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这次折子里说的很是得当。”林普晴看后道,“胡光墉纵仆行凶一事,不必多提,自有人替他回护,老爷只是奏与中枢知道罢了,如今胡光墉已然和船政关,纵有人参劾他,也怪不到船政头上。”
“是啊!为了船政,必须如此。”沈葆桢叹道,“只是左公那里,又好大大的不高兴了。”
“留着胡光墉在此,惹得朝中章纷纷如雪片般,他左季高只怕高兴不起来。到时候船政也给毁了。”林普晴不以为然道。
“也是。”沈葆桢自嘲地一笑,“反正左右都不会高兴,倒不如以保住船政为上。”
“所以事已至此,老爷也莫要再纠结于此了。”林普晴道,“还是多想想船政的事要紧,别等着他胡光墉一走,再出岔子。”
“嗯,绶珊已然接手,筱涛和哲儿也在帮他顶着,应该不会有事。”沈葆桢叹道,“倒是粥厂那里,我着实放心不下……”
由于今年气候不比往年,台风灾害频发,沿海很多民众受灾,沈葆桢见状忧心如焚,在全力协助马贻英桂等人救灾的同时,还自己掏钱办了粥厂,赈济灾民。
“老爷放心吧!这里我帮老爷照应着,老爷不必多虑。”林普晴安慰沈葆桢道。
这一ri清晨,林普晴便早早的起身,准备前往粥厂赈济灾民。
“婉儿身子行动不便,今儿个就别去了吧。”看到已经大着肚子的陈婉一早便过来等着要和自己一起去粥厂,林普晴心疼地劝道。
“鲲宇说婉儿多出去走动走动,对胎儿有好处。”陈婉小女儿般挽住了林普晴的胳膊,柔声道,“也正好和姑妈一道有个照应嘛。”
“鲲宇这孩子,也不知都是听哪个法兰西大夫说的这些个歪理儿。”林普晴奈地点了点头,“走走也好,呆一会儿就回来,免得为人碰撞,出了意外。”
“嗯。”陈婉使劲点了点头。看着原本娇小玲珑的陈婉现在竟然让林义哲弄成了这个样子,林普晴心中不免生出“拳母锥儿”之感。
林普晴和陈婉一行人来到粥厂,此时粥厂已经开始施粥,灾民们纷纷拥挤上前,粥厂工人们大声吆喝着,一面尽量的维持着秩序,用大木勺将大锅里已然煮好的厚实的粥舀到灾民手中的碗里。
林普晴来到一个大锅前,查看粥煮的情况,粥厂管事见到林普晴到来,赶紧跑了过来。
“夫人请看,今儿的粥煮的厚实。”管事笑着将一根筷子插到了大锅内的粥中,说道。
“如此甚好。”林普晴看到筷子赫然立在粥中不倒,满意地点了点头。
林普晴四下望去,看到灾民们领粥的秩序虽然显得有些乱,但争抢得并不是太厉害,领到粥的人或蹲或坐,都在那里香甜的喝着。林普晴和陈婉的目光主要关注于那些家可归的孩童身上,因为小孩子毕竟体弱,是抢不过大人的。
“小孩子都在那边,专设一灶领粥,以防大人争抢。”管事的象是明白林普晴和陈婉的心思,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粥棚说道,“夫人要不要过去看看?”
林普晴点了点头,和陈婉等人向专给小孩子分粥的粥棚走去。
林普晴一行人一进粥棚,正在等着领粥的孩子们便呼拉一下子围了上来,伸出了手,陈婉和彩玥早有准备,将带来的米饼取出来一个个的分给了孩子们。
“别抢别抢!大伙儿都有份儿!”彩玥一边分着米饼,一边阻止着孩子们的争抢。
林普晴观看着米饼的分发情况,尽量让所有的孩子都领到米饼,这时她注意到了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孩儿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正望着远处碧蓝的天空出神。
林普晴好奇地看着女孩儿,因为这个女孩儿,她已经注意好久了。
这是一个约六、七岁大的女孩儿,细瘦的个子,衣服破旧,她从来不象其他的领粥的孩子那样,看到分粥和别的食品的人来时便蜂拥而上伸手争抢,总是静静的呆在一旁,等到没有人争抢了,再去领自己的一份。
而当她看到有些幼小的孩子没有抢到时,便会将自己已经领到的食物分给他们。
女孩儿似乎觉察出了有人在盯着她看,她转过头来,刚好和林普晴的目光碰了个正着。
也许是女孩儿那双晶亮的眸子如同一泓秋水般清澈吸引了她,林普晴分开众人,来到了女孩儿的身边。
“好孩子,你的爹娘呢?”林普晴在女孩儿的身边蹲下,轻轻拉住了她的小手,问道。
“回夫人,我爹死了。”女孩儿轻声回答道,“我娘……我……不知道我娘是谁……”
“可怜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儿?”林普晴心下恻然,又问道。
“我叫李思竹,静夜思的思,松竹梅的竹。”女孩儿答道。
“思竹,要是我来做你的娘,你可愿意?”
“思竹——愿意……”
“思竹乖,这就跟娘回家。”
陈婉看到林普晴拉起了女孩儿的手,仿佛拉着自己的女儿的手一样,不由得惊奇不已。
但是当她看到女孩儿的双眸时,也禁不住的有些喜欢起她来。
此时的她,还想不到,这个叫李思竹的女孩儿,会给她未来的生活,带来怎样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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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
当林义哲看到面前站着的这个清秀文静的女孩儿时,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面前的这个女孩儿,竟然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思竹,这是姑爷。”彩玥看到林义哲惊讶的样子,笑着给他们做起了介绍,“姑爷,这位是老夫人刚刚收的干女儿,李思竹。”
“姑爷好。”叫李思竹的女孩儿看到林义哲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显得有些慌乱,垂下头来轻声的说道。
林义哲让她的这一句问好给逗乐了,他意识到自己刚才可能吓着了女孩儿,不由得呵呵一笑,收敛了目光,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应该叫姑爷了吧?”
李思竹让他说得脸上一红,头垂得低了。
“是啊!那可是得以兄妹相称了。”彩玥也笑了起来,逗她道。
“哥……”李思竹抬头看着林义哲,竟然真的这么叫了起来。
“呵呵,姑爷听见没?改口了可是啊,姑爷就没什么表示吗?”爱开玩笑的彩玥笑着逗起林义哲来。
“当然得有表示。”林义哲扬了扬眉毛,从袖内取出了一块小小的玉佩来,俯下身子,给李思竹佩带在了胸前,“这块玉便送给妹妹,做见面礼吧。”
这是一块商周时期的古玉龙佩,玉龙蜷身爪,外形和红山玉猪龙有相似之处,可以说受红山玉文化的影响很深,但不同的是这类商周古玉是做成片状的,比红山玉猪龙为轻薄,表面还yin刻有钩回纹,作工也为jing美细致。
这块玉龙佩材质为和田青白玉,上面带有黄褐sè的土沁,因为是传世器,经过多年的珍赏把玩,玉的表面宝光已经生成,此时挂在李思竹的胸前,人玉相映,显温润含蓄之美。
“真好看。”彩玥赞道。
林义哲看着李思竹,也有些惊奇这块玉和这个女孩儿这么相配,仿佛就是为她准备的一样。
“谢谢哥……”
李思竹用手抚摸着玉龙佩,眼角有晶莹闪动,她不想让人看到眼角的泪光,赶忙又低下了头。但林义哲还是看到了她的异样。
林义哲敏锐地感觉到,眼前的这个已经是自己“妹妹”的女孩儿可能有着不寻常的身世。
“姑爷这块玉,是刚刚从古董行收来的?”彩玥对林义哲变戏法似的弄出来这样一块美玉感到奇怪,但熟知林义哲喜好的她马上便猜到了答案。
“不,这是ri意格先生送给我的。”林义哲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据说这是他在宁波剿长毛时当地一位退休官员赠送给他的,他以为这是御制的奖牌,高兴得不行,在身上挂了好多天,后来才知道闹了笑话。”
听到林义哲的解释,彩玥抿嘴笑了起来,并没有注意到,李思竹在听到“长毛”两个字时,脸sè竟然微微转白。
“洋人哪里懂得这玉的妙处。”林普晴从内堂出来,刚好听到他们的谈话,笑着接了一句。
林普晴来到李思竹身边,轻轻拈起李思竹胸前的玉龙佩看了看,对李思竹柔声说道:“古语有‘君子比德于玉’的话。这玉呢,有五种美德,思竹知道不知道呢?”
李思竹轻轻摇了摇头。
“玉,是美丽的石头,有仁、义、智、勇、洁五种美德,‘仁’是柔和,仁慈,象玉一样温润;‘义’是内外一致,正直私,就如同玉一般表里如一;‘智’是智慧通明,如同这通透的玉sè一般;‘勇’指坚贞不屈,有如这玉一般坚实华美,‘洁’指正直廉洁,如同这玉一般洁净。”林普晴轻抚着李思竹胸口的玉龙佩,将“玉有五德”解释给李思竹听,“哥哥送你这玉,是希望你将来能象像这玉一样!明白么?”
“娘的教诲,思竹记下了。”李思竹使劲点着头,双眸中竟然现出一丝坚毅之sè来,令一旁的林义哲心中一动。
林义哲不会知道,他送给她的这块玉龙佩,将陪伴着她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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