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甄十娘的劝说下,沈钟磬也发觉沈忠信学的机关遁甲竟是一门不可多得的技艺,才借坡下驴替他辞了翰林院笔贴的差事。
可当着下人的面,甄十娘却故意这么说。
沈忠信辞了翰林院差的事,老夫人迟早会知道,到时候知道是沈忠信因为和小县主的婚事吹了自己折腾没的,老夫人是断不会再为难她和沈钟磬的。
这话有些刻薄了。
见沈钟信涨红了脸,秋菊悄悄拽了拽甄十娘。
甄十娘只做不见,指着簇锦园门口陆陆续续赶进的木材马车吩咐道,“……外面的差事没了,家里还一堆事儿,你也别老趴在屋里装死狗,木材都运回来了,这两天你就带人看着按材质分门别类地清点好码齐了,还有……”她话题一转,“鬼谷大师的房间收拾好了,鬼谷大师这三五天就到,你熟悉他的习性,抽空去看看那面还缺什么,列个单子给高全补齐了。”看着沈忠信,“人是给请来了,能不能答应留下来就看你的了,仔细你这邋邋遢遢样,鬼谷大师见了转身就走。”
鬼谷子生性怪癖,无拘无束,毕竟自己只是个大夫,不是机械工程师,人是被框来了,可甄十娘还真担心留不住他。
沈忠信错愕地抬起头。
甄十娘扶了秋菊转身就走。
“……要不,奴婢去找陈总管要几个懂行的人帮忙清点吧。”回到屋里,冬菊一边伺候甄十娘脱了大氅,嘴里商量道,“老夫人把二爷看得宝贝似的,知道您这么指使他又要闹事。”
虽说长嫂如母,甄十娘主持着将军府中馈。管沈忠信也是分内事,可这个家不同,头上的婆婆不喜她这个大媳妇,却对小儿子偏爱有加,拿根针都怕累着了,沈钟磬哪吃过苦?
冬菊是真担心沈忠信被甄十娘连骂带训又吩咐奴才似的安排了一堆事物,会恼羞成怒闹起来,一旦惊动了老夫人就会炸了锅。
“不用?”甄十娘慵懒地倚在抱枕上。
这些事,大约也没人敢往老夫人那面传了吧。
“可是……”
可是。外面冷豪豪的,风吹在脸上跟刀子割似的,让沈忠信一个堂堂少爷大冷的天清点木料,他怎么肯干,尤其这段日子沈忠信来就心情不好。见谁都跟仇人似的。
冬菊看着甄十娘,欲言又止。
去打听情况的小丫鬟进来回话,“……二爷已经刮了胡子收拾利索,主动带人去清单木料了。”
冬菊错愕地睁大了眼。
这面沈忠信不闹了,那面小县主却闹得天翻地覆。
“……放我出去!”她用力拍打着门环,“我凭什么不能去找沈二爷!”
以前,父母可是从不反对她和男子交往的!
不知两家刚议过婚。自己的父母拒绝了对方,拆开了的水车实在安不上,听母亲说水车是将军府的二爷沈忠信送的,小县主便张罗着要去将军府找沈忠信求教。
结果。自然是被南郡王锁在了屋里。
“……她还在闹?”瞧见小丫鬟端了纹丝没动的饭菜返回来,南郡王妃眉头就皱了起来。
“县主对水车着了魔,声言不让见沈二爷她就绝食。”小丫鬟战战兢兢地回道。
啪嚓,南郡王一把将茶杯摔在地上。
“王爷……”王妃开口劝道。“香儿也是为您着想,这水车总是造福一方百姓的大事啊。”她看着南郡王。“难道王爷因为这些,连西南百姓的生死都不顾了?”
自己的女儿什么性子王妃心里最清楚,小县主打小对机关着迷,性子脱挑好动,果真嫁入贵勋世家,也未必能受婆婆待见。
难得遇到沈忠信这样条件家世都不错,又和她志趣相投的,虽然拒绝了,王妃还是打心里惋惜。
公是公,私是私。
想起西南的百姓烈日炎炎下,旦水灌田的辛苦,南郡王眉头也拧了起来。
“……我听说沈老夫人虽不讲理,可沈夫人却是个心胸豁达的。”思索良久,他抬起头,“……这次西北屯粮事件,虽然猜出了这可能是圣意,可我帮沈将军,当时也是看着沈夫人送了这个水车的份上,你再去将军府找沈夫人商量下,看能不能我们花重金把这水车的图纸买下来?”
还去商量人家要图纸?
他们这面可是刚刚拒了婚!
王妃眉头一立,“……我可没那么厚的脸皮,要商量你自己去!”
南郡王眉头拧成了疙瘩。
到底见不得丈夫苦闷,也知道这水车是福祉一方的大事,赌气不得,南郡王妃硬着头皮请了谨王妃做说客。
甄十娘听了就皱起了眉,“……听二弟说那是他师父送的,二弟是不是参研透了,有没有图纸我还真不知道,再说……二弟……” 想道沈忠信受的打击,甄十娘心里也有些发耸,转念想到这毕竟利民的大事,却不能因为个人恩怨耽误了,就咽下了嘴边的话,叹了口气,“……我找机会问问看吧,能不能成不一定,您也别抱太大希望。”
就说她果然是个豁达之人。
见甄十娘没有一口回绝,谨王妃欣慰地点点头,看向甄十娘的目光更多了一丝亲近,“我也知这事你为难,你肯答应我就感激了。”又说了一会闲话,谨王妃起身告辞。
亲自送到垂花门,看着谨王妃上了马车,甄十娘一回头,沈忠信正站在她背后。
衣着整洁,人却清瘦了许多,于俊美中更多了一份内敛。
甄十娘见了就叹了口气。
话在舌边转了几个来回,到底开不了口问他要水车图纸,就抬脚向前走去。
这个,还是等沈钟磬回来再说吧。
“大嫂……”沈忠信回头叫住她。
甄十娘转过身。
沈忠信从袖笼里抽出一张卷成圆筒的图纸,“……那水车我已参研透了,这个,大嫂代我给她吧。”透出一口气,“我画的比较粗陋,若看不懂,大嫂可让王爷遣了工匠来问我。”
甄十娘怔住。
沈忠信把图纸递给秋菊,转身就走。
“这水车可以引水灌田,是造福一方百姓的大好事,西南的百姓会感激你的。”回过神,甄十娘冲沈忠信背影说道。
沈忠信脚步顿了下,复又大步向前走去。
腊七腊八冻掉下巴
这一天,简武简都放了假,连娴姐也跟两人来了浩然居,围在厨房看着甄十娘指挥着人做腊八粥。
简简武打小就喜欢在厨房围在娘亲身边帮着递这递那,一点也不稀奇,娴姐却是第一次进厨房,端坐在绣墩上,怯生生地看着甄十娘正指挥着厨娘把剩余的食材倒入滚沸的锅中,然后将大火改成小火。
自杨岚去世后娴姐就有些自闭,见谁都怯生生的,难得她能受简武简吸引来了浩然居, 怕她紧张,甄十娘便没让人特意关照她,只像对简武简一般,任她咕噜着眼睛看这看那。
见自己偶尔一回头,娴姐都受惊小猫似的迅速把目光挪开,甄十娘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一家人正说笑着,小丫鬟来回,“……鬼谷大师到了。”
甄十娘眼前就是一亮。
“……想不到沈夫人除了医术,竟然还会这些,真是天生奇才,难得啊,难得。”
沈钟磬亲自带了鬼谷子来到郊外演示经甄十娘改进的抛石车,看到一块二三十斤重的大石头被抛出百丈开外,将一根碗口粗细的小树拦腰折断,鬼谷子惊愕之余连连感慨。
这抛石车是他根据先师遗下的残缺不全的图纸改造,费尽了心机也只能将石头抛出不到五十丈。
天,这距离,这威力,两军对垒完全可以把巨石抛到城墙内!
几十辆同时动作……战况,会,怎样?
也没想到抛出车竟有这么大的威力。
沈钟磬当时就傻掉了。
接着又亲自上前,屏息静气试验了七八次,沈钟磬激动的脸色微微发红……这……这绝对是一件不可多得的攻城利器,看向甄十娘的目光分外的柔和,若不是二弟和鬼谷子在场,直想抱过来狠狠地亲上两口。
跟随鬼谷子两年,沈忠信可是最清楚自己的师父,生性怪癖,从来惜言如金,能得他认可就很难得了,若能得他说一个“好”字更是弥足珍贵。
今天竟然连说了几个难得!
见鬼谷子感慨之余又朝自己点点头,沈忠信心飘飘悠悠地飞起来,看向甄十娘的目光全是钦佩。
甄十娘微微地笑。
“……大师过讲了,我也不过指点了几句,全是大师留给二弟的那个图纸,又加二弟心思玲珑,否则,这么机巧的东西我也想不出来。”这也不是谦虚,不是前世学过物理数学,又在电视上见过,让她自己想是绝对想不出来的,抛石机在现代早就被飞机大炮火箭导弹淘汰,可在这远古的冷兵器时代,他的威力却是绝对的,而第一个想出来的人,才是真正的大师,甄十娘打心里钦佩鬼谷子,说着,她话题一转,“……听说大师还有当年诸葛先生留下的木马流车、三弓连弩图纸,都是两军作战的神器,还望大师能这次留在上京一起参研。”看向沈钟磬,“将军定会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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