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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过后,蒯越亲自送刘晔一行前往馆驿住下,安排妥当后立即折身返回州府。±頂±点±小±说,x.c
正堂上的荆州僚属早已散去,空荡荡的不见一人,蒯越稍作停留便径直前往二堂。
此刻他心中满是疑惑,急需找刘表商议,他相信不光是自己疑虑重重,自家兄弟蒯良、蔡瑁、张允、刘琦和刘磐等人同样是满脑子疑问,摸不着头脑。
方才刘晔呈上两道书简,其中一份是结盟书,刘表看过之后想也不想就欣然应允了。对此荆州众僚亦无异议,乐见其成,因为他们一致认为时下荆州联合江东之后虽然实力不弱,却还不足以独力对抗强大如吞天巨兽般的西凉李利,所以与冀州曹操结盟是必然之举,唯有两家联手才能对抗西凉军。
这是分则两伤、合则两利的事,但凡熟知天下局势的人都会这么做,唯一的选择,别无它途。
因此刘表应允结盟乃众望所归,无可非议。可是另一份书简却颇为蹊跷,刘表只是看了一遍就随手放下,而后不闻不问,权当没有见过似的。筵席开始后,蒯越、蒯良和蔡瑁等人快速传阅了书简,乍见之下纷纷面露狂喜之色,摩拳擦掌激动不已,可刘表却情绪不高,神情淡漠,似乎对书简上所说之事毫无兴趣,以致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这可不行!
刘表可以对书简上的曹操手书视而不见,神色淡定,但蒯氏兄弟、蔡瑁和刘琦等人却无论如何也淡定不下来。一个个就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似的火烧火燎。他们迫切想知道刘表究竟是怎么想的,这么重要的事情怎能避而不谈呢?
三步并作两步走进二堂。蒯越果然看到刘琦、蒯良、蔡瑁、张允、黄祖和刘磐六人都坐在堂下,刘表高居上位。却都没有说话,那份悬而未决的书简还在他们手上传阅。
躬身见礼,刘表摆手示意蒯越落座,随即坐在上首的蔡瑁便将书简交给他,并低声告诉他,刘表让众人详细查看书简,看看里面存在什么问题,然后再行商议。其实就是考校他们的观察力,看他们在无法拒绝的诱惑面前是否还能从中发现问题。是否还能保持头脑清醒。这既是考校也是试探,刘表深知自己年事已高,无论什么样的诱惑对他而言都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已是含饴弄孙的古稀之人,或许他还做不到清心寡欲,却早已没有了争强好胜之心。名利对他来说就像过眼云烟,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在意的事情并不代表麾下文臣武将们也不在意。所以他有必要试探麾下文武的心意,想知道他们在面对巨大诱惑的时候还有谁能保持清醒,还有谁能站在他刘表的立场上替他考虑。说白了就是刘表想知道自己最为倚重的亲信对自己是否忠心。
乱世之中人心叵测,数典忘宗之徒比比皆是,忤逆不孝之人层出不穷,就像刘表极其赏识却又甚为痛恨的刘晔一样。身为汉室宗亲竟然甘做乱臣贼子的爪牙鹰犬。身逢乱世,最珍贵的东西不是奇珍异玩、金银细软,而是一颗赤子之心。忠心比什么都重要。没有忠义之心,即使再有才能、哪怕经天纬地之才也不可用。亦不足惜。
时下刘表最希望看到的就是麾下文武能够团结一心,全心全意地拱卫刘氏江山的最后一块疆土。做任何事情任何抉择都能以汉室江山为中心,以荆州利益为出发点,摒弃名利之心,以大局为重。倘能如此,刘表就有信心重整河山,重建大汉王朝,即便不能中兴汉室,亦可守住汉室的半壁江山。
“尔等可曾看出书简有何不妥?”沉默良久之后,刘表心平气和的询问道。
堂下一阵沉默,刘琦、蒯良七人纷纷留意着对方的神色,却不约而同的三缄其口。其实他们都看出了书简的问题,太明显了,谁看不出来呀,若是连这点眼力都没有,他们这些年就算白活了。刘表用如此明显的破绽考校他们,简直就是侮辱他们的智商,是以他们六人都没有第一时间答话,没有人出来抢答。
看到堂下七人面面相觑,却无人答话,刘表并不生气,脸上反而露出一丝笑意,遂将目光投向右侧首位的刘琦,语气温和地道:“琦儿,说说看,书简上有何不妥啊?”
刘琦是刘表的长子,是荆州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所以他在堂中的位置很靠前,位居首席。不过他在荆州的地位也仅限于座位,位居首席却不代表他在荆州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实际上他是有名无实。早年刘表对他甚为宠爱,因为他们父子的相貌极为相像,但是随着去岁他的弟弟刘琮与蔡氏的侄女定亲之后,形势急转直下。蔡氏时常在刘表面前吹枕边风,搬弄是非,挑拨离间,使得他们父子之间渐渐变得疏远起来。
好在时间还不长,眼下刘表并未彻底放弃刘琦,还存有几分观察考校的心思。毕竟刘琦是长子,且早已成年,值此汉室危亡之际,废长立幼殊为不智,对此刘表心知肚明,不会犯糊涂。怎奈刘琦风流成性,常年沉溺于酒色之中,小小年纪便整天弯腰驼背的挺不起腰杆,脚步轻飘,面色苍白,眼窝深陷,常年顶着两个黑眼圈。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放浪形骸,不知节制,纵欲过度,年纪轻轻就呈现出一副早衰之相,以致刘表每次看见他都气得吹胡子瞪眼,怒其不争,忍不住训斥一番。
不管刘表如何训斥刘琦,始终还念及父子之情,多少还给儿子留点颜面,还不至于太绝情。所以刘琦此刻还坐在右侧首位,这是只有世子才能资格坐的位子,相当于“东宫太子”。而坐在他下首的蔡瑁却是觊觎这个位子很久了,蔡瑁自己没有资格坐,但是蔡家的女婿刘琮却有资格与刘琦争夺这个位。
这一年多来,蔡瑁时刻都想将刘琦置之死地而后快,却碍于刘表并未彻底放弃刘琦,还在袒护他,迫使蔡瑁不敢公然下手,只能隐忍不发,蛰伏待机。而这一切刘琦竟然浑然不察,仍旧自我感觉良好,我行我素,丝毫没有意识到危机正在一步步向他靠近,只要他行差踏错,就会彻底失去世子之位,甚至性命不保。
“回禀父亲,书简虽是曹操亲笔手书,可落笔日期却是六月二十一日,距今已整整过去半年。无独有偶,曹操在书中与父亲的约定恰好以半年为限,也就是说此书送到我荆州之时,这份书简便已失效。由此不难看出,曹操绝非真心拥护父亲继承帝位正统,纯属虚言讹诈,不足为信。甚至”说到这里,刘琦停顿了一下,抬头看着刘表,欲言又止。
刘表知道刘琦想说什么,却并不阻止,颔首道:“此刻堂中没有外人,直说无妨。”这时他看向刘琦的眼神愈发柔和,脸上流露赞许之色,显然对刘琦刚才那番话很满意。
这一幕落在堂下众人眼里,却是神情各异。蒯氏兄弟对刘琦赞赏点头,刘磐和黄祖二将亦是如此,随即他们四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移到蔡瑁和张允二人身上,却见蔡、张二人神色如常,附和着轻轻点头。看到蔡瑁和张允不动声色,蒯氏兄弟对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凝重,却又相顾摇头,显然他们没有插手刘表家事的心思,想要置身事外。
看到刘表鼓励的眼神,刘琦显得愈发自信,朗声道:“甚至,孩儿怀疑曹操根本毫无诚意,书简上所言不过是戏言耳,试探父亲是否有争霸之心,是否心存帝王之志。除此之外,孩儿记得父亲曾言,曹操乃乱世之奸雄,屡遭重创却屡次化险为夷,实力不容小觑。
由此推断,此番曹操拥护父亲继位是假,恐怕是他自己急不可待地想要登基称帝才是真。此乃孩儿的臆测愚见,不知确否?”说到最后,刘琦故意谦虚一下,但他脸上的笑容暴露了内心的得意。显然,儿子在父亲面前竭力表现自己,无非是想得到父亲的肯定,若是再有几句赞扬的话,无疑是莫大的鼓励。
很可惜,刘表闻言后神情并没有变化,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不置可否,并将目光移开,不再关注刘琦。顿时,刘琦大失所望,自信的笑容随之消失殆尽,满脸颓败地低着头,仿佛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不敢扭头张望,生怕堂下众人嘲笑自己。这是他成年以来第一次毫不避讳地阐述自己的见解。在此之前的历次议事,他都是沉默不语的看客,唯一能做的就是随波逐流,坚决支持父亲刘表的决定。
“子柔以为如何?”刘表对蒯良询问道。
“公子方才所言不错。”蒯良肯定了刘琦的推断,让颓败中的刘琦神情一震,遂对他投以感激的目光。蒯良点头会意,接着说道:“正如公子所言,冀州曹操乃乱世奸雄,称霸之心早已昭然若揭。”
不等蒯良把话说完,蔡瑁便急不可耐的插话道:“方今天下,想当皇帝的岂止曹操一人,只怕西凉李利早有登基称帝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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