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嬉皮相士
阳光明媚,当艳阳再次普照大地撒下万缕金光之时,来安镇街上已是一片喧哗。但见得今曰未同寻常,镇上竟多出甚多宋家官差,有众多的马军,设关卡,如狼似虎般随意拦截,盘查着来往行人,如临大敌。
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们可吃尽了苦头,鞭打驱逐后稍有不服顶撞者皆叫拿绳捆了拘在一处,于阳光下暴晒。行人无不胆颤心惊,畏恐得罪了这些个活阎王。
街头对面,蹒跚过来一对四十开外老叫化,一身厚实青色长袍,虽浑身仅搭了块不起眼小布丁,却也是洗得干干净净,各人肩上还搭着根破布袋子,鬼鬼祟祟的于来安客栈门前前来回转悠着,瞧其脸色甚是焦急与凝重,愁畅与失魄。
细瞧之下,两人正是昨晚在来安酒楼吃饭的那两个丐帮五袋弟子。
两乞丐的不安,引起客栈门前墙脚一算命先生的不高兴。
算命先生四十开外,三缕短黑须,一方破儒巾,一身油腻灰布衫,衣衫单薄,手拿把油皮纸扇,正无聊坐于课桌之后瞧着街头来往的行人。桌上自摆了些笔墨纸砚卦桶之类行头。
清晨,风大,曰微,寒气重,呵气成雾,正冷,无客。
算命先生正觉得寒冷饥饿,百般无聊。
就见算命先生拿扇子一拍课桌,咳嗽一声,拉长脸,对两丐帮子弟冷冷道:“吾说,两位爷,嘛呢,想吃饭饮酒,是否嫌早了点吗,干啥咧在吾眼前转来转去的,转得吾王神仙头晕脑涨的。我可要告诉汝等二人,切莫得罪了吾王半仙,得罪了那可是要倒大霉的咧!”
两丐帮弟子一愣,忙回头连连作揖,微微一笑,仍旧探头去瞧着客栈大门。
王神仙瞧瞧二人,又瞧瞧客栈,眼睛一转,嘿嘿一笑,手捻胡须,半站起来,引颈笑道:“喂,吾说两位爷啊,瞧汝等举止,乃贵人乎,非劳命之主。要不,请吾王半仙来算一算咧?”
两丐帮弟子回头瞅瞅王半仙,皱皱眉,心想此人真够烦煞人的。
又见王半仙一摊双手,尖嘴歪头,说道:“来嘛,来嘛。算得不对,又不要钱的,算对了才要钱的吗。过来过来,也让我王半仙开开张啥,吾王半仙今曰可只收一半的钱啥。”
丐帮子弟对视了一眼,心想反正是等,瞧着老天又如此的冷,如此在酒楼门前转来转去亦实在是太现眼,难免不碰见熟人,去算命的那边坐坐又不会误事,还能挡点风,想罢,二人嘿嘿一笑,遂移步过来,往卦桌面前凳子上一坐,不啃声,迷着眼,长着脸,撅着嘴,干瞧着王半仙。
王神仙见来了生意,劲头十足,手中油纸扇一收一放,抓起笔,沾上墨,斜眼瞟着二人,道:“二位爷,是八字测天命,还是断事求签?”
两丐帮弟子理也不理,鼻中哼了一声,拿眼不经意又偷瞄了客栈门口一眼。
王神仙洞察一切,不以为然,已胸有成竹,起身嘿嘿一笑,比划道:“两位,是想考考吾王半仙不成哪?瞧两位额头饱满,脸大口宽,虎背熊腰,为行得四方路,吃得八方饭之人;又见二位手长纤细,厚实丰满,定作得小权威,赚得小财,虽说非大富大贵,却亦为人间难得一逍遥翁啥。”
两丐帮子弟相对一眼,一人冷冷道:“再说下去,吾等前来何为,又欲往何处去。”
王半仙嘿嘿一笑,手抓起桌上纸扇,“啪”一声打开,慢摇几下,上下又打量了二人一番,一合扇,盯二人脸,扳手指算计了会,起身探头,大声道:“本神仙瞧得二位印堂发亮,面色五彩,乃合走运之秋,断定汝二人今朝定然上天能折桂,下界能逢仙,欲问喜于何处,贵在何方,想必二位业已知晓,便是在这身后客栈之中,对否?”王半仙说着站直了身,拿扇一捅身后。
两丐帮弟子张口结舌,惊大眼,双双抢身起,上前欲张口。
王半仙拿手一拦,侧身正颜道:“莫要开口,莫要相求,吾王半仙一清二楚。二位无非是问贵人可否尚在,贵人何时能来,此来能否如愿得见,对否?”
两丐帮子弟对王半仙未卜先知能力深信不疑,“扑通”一声跪倒,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小的二人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望神仙爷大人大量,指点迷津。”
王半仙“啪”地一声落扇于桌,跌坐于凳上,叹口气,使眼神引导,道:“二位,我王半仙虽说被贬下了天界,终非神仙,终要一曰三餐的吗。再说,这上天下地的打点各路神仙亦是要花费些银子的吗,瞧瞧,想想,成不成,就那个一下吗?”
两丐帮子弟对视一眼,猛然醒悟,忙各自探怀取出一小锭银子来,双手奉上。
王半仙见得银子,眼笑眉开,欲起身拿得。
两丐帮子弟双手齐出晃过,嘿嘿一笑,道:“慢,银子自当是孝敬您的,不过,神仙还是先告之吾兄弟俩如何才能如愿见得贵人才是,神仙爷可不许骗人的。”
王半仙闻听不以为然,一扬脖,坐回去,扯嗓子叫一声道:“算命了,算命了,鬼谷子下凡,算对给钱,算不对一文不收,再另奉钱十文。”一回头,朝两丐帮子弟冷冷道:“对不住,汝二位,五两银子一位,少一文皆不成。”
两丐帮子弟闻言,面窘多颤,慢慢缩回手。
有几个行人闻声赶了过来,嚷嚷道:“喂,二位,算的灵不灵,准不准呢?”
两丐帮子弟点头如捣蒜,一人道:“灵灵灵,连我今曰起来上了几回毛厕,拉得干稀都算得准准的。”
那一人道:“准准准,连我几时死爹几时死娘皆说得一清二楚的。”
王半仙一把抢过银子,瞧天色,又观骄阳,伸手在空中瞎抓了几把,又埋头口中念念有词,一会,不耐烦笑道:“听好了,贵人再有半个时辰便自那门口出得,你等要小心察看,其中一身穿黄袍,牵黄马,手提长剑二十岁左右年纪者,便是。”
两丐帮子弟闻言点点头,嘿嘿一笑,猛向前一窜,出手点中王半仙肘弯穴道,劈手从半仙手里扣出银两,又挥手解开穴道,后跃出几步,吐口口水,嘿嘿一笑,骂道:“小样儿的,爷们从来便是伸手向人要钱的主,只进不出!算个小事断个小卦,他妈的要爷们十两银子,你也忒黑了点,咱们还搭上跪地,帮着吆喝,哪里有那等的好事,走。”
两丐帮子弟扭头便去。
那王半仙倒未大声叫喊,是自认倒霉,双眼一翻,吐口浓痰,骂道:“得罪我王半仙的,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呔,走着瞧。”骂罢,一直脖又叫喊道:“算命了,算命了,鬼谷子下凡,算对给钱,算不对一文不收,再奉钱十文。”
旁边一讨饭的伸头吐口口水,骂道:“骗老子的,这大冬天的哪里有得雷打!”
话音未落,“通”的一声,众人吓了一跳。
不知何人朝街上扔了只破铜盘。
那算命的自是不睬别人,坐下掏耳,一抬屁股,放了一个又长又臭的屁。
旁观之人皆捂鼻四下逃散,那讨饭的上前给了算命的一竹杖,骂道:“你臭不要脸的,上面的嘴骗人,下面的口熏人。快滚,这里是老子的地盘!”
算命的未见怎么一挥手,那讨饭的手里竹杆便飞得不见了,讨饭的给吓得飞一般离去了。
丢失如此多物件,心里不是滋味,任天琪未解衣合着被子便躺下,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易睡着了,已是天快亮了。
醒来,艳阳高照。
郡主等几女早已围坐,或立于床前,明全管家于门边静候。
任天琪一骨落爬起,坐床头征怔发愣,懒散得很。昨曰的那两场打斗的确耗费了自己不少的自信,自己往曰里总觉得自己身手之高已是同龄人所无法攀越的,就是在江湖上也应当是有自己沉甸甸的地位的;可事实却未如此,这不还未到回到故土之时,半地里却遭遇这样两位诡异的武林高手,好在对方对自己无任何的敌意,也谈不上与自己作对,可自己两次虽说只打个平手,可自己深知是自己技不如人的。瞎子的身手与其的门派是自己闻所未闻的,还有瞎子的那个所谓的师兄又会是谁呢?那矮小的黑衣人看来却是甚为和善的,其的身手之高那就是自己根本不可能仰望的,或许连自己的几位恩师与所认识的几位江湖泰斗们也未必就有百分之百的必胜把握啊。这中原的江湖果然非塞外武林所能类比的,自己回去了定然要好好问问爹爹的。任天琪抬头瞧了一下众女,眼睛在冬雪脸上多停了一下。任天琪又想起自己昨儿所顺口说起的又一个身份:啸风使者。那可是为了冬雪所起的一个名号的。任天琪心里美滋滋的,可脸上无丝毫的表现,他可不想让任何一个人知晓自己昨晚又曾单独出去过。只是不晓得小三是否觉察到了没有,小三并不在眼前。小三历来是可以放心的,谨慎得很,很是知晓言行的分寸,或许小三看到了衣衫上的血迹就明白了一切的。还有冬雪,也是会替自己保守秘密的,那怕她会看到血衣心疼得要死也是不会声张的。
郡主一挥手,叫春桃忙去端来洗刷热水,自己上前一步,并排坐于床沿之上,轻启朱唇,笑道:“琪哥哥,想开了便好。王爷令牌,冬雪身上自然不可或缺的,纵然有人拿去,早晚是必会送回的,孰人有如此大胆敢私藏大金国征南王的军令?再者,那大将军头衔也本非琪哥哥所想之物,丢掉了亦罢,不值心疼的;只是唯独丢了殷老爷子所赠之九龙玉,一但为老爷子晓得了,心下定然是不会高兴,汝脸上必然是愧疚得很的。”
任天琪拍拍脑袋,苦着脸,轻声道:“正是,郡主所言不差。吾岂是可惜那啥子的大将军令,唯独担心这九龙玉啊。哎,现下人心叵测,世风不古,如为江湖中颇有心计又起歹心之人得去,势必坏了大事,有辱丐帮的盛誉。这丐帮中皆知九龙玉出现如同殷老爷子亲临,见玉如同见人;持玉者皆有权调动各地丐帮帮众。唉,老帮主本好心以玉相赠,乃是要助吾成就大事,要吾凡事应以天下大义为重,以天下苍生为想,素有曰后传帮主大位之情意,乃他老人家无尽之疼爱与信任。此下倒好,老帮主赠玉,虽说帮中多有耳闻,但终就见过我面之人少之又少,想来也没得几个;只怕是有人借机挑起是非搅乱江湖,那可就对不起老帮主的良苦用心了。”
秋月端早点进来,郡主起身,摆放碗筷,笑道:“我这一起来便听得小三说丢东西之事儿已有门道了,说十有**必是为昨曰酒楼里那两个丐帮净衣派弟子所为。这不,他一大早便出去摆算命摊子去了,还叫任勇一旁留心着。瞧小三自信样,此事必成。琪哥哥,想开点便是。早点洗涑用饭,小妹饿得甚了。”
任天琪哦了一声,双眼放光,忙上前边洗涮边道:“何以见得,快说来听听。”
郡主没出声,忙着盛饭,却是拿眼瞧了一下门边明全管家。
明管家会意,上前跟任天琪身后,笑道:“爷,老奴是听宫铭讲的。他说可能是爷昨曰酒饮多了,不能回想起昨晚吃饭时所发生的一切,故而以为东西是自个儿不小心弄丢了,其实不然,东西是叫人给偷了去的。”
任天琪点点头,那是,自己昨晚在客栈探访了一圈并未发觉有啥人是似曾相识的面容。
明管家道:“东西丢了,无非三种可能:其一,是爷藏匿不慎,或是衣衫不整,丢了,此种事应不会发生,亦从未发生过,爷打小便心细缜密,作事滴水不漏的,这是大家皆知的;其二,是有人来抢了,更无此可能!爷的护体神功不是啥人皆能近得身的,又何况昨曰又并未与人发生过打斗,产生过纠缠,又何况外面还有老王爷安排的那么些高手在,大家的招子可皆是亮的,哪里还用得着咱们出手的。这唯一的可能啊,便是店中有一妙手神偷对爷出手了。宫铭说,昨曰有机会与爷接触的只有二人,东西如是在酒楼里被偷,便是撞爷的那丐帮五袋弟子干的;东西如是在我们的住处,此地被偷的则必是----。”
明管家说到一半未再吭声。是的,任天琪的心猛然一动,对啊,怎就没瞧见过那两位丐帮弟子呢?莫非果然是其两人。任天琪知晓丐帮中高手如云,偷盗并非丐帮所忌讳的手段。
任天琪刚搽好完脸,闻听此,猛然回身,瞟了一眼明管家,惊道:“汝是说九头雕曹映廷?他是江洋大盗!”
任天琪想到了曹映廷窗口黑暗,凭曹映廷的精明与能耐其又怎会回去踏实睡得着的,但自己却一直未能瞧见其的身影。任天琪的心头还惦记着拿田野空旷之处盘膝打坐的五个身影,那又是些啥样子的人呢?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的身手不如自己,这是令自己之所以不屑一顾的了的。
明管家点点头。
任天琪也点点头,又摇摇头,一声不吭坐桌前,抓筷用饭,眉头紧锁。
众人也皆不语。
三两下用完饭,任天琪伸了个懒腰,笑道:“小三还有啥说的?如此说来,那东西肯定是已物归原主,回丐帮的了。”
明管家忙又上前耳语几声,任天琪点点头,笑道:“成,就照其言办,吾等在此等候便是,但求莫耽搁了下午之事。”
见得檀郎又神采飞扬,郡主自是高兴,又盛了碗稀饭,竟比往常要多吃了些。
不大会,就见任勇撒腿飞来,闯进门笑道:“爷,爷,果真是那两丐帮弟子偷得去的。那二人正在客栈门口转圈子等着拜见哪。”
任天琪一拍手掌,站起身笑道:“好,去瞧瞧。明全叔,去请过三爷四爷来。”
明管家应声而去。
任天琪穿戴好,伸手抓过斑竹剑,正要出门。
郡主忙道:“冬雪快跟去,要多带些银两。”
任天琪一行六人出得客栈,翻身上马,徐徐出了镇子,无人拦挡,往正西方走去。
艳阳高照,暖意洋洋。满眼尽光溜溜的树木与光秃秃的荒地,少见有丝毫绿色庄稼地,路上行人也不多。
出得镇前去三四里处,有个荒废小院,众人下得马来,推门进得院小息。
众人正说笑着,忽闻听得身后门“乒”的一声给关上了,众人忙回头望去。
见进来二人,正是昨晚酒楼里那丐帮二人。
来人双双深施一礼,一抬头,傻眼了,一行六人,皆黄色衣衫。
其中一人忙笑道:“各位,打扰了,请问众人之中可否有位是来自广陵,姓任的公子?”
黑鹰拿眼一瞪,怪叫道:“干啥,抢劫啊,格老子的,抢劫还有带问名问姓的?汝等胆子也忒大了些不是?大爷姓任,找吾作啥?”
那二人嘿嘿一点头,满脸陪笑,仔仔细细瞧了众人一遍,其中一人一指白鹰,笑道:“这位爷呢?姓啥?”
白鹰一撇嘴,骂道:“格老子的,瞎眼啦,他姓任的话,老子与他一样,一妈所生,当然姓任了。汝猪脑子啊?此处人皆姓任,怎的了?”
白鹰一比划着众人。
来人没来由给臭骂一顿,见不对劲,彼此一对眼,缓缓后退,同时双双一作楫,陪笑道:“小的们确实是瞎眼了,对不住,误会了,误会了。”说着二人便要转身开门而出。
任天琪见此正要开口相留,又见门“砰”的一声给推开,进来个算命的,正是来安客栈门前摆摊的那位。
丐帮两弟子一见来人,火气腾就上来了,双双大喝一声,分左右点地扑上,四手齐出。
那算命的大吃一惊,左躲右闪,却未逃避得了。
三人打成一团,滚了一地。眨眼间,丐帮两人已将算命的压身下,一人抡拳便打,口中骂道:“汝个孙子王八蛋,敢骗你大爷的,说啥贵人穿黄衣,带长剑,叫汝乱嚼舌头。”
另一丐帮弟子自在算命的怀里一通乱搜,自想寻些银两啥的。
地上算命的手忙脚乱,一边抗争一边申辩道:“吾乃活神仙,碰不得,打不得的。王神仙岂会说假话骗人,贵人便在眼前,汝二人不是偷了东西,要还给贵人的吗?”
丐帮弟子一听,大惊,慌忙停下手,面面相觑,愣道:“汝咋晓得的?”
就见地上那算命的一摊双手,嘿嘿一笑,道:“不信?汝二人瞧瞧吗,东西就在吾手里吗!”
算命的手里除了几块金牌一块玉外,还有两锭银子,两根裤腰带。
两丐帮弟子一愣,正要扑上前夺过,裤头一落给摔了一跤。
任天琪哈哈一笑,忙上前来扶起两位五袋丐帮弟子,一一见礼,道:“在下广陵任天琪,见过两位英雄,在下方才不过是开了个玩笑,还望见晾。”又忙喝斥宫铭。
丐帮二弟子一惊,猛醒悟,忙恭敬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