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义哲看着海滩潮水当中随着波浪不住的晃动的一具具尸体——他们当中有的是黑色军服的日本兵,有的则是灰布号衣的淮军,一种莫名的沉重压在他的心头。最
他现在也不敢想象,如果不是他及时的将船政海兵调上岸来,预先设伏,这场战斗会变成什么样子。
日军的战斗力固然强悍,但作为大清陆军精锐之一的淮军,在面对日军时,竟然如此的弱势,的确出乎了他之前的想象。
日本自明治维以来,对军事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废除武士阶层把持国家军事,实行“四民平等”,并效法西方国家训练军队,尽管取得了很大的成效,但1874年的日军,并没有完成近代化改革,战斗力并没有达到欧洲国家的水平。
就是面对这样一支日军,人数和武器装备都占有优势的淮军,竟然打成了这个样子!
作为一个从后世来的穿越者,熟知中国近代历史的林义哲对清朝陆军的战斗力如何是有着清醒的认识的,但他也不敢相信,由李鸿章一手创立的,和曾国藩的湘军齐名,历经了太平天国战争和捻军战争考验的淮军,战斗力会是这个样子。
在时人乃至后人的印象中,中国一直以规模庞大的上百万陆军而闻名于世界,而事实却远非数字能够相比。
自清军入关之后,以八旗和绿营为经制有国家正式编制常备军,但自从入主中原之后,八旗、绿营的战斗力每况愈下,不仅仅是武器装备缺乏,重要的是吏制的腐化和训练的废驰。鸦片战争中八旗和绿营被西洋列强打得疲于奔命,到了太平天国战争时。是全一用。在太平天国战争结束后,清廷的这两支常备军的战斗力早已丧失殆尽,只能勉强充当维持社会治安的角色,可就是这么两支腐烂到极点的“军队”,因为曾经是帮助打下江山社稷的皇朝子弟兵,属于赖以维系政权存在的“祖宗旧制”,改革之刀根本法触及,每年清廷并不宽裕的财政要为这两支吃闲饭的队伍支付2000万两白银左右的粮饷开支,可谓是清朝政府体制内的毒瘤。
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一旦有事,真正能够派上用场的军队,大都来源于民兵,并不算在清政府的国家编制内。太平天国战争爆发后,八旗、绿营一败涂地。万般奈的清廷被迫起用汉族大臣回籍练兵,以名为“勇营”的地方自募民兵力挽狂澜。战争中出现了几支战斗力旺盛的著名勇营部队,其中包括曾国藩一手缔造的湘军,李鸿章创立的淮军,张曜的河南子弟兵嵩武军,由皖军演变出的宋庆毅军,还有脱胎于湘军而自立的左宗棠楚军。其中尤以湘军和淮军最为出众。
这些勇营军队以乡情、亲情为纽带而凝聚,在当时世界上最大规模内战的硝烟中被迫努力获取近代武器来装备自己,太平天国战争和捻军战争后,它们已然成为当时中国近代化装备程度最高的陆军。自然而然地扮演起了“国之干城”的角色。这些没有名分、粮饷来自地方通过捐税自筹的军队,滑稽颠倒地以民兵的待遇担负了国防军的责任。
在大清朝纸面上的百万陆军当中,民兵构成的勇营、练军是骨干,而湘军在太平天国战争结束后。被曾国藩大量裁撤,李鸿章的淮军则是勇营当中装备最好、训练程度最高的。但淮军官兵们虽然装备了式的枪炮,但骨子里,可以说还是一支停留在中古状态的军队。
在原来的历史时空中,淮军的弱点真正暴露遗的,是从现在算起二十年后的甲午战争!
而今天的这一战,将原本要在二十年后暴露在世人面前的问题,生生的展现在了林义哲的面前。
淮军尚且如此,如果是其它勇营练军前来,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中国陆军已经烂成了这样,要怎么做,才能改变呢?
“大人,唐军门找着了。”周瑞泰的声音打断了林义哲的思绪。
“怎么样?”林义哲起身问道,“受伤了么?”
“就是从马上摔下来了,闪了腰。”周瑞泰答道,“胳膊挨了一枪,是皮肉伤,现已大碍。”
“走,去看看。”林义哲抬起头,注意到了远处闪动着的一面带有数洞的“唐”字三角旗,平静地说道。
远远的,躺在担架床上的唐定奎看到林义哲和几位部下向这边走来,脸上不自觉的现出了羞愧之色。
“唐军门,身上的伤怎么样了?要不要紧?”林义哲来到唐定奎身边,关切的问道。
“有劳林抚台挂念,一些微伤,不碍事!不碍事!”唐定奎不想让林义哲看到自己的窘态,咬着牙猛地直起了身子,想要坐起来,但腰上突然传来的剧痛却让他的动作一下子停止了。唐定奎一时间起身不得,又躺不下,一张脸窘成了猪肝色。
林义哲仍是一副平和从容的样子,脸上没有半分嘲笑之意,他步上前,伸出手扶住了唐定奎,让他重在担架床上躺了下来。
“唐军门率军前来相助,反而害得唐军门受了伤,真是令兄弟颜以对李制台。”林义哲看了看一片狼藉的海滩,叹了口气。
“这点伤不碍事,战场上刀枪眼,哪有不受伤的!”见识过了船政海兵的强悍战力的唐定奎,此时对林义哲佩服得五体投地,再也不敢以淮军宿将摆架子托大,而是真诚地说道,“悔不该不听制台大人之言,未从林抚台调度,致有此失。”
“唐军门切不可如此说,此次也是林某考虑不周,未料倭人敢为此困兽之斗。”林义哲道。
唐定奎知道林义哲这么说是在保全自己的面子,也叹息起来。
林义哲转头向正在打扫战场的淮军望去,看到淮军士兵们将自己人的尸体从海滩中拖出,在一处沙坡之上排列整齐。不少官兵围在那里失声痛哭,而还有的人则将日军尸体的头一个个斩下,摆放在阵亡的淮军官兵尸体前。
而受伤被俘的日军士兵,看着淮军士兵将日军阵亡士兵的头颅斩下,一个个眼现惊恐之色,夹着愤怒和仇恨。
可能是觉得这样仍然不解心头之恨,一名淮军士兵突然大吼着冲向海滩,将一个身受重伤正呻吟着等待救助的日军士兵拖过来,拔出短刀。揪住这名日本士兵的头发,一刀刺入他的脖子,然后嚎叫着死命的割了起来。
那名日本士兵的头一会儿便给割了下来,看到这恐怖血腥的一幕,日军俘虏吓得畏缩起来。但有两人却猛地跳起身来,想要冲过去拼命,但他们的双手都被反剪捆在背后,用长绳连接,跑出几步之后便被绳子拉住,一下子摔倒在了沙滩上,几名淮军士兵上前踩住了他们的后背。有一名淮军士兵抽出刀来,就要砍下。
“住手!”林义哲吼了一声。
几名淮军士兵听见巡抚大人的吼声,都吓了一跳,那名举刀的淮军士兵似乎有些不愿意将刀放下。但当他转头看到林义哲的严厉目光后,握刀的手慢慢的放松了。
“混帐!抚台大人发话,你没听见么?!”一位淮军把总上前踢了那名淮军士兵一脚,那名淮军士兵膝盖一弯。险些摔倒,他悻悻地收了刀。退在了一旁。
见到巡抚大人下令不许杀俘,淮军将士没有再去为难日军战俘,而是继续砍着已经死去的日军士兵的头。
对于这位完全是书生模样的巡抚大人,他们本来是有些轻视的,但是经过了刚才的那一仗,他们对林义哲的观感,已经完全发生了变化。
在战斗最为激烈的时刻,这位巡抚大人也亲自参加了战斗,用他手里的那支带有千里镜的长枪,狙杀了不下20名日军!
“照万国公法例,敌军既已投降,为我军所俘,便不可虐杀。”林义哲对唐定奎说道,“还望唐军门告知各军。”
“这个自然。”唐定奎立刻答应,转头对身边的亲兵吩咐下去,要他们前去传令给各个营头。
“不过,林抚台,这赏格银子?……”看到传令的亲兵走后,唐定奎又对林义哲小声的问了一句。
林义哲这才明白过来,淮军士兵们为什么热衷于砍敌人的头下来,而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了。
在派出唐定奎部淮军援台之时,李鸿章在给林义哲的信里说“祈随时酌筹赏恤,一切军情,谅蒙体念周至”,则“将士必能踊跃用命”,是以林义哲开出了一颗日军士兵的人头100两银子、军官一颗人头150两、将军一颗人头500两的天价赏格。但让他始料未及的是,如此重赏之下,也未能让淮军打赢,反而让淮军士兵为了领赏,起了杀害俘虏的念头。
想到这些旧式军队的难以改变的积习,林义哲又在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
“赏银还是不变。”林义哲点了点头,“唐军门放心。”
“多谢抚台大人。”唐定奎拱手道。
林唐二人谈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还是被周围的淮军将士听到了,很多人竟然欢呼起来。
“林大人,现下咱们该怎么办?”看着海滩上乱哄哄的溃兵,唐定奎又问道。
“此次我军虽然大败日军,但受创亦重,难以进兵。还是先行休整待援吧!”林义哲说道,“我当修书一封,将此间情形报于李制台,请李制台再发援兵前来。我再召集台岛各处兵马前来,会同剿办。”
“倭军经海兵重创,元气大伤……”唐定奎有些急切地说道,但当他看到林义哲那透着威严的双眸时,记起了李鸿章的交待,缩住了后面的话。
“倭人狡诈,经此一役,只怕未必肯与我军正面相角了。除非有援军到来。”林义哲不动声色的说道,“若是倭军与援军内外夹击,我军之势必危,是以现下需得厚集兵力,并截其援军。阻其登陆。贵部经此挫折,兵数已然不足,海兵人数亦少,不足大举,还是稳妥些,等李制台援兵到来,合兵一处为好。”
“谨遵台命。”听到日军可能会有援兵到来,唐定奎心下大惊,赶紧在担架床上坐直了身子。双手抱拳道。
“唐军门好好养伤罢。”林义哲说着起身,“我回舰上,布置一下截击日军运兵船队。”
唐定奎抱拳为礼相送。林义哲起身,一边向系泊小艇的方向走去,一边望了望刚才激战过的海滩。
海滩上。部分淮军士兵在打扫战场,集合队伍,林义哲注意到林子里这时陆陆续续的又出现了一些淮军溃兵,禁不住又叹息起来。
回到了“福靖”号巡洋舰上,林义哲在军官餐厅召集海军众将开会,商讨截击可能出现的日军后续运兵船队的作战计划。对着桌子上的巨幅海图,各舰管带都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林义哲综合了一下大家的建议,定下了作战计划。
“日军主力舰现多已为我军所灭,其国内除一铁甲舰‘龙骧’可为我军大敌外,余舰皆不足虑。”林义哲说着。命人将早已绘制好的日本海军主力铁甲舰“龙骧”号的图纸和文字说明分给诸将,“此舰较为我军击沉之‘东’号为大,然其弊病同‘东’舰相同,有尾炮。一旦遇之。我舰可凭高速,绕至其舰尾。以炮丛轰之,毁其炮位,间以机关炮及连珠枪杀伤其舱面人员,便可胜之,此为基本之战术。”
林义哲指着海图,接着说道:“台海周围可容日军登陆之处甚多,是以须得分兵巡视,现通报舰皆在,我将大队分为四队,分巡各处海面,以通报舰为联络,若是遇敌,各队可先行击之,并通报其他各队,一并前来会攻。”
“‘福靖’、‘建靖’、‘飞霆’为第一队,‘和硕公主’、‘超武’、‘澄庆’、‘飞鹏’为第二队,‘福胜’、‘建胜’、‘福星’、‘建星’、‘飞鸿’为第三队,‘威远’、‘横海’、‘康济’、‘飞鹰’为第四队,分巡各处海面,遇敌须当立刻截击,并派通报舰通报。”
各舰管带肃然领命。
在确定了各队分巡的海面之后,林义哲正要宣布散会,一位军官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
“禀大人,岸上唐军门派人过来了。”军官来到林义哲面前,看着林义哲的脸色,小心翼翼的报告道,“说是有紧要物事,要送给大人。还带来一个人。”
“什么紧要物事?”林义哲皱了皱眉,问道,“那人又是谁?”
“一个大匣子,也不知道装的是甚么……”军官小声道。
“带进来。”林义哲挥了挥手,军官领命退下。不一会儿,两名水兵抬了一个原本是淮军用来装药的木箱走了进来。
当闻到从木箱当中传来的阵阵浓烈的血腥气时,林义哲象是猜到了什么,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各舰管带好奇的看着木箱,林义哲冲水兵点了点头,水兵便打开了箱盖。
当贝锦泉邓世昌等人看到箱子里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二十颗人头时,饶是他们久经战阵,也是吓了一大跳。
而尤为让他们感到吃惊的,是这些人头全是头部中,都已经有些残缺不全了。
由于林义哲所用的狙击步枪威力较船政海兵和淮军士兵所用的步枪为大,是以在击中敌人头部时,才会出现这样的伤。唐定奎想是派人打听过,这才命人把这些林义哲射杀的日军的头颅给送了过来。
“唐军门说,这些都是大人您亲手射杀的倭寇……”军官说道。
“好了,扔海里吧。”林义哲摆了摆手,说道。
“不能扔啊!大人,这一个头,按大人给的赏格,可是一百两银子呢。”邓世昌笑了笑,说道,“二十个头,可是两千两银子,不小的数目呢。”
“这份赏银,我就免了。”林义哲平静的说道,“就在这扔了。”
军官不敢违令,摆了摆手,两名水兵将箱子抬到舷处,取出人头,顺着舷一个个的扔进了大海。
听见人头落入海水中的声音,军官和水兵的心里都暗自肉痛。
“带那个人进来。”林义哲说道。
军官领命出去了,一会儿,伴随着一阵咚咚的脚步声,一个身子壮硕的赤足年青人跟着军官走了进来。
年青人看见林义哲,一双眼睛立刻放出激动的光芒,身子也跟着发起抖来。
“林大人……”年轻人呼唤了一声,便要跪下,但却被林义哲抢步上前,一把扶住了。
“天宝?是你?”林义哲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惊喜之色。
眼前的年轻人,便是林义哲上次来台抚番时进入番地的向导邓福和老人的儿子邓天宝。
“林大人,我爹爹让我来的。”邓天宝起身说道。
“你爹爹怎么样了?对了,让倭寇伤到了没有?”林义哲想起那位和善的老人,赶紧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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