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青木阁出来,江鼎心中还没有作出决定。
沈依楼邀请他参加五指盟的一个组织,据说是相当精英的群组。其中有不少五指盟中精锐,做的也都是最尖端的任务。
从沈依楼的言语当中,江鼎不难判断,这个组恐怕是个行动组,常常要进行一些战斗,恐怕还有些不得见人的任务。
虽然不愿意卷入过深的纠葛,但江鼎还是有些心动。
因为有战斗的机会,就是他积剑功的机会。他是下定决心要在剑修的路上走下去了。为此需要大量的战斗,而他又不会进行没有意义的战斗。若那个九组进行的是一些不伤天和的斗争,他不介意成为其中一员。
只是……
只要是战斗,就几乎不可能毫无牵扯,且剑上的鲜血越多,身上的业障越多,一旦入了杀戮的格局,很容易出不来。
所以他并没有立刻答应,只是说考虑一下。不过推荐书上的五个章都盖满了,还得到了见习盟员的资格。沈依楼向他保证,只要他愿意加入组织,马上就能转正。为此还私下单独交给他一件信物。
在青木阁中,江鼎还买到了一件心仪的法器,虽然只是辅助类的,但十分适合他。
离开青木阁,他继续在坊市中闲逛,这地方他将来可能常来常往,先熟悉一下各家店铺也有好处。
从一家矿石店中卖了几块铁精和其他原料,江鼎打算回去给自己打一把剑。他是不打算自己炼器的,炼丹已经耗费太多时间,炼器更加麻烦,没必要虚耗精力。但剑修的剑一般是订做,专门按照自己的手感和条件打造,甚至不少是剑修亲手铸造。毕竟剑是剑修的魂魄,熟悉剑性,方能如臂使指。虽然江鼎最理想的剑是天外陨铁打造出来的,但现在既然锻造不出,不妨先打一把趁手的武器。
逛了一圈,他有些疲劳了,难免饥饿,找了一家摊位吃面,打算吃完了就回去。
要了一碗大排面,就着炒鸡蛋正吃得香,就听有人道:“江兄弟,你在这里?”
江鼎转头一看,道:“你是……葛道兄啊。”
原来来人是个小老头,身穿一身土灰衣裳,留着两撇老鼠胡,相貌有点滑稽。他是青木阁掌柜找来的五指盟的成员之一,江鼎记得他姓葛。
葛老头小跑过来,道:“兄弟,在这里吃饭?吃完饭去哪儿啊?”
江鼎笑道:“吃完饭就回去了。”
葛老头脸色一沉,道:“兄弟,这我就说你一句了,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不去我的铺子看看?是不是瞧我不起啊?”
江鼎没想到他上来说话这么严重,倒不好接口,只得道:“哪里,哪里。这不是不知道道兄的宝号在哪里,没来得及拜访么?”
葛老头道:“现在去也不晚,就在街后面。老哥哥开了一家打法器的铺子,今天你一定要去。”
江鼎一怔,道:“打法器?是现场打造法器的那种么?”
葛老头笑道:“正是。坊市独一家。只收材料打造法器,从不卖现货。”
江鼎兴趣起来,道:“这样独特?量身订做,绝不掺假。那生意一定不错了。”
葛老头面露尴尬之色,道:“这个……现在的人太浮躁,都爱选一来就上手的货色。我这个生意越来越难做了。”
江鼎三口两口把剩下的炒鸡蛋塞进嘴里,道:“没关系,老哥,我支持你一笔生意。”
两人绕过一条街,越走越是偏僻。到了最偏僻的角落里,葛老头指着一间歪歪斜斜的铺子,道:“就是那里了。”
就见那铺面只有一间门脸,窄窄的挤在墙边,木门似开非开,没半点开门迎客的场面。一挑幌子斜挂出来,油腻腻的,几乎看不清上面字迹。整个店铺给人陈旧、脏乱、落魄的印象。
江鼎腹诽道:把生意做成这样,要招徕顾客也难。怪不得我没找到,这要没人带着,鬼才能找到。
到了铺子门口,江鼎脚步突然一停,抬起头,看着上面掉了漆的匾额,道:“百……百炼堂……”
葛老头见他神色不对,紧张的问道:“怎么啦?”
江鼎道:“没什么……我家里也有一个兄长,他住的地方就叫百炼阁。”
葛老头奇道:“这千锤百炼是打铁的意思吧?你兄长住在铁匠铺里?”
江鼎摇头,道:“他自己起的名字。进去吧。”
两人进了店铺,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蒸腾的人全身发燥。但见眼前一团明亮,炽烈的火光在厅堂中燃烧。
一个高高的炉子占据了迎面的整面墙壁,一直通到屋顶。炉中火焰一明一灭,散发着焦灼的热气。底下两个伙计正拼命的拉着风箱,挥汗如雨。
江鼎走进厅中,赞道:“好炉子,好火。”
葛老头得意道:“当然是个好炉子,玄铁泥金的。火是铁角麟的本命丹火,那还是我祖传的。用这个炉子这个火打出来的法器,品质提升一阶,不在话下。”
江鼎见他得意的小胡子也翘起来了,笑道:“有这么神奇么?”
葛老头道:“当然神奇了。你凑近点儿看,这火的颜色不一样。”
江鼎走了两步,离着火焰还有三尺,仔细端详,道:“看不出来啊。”
葛老头眼中光
芒幽幽,缓声道:“再靠近点儿,靠近点儿就看见了。”
江鼎上前一步,紧接着退后了半步,摇头道:“靠近了太热。你说不一样那便不一样吧。”
葛老头笑道:“咱们修士怕这点热么?你看看我。”说着大踏步来到炉子边上,道:“我这都不觉得热。”
江鼎只得往前走了一步,来到炉口,道:“哪里的颜色不一样?”
葛老头笑纹满面,道:“这里,这里。”
他一面说,一面用手指往前点去,指尖如引路的灯,指引着江鼎,一点点往炉中探头。
就在江鼎头已经探到炉口的时候,突然,另一只手从背后绕过来,往江鼎背上推去!
说时迟,那时快——
江鼎骤然转头,一手往后翻,抓住了葛老头的手,顺势一拽,将葛老头拉了过来,身子一低,从老头身后转出。
葛老头惨叫一声,大头朝下,跌入炉中!
炉中火焰何等猛烈,葛老头跌入刹那,已经成一团火人,不过惨叫半声,已经戛然而止,炉中只剩下火焰噼噼啪啪的爆燃声。
江鼎一跃而起,在空中一个转折,站在炉台上,踏着泥金的铁板,冷笑道:“周丹师贤伉俪,不如一起现身了吧?”
正在拉风箱的两个炉工一起放下手中的活,大喝一声,同时扑了上来。
虽然两人脸上都涂了油泥,早看不出本来面目,但还是能听出是一男一女,女的尤其声音尖利,正是那康银环。
两人双双扑到,江鼎冷笑一声,刷的一声,长剑出手。
那长剑乌黑如墨,半点剑光也不见,拿在手里仿佛烧火棍一般。周丹师和康银环也是飞剑在手,往江鼎身上硬砍。
江鼎反手一撩,三把剑相交,只听嗤的一声,两剑折断,剑头掉在地下。
周丹师和康银环同时觉得手中一轻,再看手中,只剩下半截断剑。周丹师道:“不好,咱们先走……”
话音未落,就听康银环喝道:“小心……”
声音犹在耳边,周丹师就觉胸口一凉,倒了下去。
江鼎一手捅了周丹师一个透心凉,转头看向康银环。
就见康银环倒爬几步,往门口奔去,江鼎不容她逃脱,赶上去又是一剑。
正在这时,背后警兆乍起!
千钧一发之际,江鼎腿上发力跳起一丈高,脚下嗤嗤嗤的飞过一丛暗器,饶是他跳起来,依旧不能全数躲过。
几点乌光往他身上射来,江鼎手上戒指一闪,刷的一声,一道灵光从中幻化飞出,化作一道光幕罩在他身前。
噗噗噗。
乌光钉在光幕上,光幕摇晃一下,立刻碎成千万片。乌光兀自前进,灵光再闪,又是一道光幕幻化。连续三道光幕接踵而至,乌光则连碎三道光幕,犹有余力!
好在到底乌光到底被阻拦片刻,江鼎已经腾出手来,乌剑划了个圈子,几声脆响,将乌光尽数磕飞。
正这时,只听康银环大声惨叫,原来那乌光半数被江鼎接过,半数却是打在康银环身上。也不知那是什么东西那么厉害,康银环惨叫声未完,人已经缩成一团,倒在地下,声息全无,死状便如个煮熟的虾。
江鼎回头,就见周丹师倒在地下,双目呆滞。
原来刚才那乌光就是他所发,他重伤频死,含恨出手,没把江鼎杀了,却害死了自己的道侣,一时间天旋地转,伤恨交加,张着口“喝喝”两声,终于一命呜呼。
江鼎这才松了一口气。
刚刚在门口他就觉得不对,用望气术试探,果然探知了危险。
当时他本有机会立刻抽身,只是他年少好胜,探知了对方修为不过尔尔之后,不退反进,誓要将对方反杀,出一口恶气,却没想到也是托大了。若非新得的戒指护主,或许要和他们同归于尽。
仔细将内外搜过一遍,小小店铺中再无旁人。江鼎方关上大门,蹲下身来,仔细查看了康银环的身体,就见她胸口盯着几枚钉子,已经深深没入身体,只露出一点儿头出来,足见力道沉猛。
此时,康银环已经全身发黑,中毒症状已深,江鼎不由咋舌。人死之后,血液不流动,毒液便不会随之蔓延,康银环临死中钉,在死之前的片刻功夫,已经遍身剧毒,可见毒性猛烈。刚刚只要擦上一点儿边,此时躺在这里的,必有他一份。
暗器毒,人心更毒。
“原来是五品法器,怪不得我七品法器也防不住。很好。为了杀我,倒真是破费了。”
江鼎心有余悸之余,更是恼怒。他深知这两道侣身后必有黑手。周丹师这烂赌鬼亲口跟他说过,为了还赌帐,他的法器早一件件拿出去变卖,已经穷的一文不名。这五品的法器,想必也不是自家的。看来另外有人看得起他,出了如此手段。
是甄行炎么?
还是甄行狄?
也该做个了结吧。
江鼎双眉一轩,杀心已起。
入世之后,他渐渐生了嗔怒之心,有了杀人之念,这是他能感受到的变化。
当初他下山的时候,空明也害他,要把他推入井里,他还是饶了空明一命
。虽然是为了不便宜白希圣,但说到底,是他不习惯杀生。
然而一路走来,他经历越多,下手也越来越果断,刚刚葛老头推他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就将对方反推入了熊熊烈火。
合守本心,非屈从杀意,也非一味退让,过激过抑,皆不合乎情理。
明心洞意,当断则断。
此时的厅堂,只剩下江鼎一个活人,两具尸体,和一团明亮的烈火。
火焰熊熊,焰光映在他面上,映得他眉眼分明,朝气之中带着说不出的骄傲。
这火……
好像更明亮了?
江鼎突然心中一动,暗道:古人记载,好剑铸造时,必见鲜血。当年干将莫邪以身投入铸剑炉中,神剑始成。如今这几个奸贼虽然不配和先贤相提并论,但血也是红的。我今日便以他们的鲜血为引,铸我入世以来第一把剑。
要叫人知道,江鼎的剑,和血而生,染血而进,披荆斩棘,一往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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