也不是不想叫,从小到大没叫过爹,简武简文瞪眼看着沈钟磬,嗓子像被卡住了似的,张着嘴叫不出来。最※※
沈钟磬眼里掠过一抹浓浓的苦涩,渐渐地,他脸沉了下来。
没想到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的简武简文也有犯犟的时候,见他们怎么都不肯叫爹,甄十娘下意识地把他们护在怀里,想想不对,又连忙向沈钟磬解释,“……孩子还有些不习惯,将军给他们点时间。”一面拍拍简武简文,“……该念书了,先生正等着,进屋去。”
“娘……”简武简文搂着甄十娘不撒手。
“去!”甄十娘目光严厉。
眼睛看着沈钟磬,简武简文一步一步磨蹭着越过他,嗖嗖窜进了屋。
甄十娘松了口气,这才抬头看向沈钟磬,“……将军先坐。”她指着顾彦浦刚坐过的藤椅。
“当年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怀了孕?”看着温淡宁静如雨如雾的甄十娘,沈钟磬晦暗的目光中满是苦涩。
“是来了祖宅之后才发现的。”甄十娘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心里一阵一阵的惶恐不安,“……发现时已经三个多月了,将军当年对妾深恶痛绝,妾怕告诉将军,将军会以为妾想用孩子要挟您,妾……妾怕将军不喜欢妾为您生的孩子,逼妾坠胎。”她叹息一声,“论怎样,孩子都是辜的。”
这话不是真的,可也算事实。
有着现代平等自由的思想,尤其她来的第一夜正赶上他大婚,对这样一个喜厌旧的毒舌男人,当年她压根就没想和沈钟磬有牵连,怎么可能告诉他她怀了他的孩子?
不是后来发生难产,她命悬一线。当年她甚至都不会让喜鹊回去送孩子,白白地挨了那么一顿毒打。
胡说!
他不是负心汉,就算当年再轻狂知,他也不会遗弃自己的骨肉!
沈钟磬腾地坐直身子,瞪眼看着甄十娘,想到亲生儿子竟骂自己是负心汉,还宁愿自己死了,沈钟磬别提多委屈、不甘和愤怒……还有一股浓浓的苦涩。
“妾现在知道将军不会的……”对上他要冒火的眼,甄十娘连忙解释,她话题一转。“只是,当年……”刚娶了心爱的女人,他怎么会稀罕一个弃妇肚子里的孩子。当年她的确有这些想法。
开了个头,见沈钟磬脸发青,甄十娘声音戛然而止。
他现在就是一点火就爆的定时炸,她和简武简文将何去何从全掌握在他手里,论如何也不能把他惹毛了。
提到当年。沈钟磬眼前又闪现五年前那夜,他洞房花烛意气风发,她却差点一尸三命魂归地府,一瞬间,他额头的青筋蹦了起来。
不是被甄十娘翻旧帐激怒,他是恨他自己。
当年。他都做了些什么?
她,有理由恨他,有理由不原谅他。
脸色由青黑慢慢地变的灰白。好半天,沈钟磬喃喃地开口,“你……真的那么恨……我?”
恨他?
甄十娘眼底闪过一丝迷茫,好像,她从来就没有恨哎……
除借用了这俱身体外。原主人的记忆情感意识她一点都没继承,五年前那夜她甚至连他长相都没看清。对他的唯一记忆就是比较毒舌和喜厌旧,除此之外,他对她来说,就是一路人甲。
恨和爱都是一种刻骨的情感,试问,谁没事了会去恨一个路人甲啊?
包括将军府里的那个蛇蝎美人楚欣怡,不是她三番五次地欺负喜鹊,她原来对她都没什么感觉的。
甄十娘正要摇头,忽然一顿。
他突然这么问是不是以为自己瞒下简武简文的事情,是因为恨他?
甄十娘心里一阵好笑。
怎么会儿,她又不是变态,别说没有恨,就是有刻骨铭心的大恨,她也不会拿自己的宝贝儿子去做泄愤工具啊。
这煞星也太小看她了!
她不告诉他孩子的事儿,全是因为对他没信心,怕简武简文被他弄回府后,给他后院那一堆女人害了,怕母子骨肉分离!
可是,这煞星这么自高自大,霸道强势,自己若是这么告诉他,他会不会为证明给自己看,强行把孩子接回府,看看有他坐阵,他后院哪个女人敢欺负他儿子?
一时间,甄十娘犹豫起来。
她这面一犹豫,那面沈钟磬渐渐地变了脸色。
她果然恨他,她果然还在恨他!
在他做了这么忏悔多之后,她还是不肯原谅他!
沈钟磬猛地一拳砸狠狠地砸在桌案上,震的简武简文的书掉了一地。
甄十娘身子一震,“将军,妾……”
沈钟磬抬起头,“……给他们收拾一下,跟我回将军府!”就算她恨毒了他,他也要把她锁在身边。
爱和恨还轮不到她做主,他已经知道错了,她就必须给他机会弥补!
回府?
该来的,还是来了。
一股冷意袭遍了全身,甄十娘止不住一阵战栗,“将军……”嘴唇微微发颤,“……他们从没有离开过妾。”
“我不是让你们分开。”见甄十娘竟吓成这样,沈钟磬恍然才发现自己话有毛病,“我是说接你们母子一起回府。”一边说着,沈钟磬心里万分感慨,“感谢她为自己生了一双儿子,让他能堂皇地把她接进将军府。”
一直以来,他都为被迫把她养在将军府外愧疚不已。
不被夫家承认,被男人偷偷养在府外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天大的耻辱。
母亲曾经说过,她若能给沈家生出嫡孙,就让她进将军府。
这一回,母亲总该接纳她了吧?
打心底,沈钟磬为甄十娘能被母亲的接纳回归将军府感到高兴。
甄十娘心里却幽幽叹息一声。
就说这煞星做事情从来都想当然,若不知道简武简文,老夫人巴不得立即就把她弄进府去折磨个够。如今知道了,现成母子分离的局,老夫人怎么可能错过了?!
敛起心神,甄十娘人也彻底平静下来,“将军的心意妾知道,只是……”话题一转,“老夫人……是绝不会同意妾回去的。”一把抓住沈钟磬双手,“妾求求将军,看在妾辛辛苦苦养他们这么久,看在妾命不长的份上。别把他们接走!”目光盛满哀求,“也不过一两年,让他们留在这里给妾送了终……将军再接回去……好吗?”
明知这要求希望渺茫。可不试试,她不死心。
听到送终两字,一瞬间,沈钟磬脖子仿佛被勒紧了,他猛地攥紧了拳头。好半天,才透出一口气,勉强压着心口一阵阵暴躁的刺痛,放柔了语气说道,“十娘放心,母亲之前的确不同意你进府。可见到文哥武哥,她一定会同意的。”想起她们婆媳间恶劣的关系,又柔声哄道。“母亲只是年纪大了,做事有些……偏颇,现在知道你为她生了嫡长孙,她态度也会变的,只是人上了年龄都要面子。你进府后只小心顺着她些,别再向七年前那样顶撞。母亲对你终会前嫌尽释的。”
说这些话,放在以前他也没信心,现在找到了化解她婆媳间矛盾的良方,又有两个孩子做桥牵线。
沈钟磬,对自己信心满满。
甄十娘心却沉到了谷底,她使劲摇摇头,“……没用的,妾怎么努力,老夫人都不会接受妾的。”她直直地看着沈钟磬,“妾求将军了……”
她怎么这么固执!
骤然知道甄十娘对自己竟有这么深的恨,沈钟磬心里本就绝望难过,见任自己说破了天,她就是不同意,沈钟磬一直压抑在心里的苦涩不安和狂躁瞬间爆发出来,“……我绝不能让我的孩子流落在外!”
他沈钟磬从来就没有这低声下气地求过谁!
暴怒的语气不容置疑,他腾地站起几步来到院子当中,“来人!”
纪怀锋等人正趴在门口往外瞅,听了叫唤,神色紧张地推门出来,“将军……”
秋菊喜鹊和刚刚追过来的荣升也正悄悄站在大门外偷听,见沈钟磬突然站起来,呼啦啦推开门跑了进来。
秋菊喜鹊直奔甄十娘,“夫人!”
“……备车!”
他要干什么?
是要强行带他们母子走吗?
甄十娘脸色发白地看着沈钟磬,“将军。”
沈钟磬只脸色青黑一言不发地站在院子中。
荣升很备好车。
“上车!”沈钟磬回头吩咐甄十娘。
“不行!”没有准备就这么鲁莽回去,老夫人根本不可能让她踏进将军府的大门,甄十娘声音也失去了控制,“将军想……”
想把她们接进府也得先看看老夫人的意思啊。
原想以老夫人为借口拖一拖,再慢慢想办法劝沈钟磬,谁知,见她摇头,沈钟磬二话不说,抬脚就冲进屋去,转眼间抱着连踢带打的简武简文走出来,弯腰跨上马车。
“娘,娘……”终究是孩子,哪能挣得过沈钟磬的铁臂,被强势抱上马车,简文简武看着甄十娘嗷嗷直叫,手脚不停地踢打着沈钟磬。
“将军!”甄十娘步奔过来。
沈钟磬往一边挪了挪,让出半个座位看着甄十娘。
“娘,娘……”简武简文看着甄十娘扯着嗓子叫。
“将军先下来,容妾安顿一下……”甄十娘声音失去了一惯的平淡。
论如何,她们绝不能就这么匆忙地跟他走。
可沈钟磬这头犟驴一旦决定的事儿八头牛也拉不回来,为今之计,只能先拖下来,再想办法。
僵持了一会儿,见甄十娘固执地不肯上车,沈钟磬索性把车帘一放,“走!”一边用密音吩咐纪怀锋,“多带些人,在后面照顾好夫人。”
就不信他带走了孩子,她敢不跟着回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