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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江鼎举起手来,对白希圣打了个招呼。
白希圣神色复杂的看着江鼎,他昨晚情绪起伏,如翻江倒海一般,后半夜没合眼,江鼎倒是神采奕奕,一派轻松,叫他看着气不打一处来。
他从头到脚打量江鼎,缓缓道:“这就是你重生的身体?”
江鼎点头,道:“是啊,和原来差不多。”
白希圣冷笑道:“少得了便宜卖乖啦,比原来好多了。”
江鼎微笑,他现在的样子与之前大体相同,却有了些细微却微妙的区别。
如今他五官还是之前的模样,肌肤却变得皎然,并非白纸那样的苍白,又不同于昨晚月夜下那样半透明的神秘,而是如玉一般光泽,隐隐然透出一层天然的莹润。
正是这样的润泽,将他与一般的凡胎分开,更接近于前世在天心派受天地精华滋养的天之骄子江升平。便是他自己对镜自视,恐也会恍惚今世昨昔之别。
如果说之前的江鼎不过是寻常人中比较俊秀出众的少年,这时的他已经有了某种动人心魄的力量。
白希圣盯了许久,道:“洗去铅华,百脉俱通,你如今也算脱胎换骨了。修炼的资质是……”
江鼎道:“四品。”
白希圣道:“在凡俗之中还不错,但放在修道界也不过寻常中上之资,比你前世还差得远了。毕竟只是仿品,又只有半颗,也只有这个效果。”
江鼎笑道:“我得师祖庇佑,以绝道之体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然是多少人梦想不到的造化,可称惊世骇俗,岂可贪心不足?当初我就说过,即使绝道之体,我亦持剑前行,求道问天,何况今日,已架起一座更平顺的阶梯,还有什么不足?祖师能做的都做了,剩下是我的事。”
白希圣道:“我倒忘了,你是天下第一心宽的人,别人给你点儿残羹剩饭,你便感恩戴德。倒也好养。”
江鼎道:“因为天下本没人欠我残羹剩饭。包括白前辈。”说着起身深深一礼,道,“多谢前辈护持之恩。江鼎铭记在心。”
白希圣哼了一声,道:“罢了。”
江鼎起身,缓缓走出废墟。他全身衣服鞋袜全在废墟中砸的破破烂烂,索性全脱下,唯有内中一件白衣不但完整,竟不染纤尘,上面一层浮土随着抖动落下,露出雪白如昔的衣料。
白希圣略感惊异,心道:这件衣服有些鬼门道,我记得他从地摊上淘来的,没想到却是一件宝贝,这小子还有些运数。
见江鼎一步步往山上行去,白希圣道:“往哪里去?”
江鼎头也不回,道:“去山上看看。我还没真正看过山上的风景。”
眼见江鼎登山,白狐跟上,白希圣道:“你一身修为废了,纵然筋骨强壮些,到底还是凡人之躯,只有一丝浅浅的修为,还敢去登山?山上的罡风有你受的。”
江鼎笑道:“好啊,我正想去吹吹风。”
经过相对平缓的山坡,江鼎到了一处峭壁之下。峭壁险峻,山石嶙峋,山脚下的风已经十分凌冽,从狭窄的山涧中吹出,几乎要把人掀一个跟头。江鼎仰望山壁,笑了一声,攀住一块大石,身子轻灵的一路援上。
白狐在下面看着他在山石间支持跃进的身形,不免匪夷所思,道:“这小子发什么疯?”
迎着山风一路攀爬而上,江鼎几次遇险,他虽然比寻常人力气大些,但修为浅薄,难以支持法术。踩到脆裂的山石,不免身子下滑,靠着紧紧抓住头顶凹凸才惊险逃生。只需踏错一步,他便落下万丈高崖,几日之内,二次踏入鬼门关。
纵然千难万险,江鼎毫无退缩。他的手掌和膝盖被嶙峋的山石割出一道道血痕,脸色被猛烈地罡风吹得煞白,但他依旧一步步的攀登着,如此专注,仿佛攀登的不是一座荒山,而是道途天阻。
这一爬,就是一整日的时间,江鼎从早上一直爬到夕阳斜照,这才攀上峰顶。
一上山顶,豁然开朗,群山延绵不断的在视界中展开,无穷无尽。他所攀登的悬崖是群山中的顶峰,所有的山峦都被他踩在脚下。
大雪退去,山峰上只剩下点点积雪,夕阳西照下,群山如披着彩纱,一片殷红。
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江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罡风从口中进入,冷冽的气息一直灌倒喉咙,如饮最烈的烈酒。
他缓缓闭上眼,两颊泛上红晕,仿佛醉了。
如幽魂一样的白色身影上了山崖,白希圣跟着出现在江鼎身后,道:“你在干什么?”
江鼎睁开眼睛,目光中浮现追思之色,道:“这里很像是思过崖。”
白希圣一怔,便冷笑道:“一点儿也不像。”
江鼎诧异道:“你知道思过崖?”
白希圣怒道:“你长脑子了么?还记得你灭杀我一个魂珠分影是在哪里?”
江鼎诶了一声,道:“是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也是在思过崖。我险些忘了、”他目光微合,全没看见白希圣恼怒的神色,自顾自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道,“我在山石下,一直在想着思过崖。别的没想起来,只有一个画面,我站在崖上,大师兄下山,把背影留给我,我在送他。”
 
白希圣哼了一声,道:“你又在怀念了。这一年多,你有多少时间怀念天心派?也该够了吧。”
江鼎缓缓道:“以后不会了。”
白希圣嗯了一声,讶道:“你说什么?”
江鼎道:“我以后不会再那样怀念当初。在对昔日美好记忆的追思中,我已经陷得太深,已经陷入了虚幻。那是一种执。”
白希圣呆了一阵,才点头道:“我早就说过,你把天心派回忆的太好。想必是你来人间过的很苦,苦中作乐,把一切美好寄托在记忆里。其实天心派有什么好处?且不说他们如何害你,就说那些人,你了解多少,岂不知他们背后隐藏了多少污秽。你看不起我,说我是妖类,却不知或许你看重的人,会落到比妖类更邪恶百倍的地步。”
“所以,赶紧醒醒吧,天心派不值得留念。你也不是天心派弟子了。”
白希圣并没见到修罗使者,他只是按照以前的套路,在蛊惑和打击江鼎,却不知一番话,正说中了江鼎的心结。
江鼎默然矗立在山上,任由八面风吹拂着自己,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我当然还是天心派弟子,曾经是,将来也会是。”他回答道,是给白希圣,也是给自己,“只是现在不是。”
“过去是,是我的回忆,留在血脉里,那些平静美好的日子,永远不会消失。”他轻声说道,“或许有些事情改变了我的看法,但因此我就要否认那些实实在在发生的事么?如此轻浮,如此幼稚,何谈道心?”
“将来是,是我的期望,正如我向道之念,从未动摇。”
“现在却不是。我已经是另一个世界的江鼎,生长与市井,修行于世俗,无人同行,与剑相伴。不容否认。”
“过去重要,未来重要。现在更重要。我首先是江鼎,是我自己,然后才是曾经的小师弟,未来的天心弟子。脚踏实地,滤去杂念,方能向前。”
“至于当初的回忆,我带着它们,从未忘却。它们和我出生,成长以及现世的苦乐一般,是我人生的组成部分,从不淡忘,也并不特殊。我留下回忆,斩去执念,剩下的就是完整的江鼎了。”
“今日,就是江鼎的新生。”
说完,他双臂张开,如同飞鸟展翼,身子一轻,从悬崖上落下。只见一袭白影,飘落在如海的树林之中。
“好家伙——”白希圣上前一步,追到悬崖边,往下看去,道,“我说他疯了吧,他现在凡人一个,竟然敢跳崖?若一心找死,不如早跟我说,我一口咬死他。”
江鼎当然没死,他纵然无法飞翔,还有一丝法力在,一个羽落咒,让他乘着山风缓缓地滑入树林,落入一棵大树的树冠当中,树叶落了他一身,一窝栖息在树上的飞鸟被惊起,拍着翅膀往空中逃去。
树叶柔软,躺在上面如睡在吊床上,一晃一悠。斜阳穿过树叶的间隙,照在江鼎脸上,带来了一日中最后一丝温暖。他成大字型躺着,神色轻松惬意,充满了解脱。
“你还真是悠闲。”白希圣出现在树下,道:“以后你怎么打算?回去?”
江鼎懒洋洋的道:“回去当然要回去,不过难得出来,我打算在这里修行一段时间。”
白希圣点头,道:“也对,你恢复了吸收灵气的能力,荒山灵气充足,你可以待一阵子。”
江鼎道:“虽然打通灵气入体,但我还是要修太玄经。而且要修到练气巅峰再回去。”
白希圣皱眉道:“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要是这样,你还是回市井,太玄经要在人多的地方修行,在鸟不生蛋的荒山里,你修十年也修不到炼气巅峰。”
江鼎笑着摇头,道:“两三月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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