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用再挣扎了,此网乃皇蚕丝织就,其中还掺了钢线,仅凭人力,是挣脱不开的。”一个yīn阳怪气的男声在莫降头顶响起,莫降隐隐觉得,这声音有几分熟悉。
紧接着,莫降便感觉到有一双大手在自己身上摸索。
“喂喂,你要干什么?”莫降闭着眼睛问,方才那道强烈的光芒,亦是灼伤了他的眼睛,他只感到双目胀痛,泪流不止,眼睛怎么睁也睁不开——在眼睛受伤之前,莫降看的清清楚楚,暗室屋顶的背面,是两面无比明亮的镜子,屋顶打开翻转,将太阳光加强了数倍,所以投shè进屋内的光芒才会如此的强烈。
那人没有回答莫降,而是将他藏在腰间的昊冕长剑拿走了。
呛啷一声,昊冕出鞘,长剑低鸣之音,在莫降耳边回荡。
紧接着便有人赞叹道:“好剑!”
“剑是好剑,但人却不是好人。”莫降尝试着睁开眼睛,但眼皮却只能打开一条窄窄的缝隙,扁成一线的视野中,是个模糊的身影,他依稀觉得,这身影似曾相识。
那人低下头靠近莫降,冷笑着说道:“真是想不到,你我竟是在此番情景下重逢,想当初,你我大都一别,王某只以为,你我再无相见之rì了呢!”
那人离的近了,终于辨认清楚对方的容貌——那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莫降的老熟人,王维道!
莫降最后一次见王维道,还是数月之前,当时在大都城的死牢之内,王维道正是负责审问莫降的官员之一。莫降从相府出逃一事影响巨大,就连当朝相国马札儿台、枢密副使托克托、都指挥使也先都受到了牵连,流放的流放,贬职的贬职,唯独这个王维道,非但没有被问罪,反而升官发财。莫降也曾想过,这个王维道究竟有何后台,在变幻莫测的官场中,竟然比托克托站的还要稳,可是因为掌握的情报太少,思来想去,终究是想不明白。
今rì再见王维道,只见他已换上一身紫sè罗袍,仅从王维道得意的表情来推断,便知道他一定又升官了。
“这人生,还真是个世事无常。”王维道用怜悯的目光审视着莫降,摇着头说道:“当初,我在相府之时,受尽你的欺凌,还差点被你杀了。你逃离相府之后,很多人都以为你赢了,可事实又是怎样呢?你离开相府之后,只能仓皇逃亡,而我则是平步青云,步步高升。你一路向南逃窜,过着朝不保夕,餐风饮露的生活,而我呢,则是加官进爵,锦衣玉食——莫降,你现在觉得,咱们两个是谁赢了呢?”
莫降的回应,只是一声冷笑,对待王维道这样的人,他是一句话都懒得同他讲。
“你是不是很后悔,后悔当初没杀了我?”王维道得意的说道:“可惜,再后悔也是于事无补了。你我都是读书人,都该知道,天与不取,反受其咎的道理。当初你没杀了我,于是上苍就要惩罚你的妇人之仁——它让你身陷囹圄,饱受酷刑,而我则站在牢门之外审问你;它让你再次被俘,被大网缚住,摔倒在我的面前,只能用仰视的目光看着我,再一次接受我的讯问。”
莫降仍是不答话,只是扭头看向别处,哪怕被缚网中,匍匐在地,他也不愿意仰视王维道——在莫降的视野中,他和他的伙伴已经全军覆灭,尽数被缚,唯有唐沁摔倒在一旁,伏地不起,也不知是晕是死……
“莫降,上一次你能逃脱,是靠文逸帮忙,可是今天,他却是自身难保了。”王维道一边说着,一边拎着昊冕长剑,迈步向文逸走过去。
“你要干什么?”莫降冷声问道。
“怎么?害怕了?怕我一剑把他杀了?”王维道晃着手中长剑笑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他的,我的主人告诉我,无论如何,也要留下你们的xìng命,将你们这些乱党,尽数带到大都城,公开处死,以正典刑!”说到“我的主人”四字的时候,王维道向唐沁看了一眼,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一边说着,王维道拎着文逸的衣领,将他拽了起来。
文逸的身体软趴趴的,若不是有王维道大腿的支撑,他早就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了。
“这是怎么了?智慧无双的文先生吓晕过去了?”王维道啼笑皆非道:“亏我家主人如此高看文先生,还曾特意交代我多加提防你呢,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莫降见文逸受辱,只觉得心中万般难受,然而,他也只能在心中积攒着愤怒,除此之外,再无他法。因为那张大网实在绑的太紧,死死的勒住了他,割裂了他的棉衣,他没挣扎一下,坚韧而锋利的暗金sè网丝便深入一分……
莫降只能眼睁睁看着王维道将文逸的长弓踢到一边,而后又目送王维道踩着官步,一步三晃晃到了张凛身边。
“这不是张大侠么?人们口口称颂的大都城第一高手!黄金族人的梦魇!武艺高强的白狼,您怎么也落的如此田地?”王维道笑吟吟道:“张凛,如果你死在我的手上,那么我是不是就成了大都城第一高手了呢?嗯?你这是在干什么?瞪我?哎呀,眼神好凶,我好怕啊!哈哈哈哈!”
王维道放肆的笑着,嚣张无比。
张凛双目喷火,却也无可奈何——他比莫降挣扎的更为剧烈,所以那张大网已经割进了他的皮肉,殷红的鲜血,顺着金sè的丝线滑下,滴落。
将张凛的长枪拿走之后,王维道就不再理他,仍是迈着官步,晃晃悠悠来到了韩菲儿这一边。
“美人儿,我们又见面了。”王维道轻佻的笑道:“这些rì子,你跟着莫降受苦了,如果知道他的命运这么悲惨,当初我死也不会让莫降带你离开相府的。”
“滚!”韩菲儿紧闭着双目,语气冰冷。
王维道闻言,不怒反喜,恬不知耻的说道:“我就是喜欢你这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艳。来,让我看看,美人儿你瘦了没有……”一边说着,一边用手中长枪去挑韩菲儿的刘海。
便在此时,韩菲儿手指微微一动。
铁牢之内,寒光乍现!
一点寒芒,直取王维道面门!
那一点寒星,速度极快,几乎在空中划出一道细细的亮线来!
王维道只感到脸颊一凉,伸手一摸,便摸到一道口子,温热的鲜血,正缓缓流出来。
“这只是jǐng告,若再出言不逊,下一枚暗器,便要带上剧毒了!”韩菲儿冷声说道。
哐当一声,王维道将芦叶枪和昊冕剑一齐丢在地上,跺着脚,指着韩菲儿骂道:“你,你,你这贱人!竟然如此不知好歹!我屈尊向你示好,你却这般对我!既然你敬酒不吃,就休怪我心狠手辣了!”
说着,王维道拍一拍手掌,铁牢铁门吱嘎嘎打开,六个顶盔掼甲的大汉,迈着大步冲了进来。
王维道并未在第一时间下达命令,他先是躲到那几个大汉身后,确认自己的身体已被严严实实的遮挡住之后,他才伸手乱点一番后说道:“你,你,你!你们三个,去把那个女人抓起来!”
“大人,她已经被俘了啊。”一个大汉哭笑不得的说道。
“蠢货!”王维道闻言,甩手便是一记耳光,“你可知道她是谁?她是无相法手韩菲儿,她是顶级暗器高手!她身上所藏的暗器不计其数!本官可不想在安全得不到保证的情况下,审问这些穷凶极恶的罪犯!”
“大人您想怎样?”被打的大汉捂着脸颊问。
“把她摁在地上,让她一丝一毫也动弹不得!”王维道恨恨的说,“记住,是一丝一毫!若她再发出一枚暗器,我就禀明主人,砍了你们的脑袋!”
被王维道指过的三个大汉闻言,迈着大步走到韩菲儿身边,不由分说便将她摁在了地上,又用铁靴将韩菲儿的四肢死死的踩住!
众人几乎听到韩菲儿手骨碎裂的声音!
可是,韩菲儿却紧闭着双眼,虽然脸sè惨白,但却哼都没哼一声。
莫降见状,更是目睁yù裂!那张原本俊俏的脸庞,因为愤怒变的扭曲,他将双拳攥的咔咔作响,奋力的挣扎着,任由锋利的皇蚕丝,割裂了他的皮肉——他的身体在流血,却感觉不到疼痛,这点皮肉之伤与他那颗正在滴血的心相比,真是微不足道……
站在隔壁房间的媚生驹和傲崖鹰,则通过观察孔,冷眼观瞧着莫降等人遭受的一切。
“媚生驹,你不该如此践踏他们的尊严,即便他们是你的俘虏。”傲崖鹰冷声道。
“俘虏还要什么尊严?”媚生驹满不在乎的反驳道:“对敌人的怜悯,便是对自己的残忍,如此浅显的道理,你不该不知道吧?”
“尊重你的对手,也就是尊重你自己!作践你的敌人,也就是作践你自己。”傲崖鹰的语气依然冰冷而生硬,“你派王维道这个跳梁小丑出场,真是不该!”
“我倒是觉得此人极有手段,他懂得最关键的一点,要摧毁一个人,就要先摧毁他的内心。”媚生驹幽幽说道:“如果不是他和奇洛关联太深,我真想将他引为心腹。”
“这个小丑,会毁了你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因为他非但没能摧毁敌人的内心,相反,他对敌人尊严的践踏,已经激起了敌人心中的愤怒。”傲崖冷声道。
“先不要这么早下结论嘛!”说着,媚生驹伸出手指在铁壁上轻轻一点。
铁牢剧烈的晃动起来,轰隆巨响中,莫降身后的钢铁墙壁缓缓抬起。
另外一头被囚禁的猛兽,暴露在众人面前——他是欧阳逐鹿,被媚生驹囚禁了十数年的珍兽大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