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时有好奇探究的眼神偷偷瞄來,那个胖子尤其,眼睛从刚才起就狗皮膏药般粘在他身上,生怕他不知道他在看他似的。
“喂喂喂,再看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楚桥飞不满的拿铁勺敲敲胖子的脑袋,胖子哎哟一声一个咕噜滚到一边儿去了,楚桥飞顺势对其他二人说道:“别光闷头干活儿不说话,平时你们也不这样儿啊,都怎么了?恩人其实很好说话的,人很好的!大家不要这么见外,來!南风,这里坐!”
他把平日香客们來跪拜的蒲团让出,拍了拍,示意南风过來坐。
又不是女孩子,哪儿这么矫情做作,南风携着一阵冷风大步走过來,一屁股坐在蒲团上,盘腿,挺直腰板,大咧咧的看向火升起來之后明明可以袖手旁观却偏要拿着棍子东戳西戳的两人。
阿巷人聪慧敏感,最先受不住这目光,抬头讪讪的朝他打招呼:“你……你好,我是桥飞的朋友,我叫阿巷,巷子的巷。”
平日阿巷嘴巴毒,总爱奚落人,今天真不是他装哑巴,但!对着一个面无表情,冷若冰霜,死气沉沉的家伙,他敢打赌,要是他敢毒舌一句,这家伙肯定要跟他玩儿真的!
楚桥飞扑哧一笑,还沒见过阿巷吃瘪的样子呢,他‘好心’解释道:“阿巷花花肠子最多,你可以这样记住他,花花肠子跟小巷一样深不见底、曲折迂回的家伙就是阿巷沒错啦!”
阿巷闻言狠瞪他一眼:楚桥飞你想死是不是……
茵儿见阿巷自我介绍了,自己忙跟着脆生生道:“我叫茵儿!茵儿不识字,也不知道是哪个茵哪个儿,南风哥哥可以叫我茵丫头!”
南风微微点头,眼神柔和许多。
胖子咕噜噜滚回來,揉着被打的猪头,可怜兮兮道:“我叫艾叶豹,可他们几个老叫我艾叶猪!呜呜……人家不干啦!”艾叶猪……还是豹來着,捂着自己的大脸又滚去一边儿哭去了。
南风微微笑了笑,觉得这些人都好有趣。
这抹稍纵即逝的笑,对于眼前三人來说倒是沒什么,对于楚桥飞,却是意义重大。
他莫名觉得,这抹笑,很是珍贵。
因为……这是自从见到南风以來,他看到的,第一个真正让人觉得舒心的笑容。
贡品丰富,所以庙里住客们的伙食也非常之好,人真是很奇怪的动物,对于旁人自私自利,吝于施舍,对于无法确切认证是否存在的神,却很大方。
啃着白面馒头,撕着香喷喷的鸡腿,吃着软滑爽口的豆腐,喝着呛辣过瘾的美酒,一顿饭下來,南风和几人热络不少。
吃饱喝足,几人合作无间,很快把残局收拾的了无痕迹,蒲团也一一摆好,留下胖子看庙,防止那些不长眼的偷儿和乞儿來偷东西,阿巷便和茵丫头结伴进城乞讨。
“为什么偏偏留下艾叶……艾叶豹看庙?”那胖子看起來有点笨的可爱,人也太好欺负,能看的住庙吗?
和滴酒未沾的南风相比,一眼就看得出楚桥飞喝的有点多,醉醺醺的,脸蛋通红,走路的步伐都有些不稳。
可神志还算清醒,听到南风的问題后先傻笑一声,指手画脚的解释道:“他啊……这么大个儿!这么肥!只要摆出个凶凶的表情來,看!就像这样!”他拧起鼻子,眼睛瞪的老大,随即得意一笑,俊朗的五官立刻重舒展开來,赶苍蝇似的摆摆手,接着说:“那些敢來捣乱的,就都吓跑啦!连动手都不用,嘿嘿!”
南风失笑,这些讨生活的小孩儿们,倒都还挺有心计。
“对了!”楚桥飞忽然大叫一句,把南风吓了一跳,他使劲儿戳着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道:“我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到底是什么事呢……很重要很重要……”
“你还沒告诉我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不!不对,不是这样……”楚桥飞干脆不走了,蹲在大街中央就开始冥思苦想起來,还好这时天光刚大亮,街上人不多,不然南风早就做出‘我不认识此人’的表情了。
沒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前面不远处有家客栈的门‘嘭’的被人撞开,沒错,是撞开,巨响过后,一个慌里慌张的小二跑了出來,面色惨白,浑身抖瑟,随即,使出吃奶的劲儿大喊了一声“死人啦!!!”就啪唧昏了过去。
临边的铺子老板骤然一惊,纷纷跑出來想看个所以然,楚桥飞更是顾不得正在纠缠自己忘却的问題,立刻跳起來,抓住南风的手飞也似的跑向客栈。
客栈二楼某间房门前已经围了几个人,各个脸色都很不好看,目标明确,楚桥飞几乎是拖着南风上的楼梯,拨开围观小猫三两只,案发现场便一览无余的袒露在了眼前。
“啊,,!!!”
杀猪似的惨叫之后,方才还在微醺中依然脚步如飞所向披靡的人吓的转身就蹦到了他身上,两腿夹着他的腰,两手箍着他的肩膀把头埋进他怀里,怕的瑟瑟发抖。
南风被他扑过來的冲势逼的噔噔倒退几步,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脚跟。
围观的人也被他这一嗓子惊的不轻,纷纷偷來余惊未消的责备目光。
南风歉意的对着他们笑笑,头疼的对犹扒着他不放的人道:“你怎么了?先下來好不好,你很重唉……”
好歹也知道这样很丢人现眼的家伙好不容易磨磨蹭蹭的从他身上滑下來,腿软脚软的扶着栏杆站好,被酒气熏红的脸蛋此时白的像一张纸,看來酒是完全醒了。
他想深呼吸几口气平复下情绪,结果一股子淡淡的尿臊味伴随着浓浓的恶臭,争先恐后的钻进鼻子口腔,一口气还沒上來就蹲在地上干呕起來。
南风无语,这货狼奔豕突似的跑在别人前头看热闹结果自己被害成这样儿到底是图个什么呀……
这儿的府衙办事还是有点效率的,楚桥飞刚缓过來,已经有捕快带着仵作來到现场,把死者从吊绳上解下之后,经过初步鉴定,该死者为上吊而死,周遭沒有打斗的痕迹,死者的衣物、首饰、银两等物都在,而死者本身也并沒有遭过侵犯的痕迹,种种现象表明,死者为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