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忙回头瞧了一下我们身处的位置,这石屏风本来是为了阻挡河风和水汽,以及视线阻隔,使得石床那儿能够形成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所以如同一堵围墙般,使得我们能够藏身于此,并且因为遁世环的缘故,不被发现。
但倘若洛右使和翟丹枫绕过屏风,来到这便取那所谓的“癸水陆行舟”,那我们就会直接暴露在她们的视线之下,避可避,还能够躲在什么地方呢?
我们离开了屏风那儿,缓慢地躲在了那艘小舟的阴影处,心中发慌。
听着石厅中的脚步声渐近,我的思绪一片混乱,不知道到底如何应对,倘若我们表明身份,这两个女人会不会开一面,大家手拉手,作好朋友呢?
我们趴在地下,紧紧贴着地面,由于舟身的阻挡,使得我们在阴影中,如同死物,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当洛右使和丹枫收拾完随身行李,准备朝着这边行来的时候,我握紧了手中的鬼剑,想着实在不行,我们就先硬拼一记,然后就遁入水中。然而还没等我将气息运足,便听到暗河那边,水波轻响。
——是小妖,过来接应我们么?
这声音也惊到了洛右使两人,她们显然也认为这动静,是剑脊鳄龙所弄出来的,洛右使轻笑,说这痴蠢货色,当真以为我们时间匆忙,不会弄它么?看我现在就将它给扒皮抽筋,活活整治了。
那凶悍莫名的剑脊鳄龙在她的口中,便如土鸡瓦狗一般,这便是身为邪灵教护法右使的底气,也是她的傲气。然而当我回过头,向着那河面瞧去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剑脊鳄龙那标志性的角质鳍背,而是一颗黑乎乎、前额根本没有几根毛的头颅。
那头颅一浮现,立即速接近岸边,接着就是一个飞跃,寒光一抖,一道黑影便出现在了湿滑的河岸之上。
我瞧得分明,这个湿漉漉的人影,正是茅山宗水性第一的水虿长老,徐修眉。
这个拥有一身本事的老者,此番出现在这里,想来应是从天湖底顺着甬道,一路追踪我们而来。人的视觉是有选择性的,篝火、洞顶漏光、美女,陡然出现的徐修眉并没有瞧见隐藏在暗处的我们,而是很自然地跟邪灵教洛右使、翟丹枫对上。
徐修眉昨日没有参与白居塔中的虹化观礼,并不曾见过洛右使,也不知道这洞中两人的身份。
他正待上前询问,然而惊弓之鸟的邪灵教两人,却并不想与他商量太多,直以为这是追兵,又见徐修眉虽然身穿黑色贴身水靠,手中一把寒光凛冽的分水刺,但是稀疏的头发却勉强挽了个道髻,洛右使不由得恨意顿起,大声娇喝道:“好你个茅山来客,我未曾为难于你,却屡次纠缠,当真以为我怕了陶晋鸿那老不死,不敢取他门下性命不成?”
此话说完,她根本不容徐修眉辩驳半分,手上陡然出现一柄两尺长的秀女剑,朝着面前这个湿漉漉的老者,刺去。
徐修眉在茅山养尊处优,气度威严,自是不凡,还待说两句客气话,通报家门,然而见面前这女子根本就不跟他废话,直接袭击,心中便火烧火燎,冷哼一声道:“倒要看你的本事!”
说话间,他手上的分水刺,果断朝着对方要害捅去。
两人所用,皆是奇门兵器,不走寻常的路子,徐修眉这分水刺跟随他多年,不知斩杀了多少河湖里的生灵凶兽,鲜血浸染,凶戾勃发,挥舞间,竟然有红光大声,鬼啸呜呜。
然而他强,邪灵教右使却并不差,这个女人年纪不过三十,然后一身业技,便是那修行一辈子的老江湖,也不堪比拟的,秀女剑一抖,黑气大盛,浓烟滚滚,竟然将两人之间的那空地处,填得满满当当。
在黑压压的浓烟之中,两人对拼了几记,我们虽然瞧不见,但是那交击之声清越嘹亮,宛若龙吟,随之的震荡声,也在石厅中嗡动作响。
而就在此刻,我和杂毛小道,携着火娃悄然退到了石壁里间的一道凹口去,深藏功与名,专注酱油二十年。
“啊……”
很,一道老男人的惨叫陡然出现,狂风顿起,那黑烟隐没,徐修眉连着后退,停落在了暗河边,胸口处有泊泊的鲜血涌出,乌黑发紫的嘴唇边,也有血溢了出来,头顶稀松的发髻被一剑削下,纷纷洒洒地散落于地上。
徐修眉本来还待端一下架子,然后见到这么犀利的妹子,又惊又怒,将分水刺横于胸前,瞪眼问道:“你是何人,那个单位的,竟然会这么厉害?”
洛右使秀美的瑶鼻一皱,不屑地说道:“你装什么装啊,你不就是过来抓我的么?装辜有用的话,那还有法律作什么?看在你即将要死的份上,我洛飞雨,行不名,坐不改姓,厄德勒掌教元帅座下,护法右使是也……”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但见徐修眉藏在身后的左手一招,黑沉沉的地下暗河里,突然有一道水花浮现,哗啦一声,一头穷凶极恶的长毛水鬼便出现在了他的左边,张口一嚎,整个石厅,就是一片回音如潮。
洛右使见这恐怖水鬼,根本就不怯,脚下踩动步罡,左手陡现一个描金袖珍丝袋,大喊一声:“到袋里来!”
那头曾经与我们交手过多次的水鬼,全身倏然变形、扭曲,最后化作了一道黑线,飞进了敞口的丝袋中。
身为邪灵教的护法右使,自然是一身宝贝,徐修眉弄出来的这头水鬼,对她本是用的,不过就趁着这个当口,徐修眉已然翻身入水。
作为以水性著名的修行者,徐修眉一入水中,滑若游鱼,眨眼之间,就不见了踪影。
我在旁边看到,心中惊讶,这水鬼乃徐修眉的符兵,精心炼制之物,然而这家伙竟然为了一点儿逃跑的时间,就将其抛弃,果然是心狠啊。洛右使被这一番阻挡,再看水波荡漾的暗河,眉头皱起,回头跟丹枫说道:“走,赶紧走,敌人比想像中来的,此处不安全了,扯乎!”
她来到了那闭合的角质状的小舟前,手上结了一个印符,然后放手一拍,舟身顿时一阵嗡动,然后缓缓开合,里面有淡黄色的光芒透露出来,也有略有些腥味的气息飘散。
这是我们离这两个女人最近的距离,相隔不过四米多。
我挺胸收腹,连呼吸都不敢维持,紧张到了极点。
丹枫先跳进了周身,然而当洛右使往里面放行李的时候,突然间,身后传来了一声“咔”的轻响,结果整个石厅中一片震动,我们刚刚藏身的那道石制屏风,竟然破碎成了数拳头大的小石块,暴风骤雨一般,朝着前方,击打而来,而藏于石制屏风后面的癸水陆行舟,正是受害的重灾区。
洛右使是何等厉害之人,这动静自然提前一瞬间知晓,她已经来不及跳入舟中,惟有将舱门闭合,然后翻身到了另外一侧,避开这轰然一击。
我们在斜侧面,那屏风碎石倒不会伤及池鱼,却见一道藏红色的身影,陡然出现在屏风的原址上。
那身藏红色喇嘛服,猎猎起风,来的却是白居寺中八位高层的其中一个。
我知道,佛法高深和功力高强并不是一个概念,毕竟天下的寺院里,以武出名的,也就只有一个少林寺,很多老和尚念了一辈子经,修了一辈子心,但依然还是一个手缚鸡之力的老人家,这并不矛盾,不过修行藏密的喇嘛,里面的高人比例却是蛮多,这位,明显就是其中一个。
当那些石头悉数落入暗河中,或者击打在了岩壁之上后,洛右使拉动这艘小舟,朝着暗河中推去:“走,先走,我自己逃脱!”
她也是知道,这个喇嘛的到来,预示着她即将陷入重围中,时间不允许她逃离,那便先送走一人,免得累赘,故而将丹枫给送走。
那大喇嘛并不知晓黑色石头在谁身上,直以为舟中之人准备携宝潜逃,大叫一声休走,箭步前冲,飞抵而来。
洛右使一身业技,并不怕这红袍大喇嘛,那把短短的秀女剑再次滑出她的右手,越过小舟,朝着大喇嘛手掌刺去。那大喇嘛的肉掌金光闪耀,然而却也不敢跟这柄宛若鱼肠的利器触碰,身形一晃,朝着左边闪开。
就这一刹那,洛右使的后脚一勾,终于将那癸水陆行舟给推进了水里,捆系的绳子也给斩断。
那舟看着古怪,然而一进入,便咕嘟咕嘟地冒泡,如同活物,不一会儿,便沉入水中,再踪影。
将小佛爷特使翟丹枫送走,洛右使终于放开了手脚,回过头来,盯着这红袍大喇嘛说道:“以你的本事,你以为能够胜过我么?”
那大喇嘛不回答,而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反问道:“你为何不一起逃?”
洛右使摇了摇头,说我的直觉表明,水底下的恐怖,远远胜过于你对我的威胁,所以,我先下手,将你击毙再说!说罢,她也不多言,欺身而上,一剑朝着大喇嘛刺去。
那大喇嘛表情凝重,双手画了一个古怪的圆,口中低喝道:“唵……”
佛光陡现,而在石厅那头,传来了一大堆的脚步声。
大部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