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岑破荆与迟衡二人飞龙乘云,修书的次日即率着大军进攻止城行戈。
止城的地理,与别处不同。
止城的布局是开敞的,没有坚固的城池环绕,也没有凶险的地利为屏障。所以,他只能依靠极为优秀的将领守护,布阵、布陷阱、布坚固的防御,才能守得一方安宁。而如今,止城失了石韦这一中流砥柱,群龙无首。
骆惊寒倒是派来了新的将领,名刘煌。依着石韦原先的精密布置,最初还算游刃有余。
且说岑破荆二人领兵,才入止城境内就被重挫了好几次,幸亏他们早有准备,伤亡不算很大。迟衡多次趁夜探查地形,将止城四周摸得七七八八,回来总结教训,避开陷阱,或使调虎离山之计,对策层出不穷。步步逼近了止城,虽然仍有磕磕绊绊,均无大碍。
霍斥和古照川的领军则与迟衡形成一个对比。
迟衡是稳打稳扎。
霍斥则是挑衅式的战法,只攻击,不占据,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处处挑着止城和刘煌的弱处攻击,而且是拆成四个阵营轮番上阵,直叫刘煌应接不暇。从凌晨骚扰到半夜,最近的那次甚至差点攻入止城的城池之中,将刘煌打得疲惫不堪,止城四处狼藉。
磨合之后,两支军配合得极为娴熟。
如同一支军一样。
因为失了石韦,止城城池的劣势全显,刘煌又无法纯熟地运用各种计谋,很快,止城的抵御就露疲态了,由最初的主动攻击,变成了被动防御。而刘煌每退一步,迟衡领的颜王军立刻向前。
这种咄咄逼人的进攻之下。
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里,原先石韦建立起的强大而复杂的防线,终因平庸的将领、以及颜王军和夷山军凌厉的攻势而崩溃瓦解。
甚至连骆惊寒派来的数万援兵也挽不回败局。
望城兴叹。
当破了石韦给止城排布的多重防御时,迟衡率先领军杀入止城。遇到的抵挡,根本与之前的抵御无法相提并论。他才发现止城其实十分脆弱,远比自己想象中脆弱——而它的外部防线却强大到即使平庸的将领也可以支撑一段时间时,非常敬佩。
石韦果真了得。
自己当初没有选择攻击止城是正确的,如果是石韦亲自领兵的话,以自己先前的生涩,说不定直接就会栽在此处,更别说能如此轻易攻破止城了。这样想着,立刻快书一封,令人将崔子侯和石韦严加看管,不得有任何闪失。
这一战非常密集,日夜轮番上阵,可谓神速,用了不到十五天的时间。当然,攻下止城之后,迟衡并没有驻兵留在止城,而是调了部分重兵驻在了距止城不远的木子县。
因为要抵御东面而来的颜王军,当然止城为重。
如今翻转过来,是颜王军要抵御西面而来的垒州兵士,自然以木子县为重。
拿下了止城之后,垒州增援兵士疯狂的攻击,颜王军面临的形势也很严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温云白对安抚及安置俘虏很有一套法子,而岑破荆以军威震慑也同样运用熟练。二人恩威并施,所有的俘虏没有生出内乱,甚至有些倒戈的,让颜王军省心了许多。
如今,更需要思虑的是,下一个进攻的城池,是哪里?
渔水城以北,是骆无愚驻守的嵬城。
止城以南,是金林县,由将领金一运驻守,这是一员虎将。
几人坐在一起,商议下边该如何进行,迟衡问古照川什么意见,古照川答道:“如果可以,我和你霍大哥都建议先攻金林县,原因很简单,因我们十二月底给骆无愚抹的黑,据可靠信报,骆惊寒已经对骆无愚有所不信任并加以制衡了,这个时候,不宜去动嵬城,以免给骆无愚洗刷的机会,让他们内耗去。”
“渔水城距嵬城太近,不会有危险吗?”
“骆无愚顶多会带领一些兵士攻击渔水城,但绝对不会出重兵的,因为骆惊寒就不允许他大规模出兵。”古照川手指移向止城下方的金林县,“咱们乘胜南下,如能攻克金林县,那么七星连脉护石城的态势就全然破解。背面留着嵬城与峨城,再强大也形同虚设。西线一旦洞开,就可直击骆惊寒的老窝——垒州的首府:石城。拿下了石城,就跟提纲挈领一样,垒州在手无疑。”
这倒是一目了然。
其实无论是攻嵬城还是攻金林县,一旦攻下,七城如扇护卫石城的态势都会瓦解,金林相对容易很多。
“金林怎么攻呢?”迟衡问道,用攻止城的法子肯定不行,金林县虽也无坚固的城池守护,但它的地势极为复杂,不要说颜王军一进去就跟进了**阵一样,就是垒州兵士,若无人指引也一样得迷失。
古照川道:“声东击西。金一运性格急躁,咱们可以牵着他的鼻子走。”
说罢,说出了几个声东击西、引蛇出洞的法子。
一听就是考虑成熟的。
霍斥自然是没意见,知道他们从来不打无准备的战,岑破荆迟衡也很赞同。战机刻不容缓,几人一敲定,将两军的任务一分派,次日即刻实施。
春日,雨多,半夜下起了绵绵细雨。
迟衡枕着雨声,没法入眠,将诸事前后细细思量,终觉有欠缺,遂推醒了岑破荆,有几点要事相商。可怜岑破荆才睡着,被叫醒来迷糊了一阵子,半天才明白迟衡在说首领分配的事,才一个激灵醒了。
原来,战事越铺越开,再由他们俩领兵已经不够用了。
当下的校尉们也不够用了。
一两个留在木子县,如凌罕等,一两个留在渔水城守城,如容越等。再怎么精打细算,都是没法均匀分派的。
如何提拔新头领补上来,以及哪些人可有潜质升为校尉直接领兵作战,以及哪些人适合冲前锋,那些人适合接应夷山军,以及如何行军既可以巧妙进攻同时也能平衡夷山军,迟衡都说得头头是道。
岑破荆一路听来,一边点头一边道:“这事你想很久了吧?”
迟衡回答:“平时留心过。”
“我更喜欢领兵作战,像人员如何安排不太注意。刚才你提的那些新人好几个我都知道,作战十分勇猛又不服输欢。”
迟衡笑:“那几个你没注意到的,是看上去不太勇猛,但有计谋,沉得住气,关键时刻绝不会慌脚——带兵作战,什么样的头领都得有才行。”
“那就按你说的那样吧。”岑破荆十分豪迈,倒头就睡。
迟衡还没法安心睡,起来、研磨、奋笔直书,将人员安排一一定下,并契合着古照川的策略,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每个人的任务,甚至还将霍斥的夷山军的将士也排布了一下,令双方能如榫卯一样融合得恰到好处。
等停下笔来时,半个时辰都过去,夜晚静悄悄的,远远的传来夜半狗吠的声音,十分古朴渺远。
迟衡捏了捏手腕,仰了仰头,脖子有些发酸。
他想起,颜鸾也会这样。
有一次自己还给他捏肩膀,捏得太卖力,颜鸾还直笑——都是因为太过疲惫的缘故吧,颜鸾夜夜熬到这么晚,难怪总是见他下午睡觉,是个人,都扛不住这种熬法——但疲乏的同时又伴随着一种激动,让人心潮澎湃到忘记疲乏。颜鸾,应该也是这样的心情吧?
迟衡想到颜鸾,就觉得甜蜜,身体的酸涩全都消失不见了。
一切完毕,迟衡还是觉得欠了点什么,考虑再三,又推醒了岑破荆:“像金林县这样的多头行军,必然很容易乱。不如,你统领重兵,一为表率,二可专攻最难的地方。我留下,和云白一起运筹帷幄,专门调兵遣将,因时而动。你看如何?”
岑破荆努力睁了睁眼睛,最末说:“你不领兵作战,不屈才吗?”
迟衡笑了。
次日,迟衡先宣布了头领提拔,有十数人从百总提为校尉,而校尉均提为了千总。首领一定,再分派了头领们的领兵兵士,井然有序。
之后,将头领们召集起来,将此行每个将领的任务都一一安排。
一切井井有条。
完毕之后,迟衡给每个头领留了半天时间去想如何领兵,如何更好地行军,并与自己的部下熟悉。他平日里就是副都统,作战又勇猛,且生擒过两员敌将,将士们对他的安排自然也是敬重有加。
出征那天,颜王军旗帜迎风而起,岑破荆统领万兵,威风十足。他如今越来越有将领的气度,身着盔甲脚跨骏马,若是不笑的话,直叫人一见就生畏。
望着岑破荆的离去背影,迟衡笑:“好威风!”
旁边的云白道:“可不是吗?我第一次见岑都统就觉得他真是威风凛凛,虽然比我年纪还小,但一举手一投足,都很有勇将的气概,若是再添一把络腮胡子,就可以当门神了。”
迟衡笑了:“那我呢?”
云白思量了一下,道:“我第一次很近距离看到你时,你和容越曲央站一起。容越是极为张扬,曲央是至为冷漠,你呢,无论与谁站一起都觉得很合适——总之你们都是少见的将才!”
百搭?最后一句,很敷衍啊,迟衡笑着没追问。
大军一离开,迟衡立刻与云白一同处理军中事务,其时,军中已没什么可处理的了,迟衡就和云白、古照川一起,日夜思量各种计谋,什么计谋都用,甚至一些阴招损招,只要能把金林县尽快拿下,就使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