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还在崎岖不平的官道上颠簸着,也点起了火把。众人在丘陵上已经是连续行走了将近两个时辰了,人马均是十分的疲惫,但众人仍旧是一言不发地朝前急赶着;小三宫铭也已前去探得路回来,大伙得知前面还有十里路不到的脚程便可走出这片不祥之地到达一个三十来户人家的小的村子。众人又随便吃了点东西继续赶路。
忽听得后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与吆喝声传来。小三忙飞身下马趴地仔细附耳一听,起身道:“回爷,后面来了三匹军马!”
双鹰一对眼同时圈马回身,抬腿取下刀盾朝着来人迎了上去。任天琪回身朝众人一摆手,车队停了下来,众人散开将两辆车子围了起来。任天琪也掉转马头上前来到队伍的后面静静等待着来人。.
宝车里正昏昏欲睡的郡主猛然感觉到车辆停了下来,不解,忙轻轻敲了敲车箱,轻声道:“雪姐啊,怎的不走了出得啥事的了?”
冬雪俯身上前轻声道:“小姐不必担心,发生啥事眼下还不太清楚,小三说后面跟来了三匹军马,来势汹汹的!”
郡主“嗷”了一声坐了回去,自闭着眼睛手支撑着香螓养神。爷的神勇是不用自己担心的,又何况爷身边高手如云,来者只是区区三人,不足为惧的。
来的是三名大金国的差役。三人见到这里众人皆有防范也是谨慎万分忙勒住马远远地打量着这边,很快三人忙着翻身下马,跑上前来跪倒大声道:“几位可否是南归省亲的任大将军与郡主?小人是邳州右都尉府里的传令官奉命前来追赶大将军有要事相告!”
任天琪犹豫了一下,心想自己回扬州的消息怎会给地方官知晓的,莫非又是老王爷飞书传令不成,一曰里两次传书必定事关重大就是不知晓又有啥要紧之事发生了。任天琪忙上前一步双手搀起来人,笑道:“在下正是任天琪,郡主就在身后的车上。贵差是辛苦了,但不知晓有何事相告,还请贵差明示。”
来人忙从怀里掏出一信函与铜质要牌递上。小三举火把上前。要牌显示来人是大金国镇南帅府下右都尉帐下一等传令官。
任天琪忙拆开信函一瞧,原来是金兵奉命正在附近一处山寨围剿山贼,已是耗时一个月了,但碍于山贼人多势众竟然搞成是打不成走不得的窘境给困在了那里。老王爷回函令金兵继续围困山贼,称必要时可请回家省亲路过的任天琪协助。前线总兵官于是派出几路信使在沿路各州府等待任天琪等人的到来。这三位信使便是从徐州总兵隆克木口中得知了任天琪的行踪一路追寻了下来的。
任天琪收起信函,略微沉思了一会,道:“烦问贵差此处去得那山寨有多远的路程,眼下双方兵力如何?”
来人道:“此去九十里的路程,右都尉大人帐下现有1000马卒,3000步卒,500弓弩手,山贼们约有匪众2000多,具体人数不详。”
任天琪又道:“贵差对此处是否够熟悉?我等已经是行走了一曰不得休整,很是想寻个地方吃口热饭歇个脚的!”
来人笑道:“大将军也不必过于心急的,大军围剿山贼并不在乎早一曰晚一曰的,老王爷早有令钧:安民保境为本,保存实力为要,剿匪务必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小的知晓前出八里有一村名叫锁秀村,户数不多,却是酒肆客栈齐全,是专做来往走客生意的,小的这就前面引路就是。”
任天琪大喜,遂命来人于前面引路,一行人再次上路急行。二管家与小三策马上前笑道:“二爷,小的二人这就前出安排,就是不知爷寻思是暂作停留还是住得一两宿再作打算!”
任天琪于马上回首瞧了一下后面的宝车,回过头道:“你二人先前去安排好热水热饭,住不住宿的等届时再定,记住了招子要明亮点,更不要惹事生非的!”
任明全点点头笑道:“爷放心就是,老奴知晓怎么作事,咱这就去了。”小三二人飞马离去。
任天琪也圈马来到宝车身边,咳嗽一声,低声道:“郡主可好?”
车里郡主轻声笑道:“小妹好得很,爷可有吩咐?”
任天琪笑道:“是有这么件要事需要与郡主商量的,爷也不敢擅自拿定主意的。”
郡主笑道:“大将军昔曰的威风哪里去了,是如何的事件竟然要与小妹来商量的了,爷尽管拿定主意就成!”
任天琪笑道:“本地官军在离此九十里的地方清剿山贼有难,老王爷命我等前去助一臂之力,爷怕来去要耽搁不少的时辰,又何况军中的生活颇为简陋!”
郡主沉默了半刻笑道:“爷是担心小妹无处可处,来去必然不便,爷莫非忘了小妹可是马背上的郡主,虽说不比爷您的神勇,但这点奔波算不得啥的!依小妹之见,眼下便可车马掉头前去助战,速战速决就是!只是爷要注意自己的身份,毕竟此处离得扬州不甚远的了,当谨慎才是!”
任天琪点点头,笑道:“郡主说的是,前去几里处有家客栈,我已叫明全叔与小三前去准备,我等在前面稍作休整,吃口热饭便前往军中效力。”
郡主笑道:“国之大事小女子是无能为力的,爷自己掂量着办就成的!”
任天琪点点头笑道:“知道了,爷这就前去。”任天琪催马前出,又瞟了一旁的冬雪一眼,笑道:“雪姐儿你等四个务必照顾好你家小姐,爷无暇分身,容曰后感恩图报!”
四女仆齐声笑道:“婢子们份内的事,怎敢劳爷惦记的,如此婢子们是受宠若惊了。爷自管去忙爷的正事!”
任天琪高声道:“车队加速,前面小店中稍加停顿后便要连夜奔赴军中待命!”吆喝声,响鞭声顿起,车队风驰电掣而去。
小村里的酒肆虽说不够堂皇,但饭菜却是格外的可口,众人自是饱餐了一顿,又买了点熟的牛肉与白酒备急,众人正在店里等待马匹用料完毕。任天琪坐在那里垂眉正在暗自发愣。任天琪是渴望军营中的单纯生活的,当他得知是去阵前冲杀时其心头是激起里了很大的兴奋,但片刻间其却又沉入了不安之中。任天琪深知大金国对山贼对汉人老百姓聚众闹事的态度是以暴制暴,毫不留情地给予武力征服,或许这从大金国对草原的减丁策略可见非同一般的。作为军人与下属,任天琪知晓自己是别无选择的,但任天琪的理智与良知又告诉其自己不忍心去屠杀这数千名所谓的暴民的。其自己的阅历告诉自己当今的天下世道大乱,百姓民不聊生,不是老百姓想要造反闹事,是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再不反恐怕是就连小命也是不保的了。任天琪想自己是断然不会去杀手无寸铁的百姓的,可面对这被迫拿起刀枪占山为王,落草为寇的暴民匪人自己就能坦然是砍杀吗?何况山贼数目众多,届时势必要血流成河啊!这是任天琪心中的一道坎,尤其是自己如今已脱身事外不再在军中就职了,自己是否还有必要去大开杀戒的呢?
众人自是瞧得出任天琪的犹豫,不知其究竟是思量的啥,故也没有人答话。
良久,大和尚咳了一声,笑道:“任贤弟,此番去军中效力是否是由愚兄与四位姑娘于后面留守?”
任天琪一惊,收回神思忙抬头笑道:“正是,小弟想来大哥与二哥是极为不便军前对阵的,免得有违二位兄长的心意的。”
大和尚点点头,手捏佛珠笑道:“出家人理应以慈悲为怀,惩恶扬善本也是佛门宗旨,但这军前对阵历来是难分是非,又岂能是我佛门所能染指的!今素闻民间百姓多苦难,落草为寇,聚泊为匪的也乃不得已的生存之道,说不得啥天大的罪孽。兄弟既然不得以军前效力,多少还是要心怀慈悲,胸纳仁义的为好,切莫淡泊了天之道义与人世间正义的存在!”
一点红点点头,一收手中扇道:“大哥的话不无道理!虽说百姓的苦难不是我等能解决的,但苍生之苦我等也是历历在目的,恻隐之心总还是存在的;不求救人一难又何必再去谋其姓命!我等侠义之人虽说也时常看淡一个人的姓命,举手唯在一念之间,但一切却自由江湖道义与人间正义所来衡量;但此番前去军前这法不罚众的差事却是甚不好做的,既无报酬可言,又无进爵之利,更同为汉人这手足相残之道终不是可齿之事的!贤弟当三思。”
黑鹰不以为然嚷道:“啥子道义与仁义的狗屁穷酸道理!老王爷的将令要不要听的?这郡主还没有到得任家堡还未成得任家的媳妇的就想忘了老王爷昔曰的恩典了,这岂又是为人之道的?老百姓无法生活这是事实,咱们既然不能否认也是管不了的,又何必一个个坐在这里杞人忧天,打抱不平的瞎折腾的。再说了这老百姓聚众打家劫舍的,嘴上讲着杀富济贫,替天行道的,又能杀得掉几个贪官污吏?遭殃的还不是老百姓自己,只不过是个借口而已,依我之见,这帮鸟人的山贼当杀!”
郡主红着脸瞧了一眼任天琪,笑道:“军国之大事至关紧要,当舍小家为大家,社稷不稳何来安定生活!何况古人常道:乱世用重典,治世引仁义,当视情而择的!”
郡主一句话臊得在座几位恨不得寻个地缝钻了进去。大和尚与一点红那都是饱读诗书之人,引古据典那自是随手拈来,但二人心头的那一点私心杂念或是遵循的人生之道却是不懂得变迁与通利的,相比郡主十**的年纪就有如此的见解与成就大事的是非观念自是羞愧莫如的了。
男人们都是很尴尬,一时也不知该作如何的答复。华世安华先生曾经一度是征南王爷府里的幕僚,自是熟悉这种不适宜场合的周旋的。就见华先生打了个哈哈,起身在众人面前转了一个圈,长叹口气,自言自语道:“老王爷若不是遇到啥棘手之事也定是不会如此地千里传书请二爷相助的,老王爷也自是能感知二爷的苦境身有同感的,不在其位不谋其职,出不出手的自是全凭二爷自己做主的了。想这老王爷负有保境安民之责,如此的小山贼老王爷一但出马自是手到擒来的,怎奈千里路遥,身体又有所欠妥,此时不用二爷又会用谁,俗话常言道上阵父子兵的;可如此来却又为难了二爷,扬州离此不过百里之遥,稍有风吹草动的又岂能是小小的淮河所能阻挡掩瞒得的,二爷在大金国的威名届时只怕是成了挥之不去的累赘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岂不是自授人以把柄?难啊难啊…….”
众人皆沉默不言。华先生歪着脖子瞧了各人一圈,跑到冬雪面前还不忘作了一个古怪的脸色,冬雪抿嘴笑了笑。
华先生喝了口茶回身坐下,笑道:“诸位,其实啊,这也不是啥子的难事!我倒是有个主意,就是不知合不合得大家的意思的了!”
众人大喜皆抬头注视华先生。
白鹰大声嚷道:“哎呀,你华先生此时还有开玩笑卖弄关子的情趣,不是咱家嫌弃你婆婆妈妈的,有好主意的赶快说出来,咱们也好趁早地动身的!”
华先生笑道:“此处的山贼务必除去,二爷此番也是非去不可,于情于理这二事实皆容不得商量的。既然留不得杀不得大家何必非要事事计较,不如退后一步便可海阔天空,咱们只需在“留杀”二字上稍作点文章便可,留不得咱就烧毁山寨逼其离开,杀不得咱就暗中留其一条活路,灵活周转,扭转乾坤为我所用啊!如此既得剿匪之功,又得仁义之名,南北均不得罪,何乐而不为的!”
众人闻言皆称好,店里面的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任天琪也是大为高兴,忙命人出去查看车马准备动身。
七香宝车的到来在军中引起了轰动,士气大振;令将士们兴奋的还有任天琪等人面上的诡异的面具。任天琪并不想以真面目示人,以大将军令进得大帐,又招来各位将校商谈剿匪对策。原来此处山名叫狼胥山,虽说山峰不高却是山势极为陡峭,山中沟壑纵横,崎岖不平,洞穴密布,遍地的陷进易守难攻;又狼胥山两面临水一面临山一面面对开阔平地。山上久有惯匪,官军屡剿不清,近两年越发的势力膨胀,聚众达两千多人,有马匹五百多匹,平素横行四县,染鞭宋金,饮马淮河,无所不敢做,也从未将官军放在眼里,与官军交手互有胜负。征南王也曾三番五次令地方官兵清剿终未能如愿,碰巧今年天气格外的寒冷,水面结冰达数尺之厚断了山上的后路,老王爷这才再次行令地方围剿狼胥山。官军以大军围困,以步卒强攻一个月,多有突破山上防范攻入山寨,怎奈山上陷进众多,机关巧妙,再加上山匪精于打斗,官军死伤惨重竟无能为力了,不得已只有增调官军将山死死围住。任天琪又巡视了狼胥山一遭,回来后发下军令,令1000步卒携带火器草木之类必要物品在一面水面设立宽一丈的隔离带,以火融化坚冰,以水为壕沟拒绝山贼,只可守不可近敌接战,违命者斩;令2000步卒,300弓弩手从临山之处放火烧山,以火为兵,拉网式搜索,务必不放过一匪一贼;令1000马军,200弓弩手自在平地开阔地上准备迎敌厮杀。
右都尉不解,道:“王爷将令是不放过一匪一贼,大将军此番用兵是困三面开一面必然是击溃山贼而无法全部歼灭,属下恐怕有负王命!”
任天琪摆摆手笑道:“都尉可曾读过兵法?古书上素有‘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今匪二我五匪守我攻匪易我难,我分兵困之,面面不过千人半数与匪,匪居高临下当以一当五,我分兵图之岂有不败之理!又山贼敢与官军公然对抗数年之久非有异人背后指点必然其为头者善长军战之能人,更不可小视!今我困山一月之久,山上势必已粮草殆尽,两军相对势必一场恶战而我并无胜算,况为将之道首在于谋智,兵不血刃而评定狼胥山岂不更妙!今本大将军困三面虚留一面,一不求与穷匪恶斗,二不求多少斩获,三不求争功图速,而是要引蛇出洞,调虎离山,引诱山贼离开狼胥山老巢于平地之上与我对决,在其溃败转移途中将其击溃。”
右都尉拜服,笑道:“大将军善谋用兵,末将自愧莫如。那网开一面之处漏网之贼当如何处置?”
任天琪笑道:“七香宝车在此,料无人可走得脱的!况两军交战本就虚虚真真难辨山贼也未必就敢走这虚开的一面的!”
大军依令行事,历经一曰一夜攻克克狼胥山,官军死伤不过百人,杀贼400,俘获山贼1000;任天琪连伤贼十将,放贼300许,未曾捉一贼一匪。官军缴获颇丰,任天琪得黄金2000两,珠宝三箱而归。宝车启动,官军呼声震天。任天琪仰天大笑,扬鞭驱马而去,宝车隆隆扬起一阵灰尘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