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宿舍,即使是早晨也散不掉那一股子闷热。
这里是渡城卫校,在本科生毕业都不好找工作的年代,这里的学生毕业后更不知何去何从了。
不过工作总是要找的,虽然昨天被宿舍一群禽兽灌得现在头都有两个大,白蒙还是挣扎着爬起来,洗脸穿衣服,因为上午有两个面试要去。
虽然是两家可能连牌照都没有的皮包医药公司,不过白蒙现在的条件,哪里还有选择工作单位的余地?只要能赚钱,做什么活都认了。
正在穿衣服的时候,电话响了。
他随手接起来,只听一个好听的声音急促道:“阿蒙哥哥,李阿姨在厕所晕倒了!”
“什么!”白蒙吼了起来,一下子就清醒了。
电话另一边是他的邻居黎灵,她口中的李阿姨不是别人,正是白蒙的母亲李如。
黎灵又说了几句的工夫,白蒙已经抓起衬衫出了宿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可怕的消息过后,白蒙才听黎灵说到母亲没有生命危险,而且已经送到了医院。乍闻母亲晕倒的慌乱才止了些。一阵凉风吹过,白蒙抖了下,灰溜溜的又跑回了宿舍。
因为他起得太急,拿了衬衣没拿裤子。
总算穿戴齐了,塞裤子的时候,他发现腰带内侧硬硬的,低头一看,竟然是一排细细的针剂!
这些针剂就好像是缩小了五分之四的注shè器,长度比皮带的宽度略短一截,卡在腰带内部的空隙里面,密密麻麻足有几十支,看上去就和机关枪弹链一样。
针剂里面装满了五颜六色的透明液体,发出微微荧光。
不同口味的新型毒品?
外星人的暗器?
还是便携颜料?
白蒙捶着脑袋,自己并没有这样的腰带啊?他微一思索,脑海里面浮现出一连串冷僻的名词:一阶强化类激素,便携针剂型,有效时间三十分钟。
随后这些激素的作用也想了起来,还有化学式、作用原理、制作流程等等自己连看都看不懂的东西,像一串珍珠,被从大脑深处提了出来。只是在珍珠太大太圆,把他脑袋撑得都要裂开一样剧痛。
实在受不了一脑袋纷乱的信息,他咧着嘴把目光从针剂上移开,以分散注意力。
“搞什么鬼,可以在短时间内强化人体?力量、智力、感应,哟,还有精神,以为是游戏呢?”
白蒙自语道,根本不相信,也没兴趣去验证它的效果真假。一低头发现身上味道不太对,衣服酸臭的很,还溅了不少血迹。
昨天喝酒后都发生了什么?郁闷的脱下了衣服,从箱子里找出新衣服换上,可皮带只有一条,只得继续用那条已经变成弹链的皮带,幸好那些针剂都镶在内侧,除了他可以摸到,外人看不出任何异常。
他用力回想,却也只能想起昨天和一帮哥们儿喝了好多酒,最后发生了什么,怎么回到的宿舍,他根本记不得了。
反倒是各种复杂的化学式,在脑子里面越来越清晰。
白蒙并不是钻牛角尖的人,现在他只想去医院探望母亲如何了。对镜子一照,镜子里面的白蒙身高一米七五,有些瘦削,虽然称不上帅,但是脸盘干净,属于那种很耐看的男生。
一路小跑出了宿舍,到了学校门口,咬咬牙,打了辆出租车,直奔黎灵说的区人民医院。
心疼的交了几天的饭钱给司机,发现住院部电梯间排了很多人,白蒙急着见到母亲,一头大汗的冲进了楼梯间。
到了黎灵说的二十三楼,在长长的楼道没头苍蝇似的撞了几间病房,他才想起可以打电话。
他告诉自己镇定,可是母亲生病,他怎么能镇定得下来,手一滑手机掉在地上,电池后盖出了好几米,赶紧装回来,却卡在开机画面。
“快开呀,这个时候跟我犯什么别扭!”他咬牙切齿的狂按手机,却没有任何反应。
“白蒙,你来医院做什么?”
正着急呢,语带惊讶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白蒙回头,竟是自己在卫校的同学卢明念。
“果然是你,有亲人住院了?”
“我母亲住院了。”
“叫什么?”
“李如。”
“找不到病房了?跟我去护士站问问吧。”
卢明念看出白蒙的困境,很热情的招呼白蒙。
白蒙微一迟疑,道:“好!”
生气的把破手机放回裤袋,白蒙跟着卢明念向护士站走去。这才发现他穿着白大褂,胸前挂着见习医师的名牌,惊讶问道:“你在区医院上班?”
“是啊,不过暂时没有编制。”卢明念立刻答道,把“暂时”两个字咬得很重。
白蒙看他得意的样子,心里不屑,协和医院院长今天早上还请我当主任呢,我都没去。
当然那是作梦……他撇撇嘴,人家卢明念在三甲医院当医生,自己却连药代公司都不要,做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他这才明白,并不相熟的卢明念对自己如此热情,就是想告诉自己,他马上就是一名“编制”内的医生了。
果然,卢明念很快就似乎无意的问起:“白蒙,你是请假过来的?”
“哪用请假,我还没找到工作呢。”白蒙没心情撒谎,实话实说。
“你这么优秀,各大公司一定会抢着要的。”卢明念祝福道。
合着我就只能进公司,进不了医院是吧?
白蒙看着他卢明念和护士站的小护士嘻笑着问好,暗中生气。
卢明念开了几句玩笑,在登记牌上扫了一眼,对白蒙道:“伯母住在十七房——我就不过去了,高医生那边还有活干呢。”
其实一个实习生在医院能有什么活?也就粘粘病例量量血压罢了。卢明念这是向白蒙显示他有医生带着,很忙很有用,前途很光明。
只不过白蒙知道了母亲的病房,心里就和长草似的,对卢明念感激的一点头,辨明方向,向十七房跑去。
“医院里面不能跑!”卢明念媚眼抛给了瞎子,恼火的喊道,“没规矩的废物。”
这些话白蒙却听不见了,他推开十七房的门,这是二人间,门口一个不认识的漂亮女孩正在照顾昏迷的老人,越过他们,看见了母亲李如,明亮的阳光照在她生出皱纹的脸上,更显蜡黄。
“阿蒙,妈没事,你怪忙的,还把你折腾来了干嘛。”李如听到门响,一转头看见儿子,眼中闪过欣喜,却还是埋怨起来。
“阿蒙哥哥,你可来了,李阿姨吵着要走呢!”
见到白蒙,穿着校服的美丽少女站了起来,把位子让给了白蒙,错身的时候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道:“是慢性肝炎。”
她就是黎灵,十七岁的她正是最明丽的年纪,小脸清秀,利落的马尾在脑袋后面一晃一晃。
“妈,你病还没好,走去哪呀?”白蒙撑到床边,握住母亲的手。
“咱家哪有钱住院!你今年毕业,现在这世道,你要去医院工作,不得给钱送礼的呀……钱花我身上,你怎么办?”李如忧心忡忡地道。
白蒙自打记事起,就是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工资没超过二千,他们家从来也没有富裕过。白蒙也没有告诉母亲,他们那几千块的积蓄,就是送礼也进不了医院工作。
“妈你放心的住,你儿子这能力,找工作还用得着走后门!你就住这儿,安心治病。”
白蒙把胸脯拍得山响,好让母亲安心住院养病。
李如板着脸道:“我没事,就是今天上厕所时起来的太猛,一时发晕而已,这丫头就把我送医院来了。”
“李阿姨,你先在医院养养嘛。”见李如埋怨自己,黎灵只是一笑。
白蒙对她感激的点点头。
两家十几年的邻居,俩小孩从光屁股就一起玩,根本不用说什么感谢的话。
“你工作是一辈子的事,我不能耽误你!唔……呃……”李如劝道,身体忽然蜷了起来,她按着自己的左上腹呻吟起来,豆大的汗珠如雨落下。
白蒙腾的站起,按了床头的警铃,却还是不放心,示意黎灵照料母亲,冲向了医生值班室。
见众医生都安坐着,连忙喊道:“医生,医生,我妈发病了,去看一下!”
“闹什么闹,几床的?”一个半秃的医生正在打病历,从屏幕前抬起头,没有表情的问道。
“十七房的。”白蒙却没注意到床号。
“三十床,叫李如,今天刚收进来。”看到门口的白蒙,正在粘病历的卢明念在旁边补充。
“三十床啊,先等会。”半秃医生收回目光,在键盘上敲打。
白蒙立时怒了,踏前一步:“我妈妈痛得晕了,你还让她等会?”
“白蒙你要做什么?这是医院!”
半秃医生还没说话,旁边的卢明念就站起来斥道。
“请你履行你的职责,立刻去给我妈看病,立!刻!”
白蒙盯着半秃医生,一字一句道。
母亲痛苦的表情,让他不可抑制愤怒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