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三更,安邑郡城内院一片寂静。
在此之前,内堂后方寝室中持续喧闹,前后将近两个时辰。
其中细节,不可为外人道。
惟有寝室旁边的两名侍女听得一清二楚,以至于她们二人面红耳赤,全身燥热难耐。
直到整个后院彻底安静后,她们仍是心旌摇曳,辗转难眠。
尽管她们不能参与其中,饱受噪音滋扰之苦,却仍然很高兴。因为这是她们最想看到也是最想听到的声音,这是一个好兆头,好的开端,或许不久之后她们就能如愿以偿,分享恩泽,如久旱逢甘霖般得到灌溉。
“咚咚咚!”
一阵紧促的敲门声打破后院的沉寂,紧接着又传来一片凌乱而斑杂的脚步声响。
“主公!末将有紧急军情禀报,事关重大,需主公速速决断!”
这个时候还敢前来打扰李利歇息之人,除了金猊卫统领李挚,没有第二个人。
急切说完话后,李挚在内堂门外来回踱步。而此刻站在门外等候李利接见之人远不止他一个,台阶下还有十余名安邑大营主要将领,其中郭嘉、滕霄、马超、徐晃等人赫然在列。
此外,台阶下还出现了此前并不在安邑大营的将领,这就是以张辽为首的北伐军将领:许褚、陈到、去卑和何曼等人。
“吱!”随着红裙侍女开门,李利披着锦袍出现在内堂正中,睡眼蓬松地张嘴打着呵欠,似是刚刚睡着就被李挚的敲门声吵醒了。
“事情紧急,打扰主公歇息了,末将告罪。”
看到李利出来。李挚一步跨进内堂,躬身一礼,急声道:“主公,安邑城内可能有敌军混进来,图谋不轨!”
“什么?”李利闻声色变,脸上瞬间浮现出恼怒之色,怒声问道:“敌军竟然能混进安邑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进城的,又有多少人,是何身份。有何企图?”
一口气说出所有问题,李利一边说话一边穿好衣服,随即走到主位坐下,怒色稍缓,摆手示意李挚坐下回话。
落座后。李挚恭声道:“禀主公,据末将手下亲兵所说。混进安邑城的敌军大约六百人左右。全是骑兵,大约一个时辰前混进城中。末将刚才率领亲兵在郡守府附近三里内搜捕,却没有发现他们的行踪,想必这些人此刻就潜伏在城中某处宅院之内,下落不明。至于这些人的具体身份,末将却是不得而知。也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想干什么。”
“嗯?这么说,你并未见过这些人,甚至无法肯定城内是不是有奸细混进来,是不是这样?”李利沉声问道。
李挚闻言愕然。既而点头应道:“正是如此。末将和门外诸位将领都没见过混进城内的敌军细作,城门守军也没有发现异常情况,以至于我们也怀疑是不是情报有误。不过却有人亲眼看到这股敌军直奔安邑城而来,并且看到了领队的敌军将领,而东门守城将士也证实一个时辰前确实有一队大约六百人的骑兵进城!”
“你如何知道这队骑兵是敌军而不是我军战骑?”李利剑眉微蹙,沉声道。
李挚应声答道:“禀主公,末将之所以敢肯定一个时辰进城的这股骑兵是敌军,是因为我军已于傍晚前全部回营,东垣城守军也在天黑时全部撤回安邑城。就是说,天黑以后进城之人大多是东垣城撤往安邑的百姓,却没有兵士。由此可以断定,这股骑兵不是我军,而是敌军穿着我军甲胄,混在百姓之中进城。”
李利微微颔首,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噢,对了,你说有人亲眼看到过敌军前来安邑城,此人现在何处?”
“禀主公,目睹此事之人就是徐晃手下的亲兵,末将之前给他们三天假期,让他们将家眷送到长安城安置,而后再回营报到。”李挚恭声道。
语气稍顿后,他接声道:“此人名叫李云聪,现年十七岁,东垣县李庄人氏,此刻他就在门外等候召见。”
“哦,很好,让他进来。”李利轻轻点头说道。
不多时,只见身穿补丁粗布衣的李云聪快步走进内堂,跪拜道:“金猊卫左军司马徐晃将军帐下亲兵队率李云聪,拜见大将军、哦不,拜见主公!”
第一次近距离面见李利的李云聪,此刻显得既紧张又激动,有些语无伦次。
看到李云聪略显稚嫩的面孔,李利迅速敛去怒色,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语气平和地抬手说道:“你是公明手下的亲兵,往后也就是我李利的亲兵,且与我同姓,如此便是自家兄弟。云聪不必拘谨,起身回话,将你看到的情形细细报来,不得隐瞒!”
“诺!”李云聪应诺起身,既而一五一十地禀报道:“大约两个时辰前,我带着母亲、姐姐和爷爷与庄中百姓一起赶来安邑,走到东门三十里外的朝阳坡山坳时,身后突然奔来五六百名骑兵,他们穿着东垣城守军的半身甲胄,遇到百姓时根本不停步,横冲直撞肆意鞭打百姓,还砍杀了十余名无辜妇孺。当时我就感觉这些人不像我军骑兵,因为我军军纪严明,断然不会如此肆意妄为。
随后一名身着将军战甲的将领出声喝止,并训斥开路小校一番,而后这些人虽然不再随意杀人,却依旧是横冲直撞,似乎急于赶路。待他们走远后,我发现他们乘骑的战马都不是西凉战马,而是来自幽州的乌桓战马;而且他们每个人都是手持长兵器,腰间还系着佩剑,这与只有长兵器的东垣守军也不相同。
此外,我还知道东垣城守军是午后撤离的,急行军的话应该可以傍晚左右赶到安邑。而我和乡亲们一路行来都没有遇到我军将士,这就说明他们是在我们前面,而不是后面。由此,我判断那六百余名骑兵一定是敌军乔装假扮的细作。其目的就是赶在百姓们进入安邑城之前混进城中,定然有所图谋。所以我随后追赶骑兵,沿着他们策马疾奔留下的尘土追到安邑城,可惜我比他们晚了将近半个时辰,因此没有探到他们进城后的落脚之处。”
李利微微颔首,颇为赞赏地看着李云聪,说道:“如果一切真如你所说,那这股骑兵一定是诸侯盟军派来的细作。可是这些人又是谁派来的呢?此刻占据东垣城的诸侯有七路之多,区区六百人的骑兵队伍,他们每个人都能做到。此外。安邑城内我军兵力多达十余万,这几百人潜进城中又有何用?”
“呃,对了主公,这股骑兵的领兵将领姓曹,那个被训斥的开路小校称他曹将军!”李云聪忽然补充道。
“曹孟德?”李利失声惊呼道。
李挚闻声插话道:“这不可能吧。曹操身为盟军副盟主。他怎么会亲身犯险率领区区百余骑潜进安邑城呢?果真如此的话,他岂不是自寻死路。自己送上门来找死?”
李利微眯双眸。沉声道:“曹操自然不会亲自前来,可他手下还有还几名同族兄弟,曹仁、曹洪、曹纯、曹休等人都可以代他领兵前来。”
说到这里,李利突然想起历史上曹操最引以为傲的一场大胜,顿时他脸色大变,赫然起身。急声道:“不好!粮草、粮草啊!这股骑兵潜进安邑城的目的不是与盟军里应外合攻取城门,而是企图烧毁我军粮草!”
“轰、轰、轰!”
就在李利话音未落之际,一阵突如其来的砰然巨响骤然而起,以至于李利、李挚、李云聪以及等在门外的滕霄、马超和张辽等将领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瞬间。李利疾步跑到门口,抬眼看向巨响声传来的方向。但见安邑城西北角的上空火光冲天,红彤彤的大火足可照亮大半个安邑城,浓浓的黑烟随着北风迅速扩撒开来,以肉眼可及的速度蔓延至整个安邑城。
“啊!不好,那是我军屯粮所在!”看到西北角上的漫天火光,滕霄、铁箫和安邑大营一众将领失声惊呼。随即众将纷纷面露惊骇之色,既而怒火中烧,不约而同地拔腿就走,企图第一时间赶往西城粮仓。
“站住!慌什么,都给我回来!”就在众将迈步疾奔将要离开后院之际,李利突然厉声喝止。
滕霄闻声止步,疾步跑到李利面前,哭丧着脸,急声道:“主公啊,西城囤积着我安邑十三万大军的全部粮草!一旦粮草被焚烧殆尽,我等连隔日之粮都没有,岂不是坐以待毙?”
“哼!”李利满脸阴沉地冷哼道:“看到西城上空的火光了吗,现在赶过去又有何用?等你们率部赶到的时候,早就烧得一干二净了!即使没有烧光,这么大火如何扑灭?”
暴怒之余,李利眯着双眸阴森森地望着通红如血的西城上空,深吸一口气,强行镇定心神。稍稍思量后,他那怒不可泄的神情迅速镇静下来,厉声令道:“滕霄听令,即刻封锁全城,任何人不得出入,没有我的命令,封城令不得解除!”
“诺,末将遵命!”滕霄应声离去。
“铁箫听令,即刻率领五万郡府兵赶到西城粮仓,抢出尚未烧到的屯粮,拆除粮仓周围方圆三百步之内的所有房屋!”
“诺,末将领命!”铁箫躬身应诺,随之转身快步离去。
“张辽、李征、郭猛、去卑、许褚、马岱听令,任命张辽为主将,居中调度,即刻率领朔风营、龙骧营、武威营铁骑整装出发,带上河东郡所有文官,前往黄河渡口,收缴所有船只,准备大军渡河船只。此外,沿河两百里之内寸板不留,无论什么人,胆敢反抗拒不交出船只、竹筏和木板者,杀无赦!”
“诺,我等遵命!”张辽、李征和许褚等人应声领命,当即大步离开后院。
“马超、陈到听令,命你们二人率领东垣城守军负责转移城中百姓,着手准备大军撤离事宜,两日内必须完成!若有聚众滋事、抗令不遵者,杀!”
“诺!”马超、陈到二人躬身领命,随之转身离去。
“徐晃听令,即刻接管张辽所部五千金猊卫,待天亮后护送练师、滕霄、铁萧等人家眷率先过河,前往函谷关待命!”
“诺,末将领命!”徐晃躬身施礼,随即转身大步离去。
目送众将相继离去,李利渐渐冷静下来,眼神中也不见一丝怒色,神情异常平静。
这时留在他身边的人仅有三人,郭嘉、李挚以及被李利暴怒之下吓得站在墙角屏息噤声的李云聪。
轻轻走到李利身边,郭嘉低声道:“曹操这厮还真是不简单哪,不出手则已,乍一出手就击中我军要害!大军出征,粮草是重中之重,却不料盟军今夜刚刚抵达东垣城便立即派遣一支小股骑兵穿着我军甲胄星夜坚城混进城中,并且这么快就找到我军的屯粮之地,一举偷袭得手。如果说城中没有他们的内应,我郭嘉绝对不信,甚至偷袭粮仓守军都有人暗中和他们联手偷袭我军将士。
由此看来,司隶各郡确如主公所说,表面上依附于主公,实际上却是掌握在士族门阀手中。此次曹操派来的这支小股骑兵之所以如此轻易得手,想必就是河东士族和各路诸侯手下的细作配合这股骑兵,多方联合之下方能一举成功。否则,单凭这六百名骑兵恐怕想要靠近粮仓都困难,更别说一举烧毁几十囤粮草了!”
李利微微颔首,沉声道:“曹操近年来屡屡被粮草所困,好几次都因粮草紧缺而不得不退兵休战,所以这个曹阿瞒最喜欢断人粮草,偷袭劫营!
此次也怪我疏忽大意,原以为盟军天黑之后夺取东垣城,至少也要歇息一晚,休整一两日才会继续进军安邑。没想到我白天戏耍了中原诸侯一番,转眼便被敌军偷袭烧掉粮草,两相对比之下我们损失太大了。本来我打算在安邑城坚守半个月,因此准备了二十日屯粮,不承想现在竟被曹阿瞒一把火烧掉。如此一来,我军就不得不提前撤往函谷关,等到他们抵达函谷关之际,就是我西凉军与诸侯盟军决战之时!”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