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门口围着的一圈人里面,有藏民,也有附近做生意的汉人,以及几个背着厚重行囊的背包旅游客,都挤在门口,伸着脖子往十万佛塔那边瞧去。最在最外面,有好几个脏兮兮的藏族小孩,给每一个路过的人要钱。也有人想往里面挤,但是门口站着两个僧人,似乎在劝告这些人。
藏民对这些僧徒自然是很尊敬的,即使激动,也听从,汉人便不怎么乐意了,特别是那几个背包客,大声嚷嚷着,表达着愤怒和不满。
不过论他们是求情,还是斥责,或者撒泼,都没有效果,那两个穿着红袍的僧徒,就是不肯放人进去。
看着佛塔那边的七彩虹光,南卡嘉措的呼吸粗了,就是不肯走动,拉着我和杂毛小道的衣角,可怜巴巴。我知道,我和杂毛小道过去,也只是看个稀奇,顺便与自己的功法修行做一个参考,但是像南卡嘉措这种佛教徒却不同,这可是他一生的信仰,面对着这种神迹,他哪里能够回去?
不过当我和杂毛小道用求助的目光看向那个报信的僧徒时,他摇了摇头,表示不行。
他说班觉上师只说了请两位来观摩,至于其他人等,他也没有得到授权,所以不能够帮这个忙。听到这句话,南卡嘉措脚步都有些不稳,这个四十多的老男人,像个孩子一般的助。不过他最后还是挣脱出来,噙着泪,咬着牙,一步三回头地转身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南卡嘉措的这个样子,我的心里面蛮不是滋味的,不过那个僧徒显然并不觉得,他带着我们,绕过门口,朝着后面的侧门行去。
进了寺庙里,他跟我们施了一礼,说两位上师这几天都没有空闲,估计要到晚上才会过来看你们。我这边先给两位安排僧舍,暂且住下,等待明日大典,可好?
没人看着自由,我们自然是满口子答应下来,说好,好的,麻烦小师傅了。
那僧徒又施一礼,说妨,请随小僧前来。
他带着我们,绕过各种建筑,缓步前行。来的路上,我们已经接触过了,这个小子根本就是个闷油瓶儿,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所以也不便发问,只是好奇地四处打量。
这白居寺的主体建筑,也就是以措钦大殿和吉祥多门塔十万佛塔为中心,然后分呈古巴、琴各洛、洛布干等16个扎仓注:藏传佛教僧舍或僧侣经学院和各处佛殿,以及扎厦、僧居等建筑,总体看上去十分庞大,因为朵朵这些小东西,我们心中有碍,也不敢大声招摇,低着头,像受气的小媳妇儿,除了不断用余光四处扫量之外,便只是跟着前行。
或许离虹化盛景还有一天的时间,而且关闭正门的缘故,路上的人并不算多,我们所担心的事情,也没有发生。不多时,我们来到了一处整体偏黄的建筑前,那个僧徒将我们领到里面的一个房间,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和忌讳之事,然后行礼离开。
走进房间,很简陋的僧舍,除了几张破旧的唐卡外,并没有什么可值得一提的东西。
我和杂毛小道将行李放好,坐在床榻上,心中略有些忐忑。人因未知而恐惧,在这个传说中的佛门圣地里,花钱买门票的游客们,只能够感受到对藏传佛教的奇和肃穆,而我们,则被那股所不在、浩大中正的佛堂气息,给压得心头,沉甸甸的。
旁门左道,在这种环境里,在心理上,先天就低人一头。
我咽了咽口水,也不敢将两个朵朵放出来玩耍,只是关心蔫了吧唧的虎皮猫大人,问它感觉还好吧?
肥母鸡冒出一句川普:“我信了你的邪!这个地方,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大人我可是从来都没有到过**的啊,怎么会这样?”
我摸了摸它肥硕的肚皮,感觉似乎还好,便不再理,问杂毛小道,说一路上,又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
杂毛小道点了点头,说是的,高手众多,有的甚至是堪比茅山长老级别的,不过都没有露面,隔一瞥而已,只是好奇,没有敌意——至少没有浓烈的敌意。
我们已经知道,在这一座寺庙中,并不是如内地一般,是一人当家,垂直式管理,而是萨迦、格鲁、噶当等各教派,和平共存于一寺,每派各有几处扎仓,所以即使是被人邀请前来,我们也不能够横着走,需得低眉顺眼的过活着,以免被人揪到痛处,不然法参加盛典不说,还给扭送官府,到时候,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做人低调,这事儿我们已经惯熟,倒也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往床榻上面盘腿一坐,然后开始行气,眼睛一睁一闭,一口气息悠长,不一会儿,天色已黑,唯有四处灯火点点。我们似乎被遗忘了一般,也没有个人过来,给我们提供吃食,所幸来的时候,南卡嘉措给我们带了些糌粑,和一罐酥油茶。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们也不敢出门,将糌粑袋子捏巴捏巴,然后合着酥油茶,将肚子填饱。
到了晚上九点多的时候,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接着门被敲响,我们从床榻上下了来,门开,来的正是湖边那个小喇嘛。
我们曾经并肩作战过,算得上战友之谊,相别不久,倒也不会生疏,见过礼,各自在桌旁落座。
小喇嘛向我们表达了歉意,说本来准备次日回返,召集人手和设备,去将埋藏在湖底里那上千年的遗迹给寻出来,供奉佛殿之中,日夜瞻仰,怎料到刚一回返,就碰到这等盛事,伦珠上师自感已入大圆满,登塔顶上,准备于万佛之前,虹化肉身,而且还言为了弘扬佛法,本次虹化,可当着众人之面,给后人留下财富。
此乃大事,也是盛典,震动业界,于是就没了时间,一直都在忙碌此事,并且还要轮流诵佛祈祷,保佑此事能够大圆满,故而才这么迟,通知到我们。
我们摆手说不用歉意,诸事,孰重孰轻,我们自然省得,须多言。对于班觉上师能够邀请我们前来观礼,我们已经是十分感激了。
小喇嘛说上师之所以请你们过来,一是天湖一事,我们亏欠于你们,二来上师说我与你有缘,日后需得多加亲近。他这几日负责礼仪招待,忙得不可开交,所以今天便不来看你们了,明日再见,还请两位多多见谅才是。
这小喇嘛长相柔美,行为举止,彬彬有礼,倘若抛开这光溜溜的头颅,倒似一翩翩佳公子。
我们聊了好一会儿,他将明日的一些安排给我们作了解释,然后与我们探讨了一些修行上的问题。他的这些问题并不涉及身份盘问,简单的学术讨论,这样的态度让我们显得很轻松,觉得这个小喇嘛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对于人情世故方面,却琢磨得很透彻,并不是个一心钻在学问里面的书虫子。
可以预见,这个小喇嘛在若干年以后,必定能够成为这一片地界的风云人物。
双方都是在刻意结交,而且说得也都是些修行方面的问题,所以相谈甚欢,约莫到了十点半,那小喇嘛才起身告辞。我们送别至门口,然后从户望去,见到小喇嘛一步一步地缓慢离开,越过一片转经筒,消失不见。我抚掌称叹,说这样的人物,乃当世之人杰啊,幸得一见。
杂毛小道淡淡地笑,说小毒物,我敢打赌,这个小喇嘛,一定是一位转世尊者,不在档的活佛。
我有些不信,理由之前也提及过,这不是由实力而定,而是制度,制度决定了一切。所以说,这小喇嘛顶多也就是一个佛性很强的人而已。
闲着聊,我们两个就这个问题,进行了好一会儿争论,结果望向外的杂毛小道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紧张的神色,然后刻意地往里面躲了一下。我奇怪,伸头过去瞧,结果看到了一张削瘦的老脸,心中一跳,这货不就是茅山长老茅同真么?
我还待再看,杂毛小道伸出手,一把将我给拽进里面来,刻意地压低声音训斥道:“想死啊,你以为他们不能够感受到你的凝视?”我的心脏乱跳,冷汗顿时就流了下来,低声问道:“他们怎么找过来了?”杂毛小道也憋闷,反问,说他怎么会知道?
他大概地算计了一下时间,再次伸出头去,速地看了一眼,然后缩回来,浑身打了一个颤。
我问怎么了,这么害怕?他盯着我,低声说道:“小毒物,你知道都来了谁么?”
我摇头,说刚才匆匆一眼,我只看到了茅同真那个老乌龟,还有谁?
杂毛小道一字一句地说道:“刘学道,刑堂长老,茅山宗里面,实力排在前三的长老!”我并感觉,说前两个又是谁?杂毛小道跟我解释,第一的自然是他师父陶晋鸿,第二是传功长老,李道子的后任。我深吸一口冷气,说这货,比杨知修还要厉害?
杂毛小道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他离开茅山多年,不知道杨知修现在什么修为,大师兄也讳莫如深,也许……
我们两个关着子在小心议论,结果就在这时,门又被叩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