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鹰三人又围住了和尚,四人均知晓对方非一般的武林侠客,均身手不凡,大意不得,却亦非心生怕惧,只是彼此更为谨慎,故而未再一时出手,僵峙着。
和尚哈哈一声大笑,道:“难得圣上如此得闲,对小寺竟如此用心,特请来汝等几位高手,方才不敬之处,罪过罪过。老朽正是圆通。令牌自当奉还。”右手一挥,令牌夹着劲风直取任天琪面门。
任天琪一声冷笑,口吐“多谢“二字,右手临空一抓,令牌转向而没,如泥入大海不见了踪影。
和尚瞧得大惊,这是甚么功夫,却能临空吸物,再一仔细端详任天琪面孔,身子一震,后退数步,一皱眉,喝道:“玉面阎罗是汝何人?”
“追回贡银,缉拿圆通。”
任天琪心中一惊,此人既能一眼识得恩师旧物,必定与恩师有过甚密交往,只是不知恩师与他是友是敌;是友,今曰自要放其一生路;是敌,何种敌?还需见机行事才是。心中虽疑惑,表面尚沉声喝道。
玉面阎罗南宫雄,近二三十年江湖上邪道之首者,一玉面面具,一双肉掌,独来独往,血案罄竹难书,为正派所不齿;此人武功之高,可列江湖排名谱之首,与陕西书生王重阳,少林方丈明惠大师等齐名,武学之精,为天下所仰背也。((请见《西蜀堂》第二部《玉面阎罗》))
和尚闻言,勃然大怒,心想何处来的恶徒竟然敢仿冒南宫前辈,别人不管,今曰老纳倒要管一管,得要好好教训一通来人才可,想罢,拂袖仰天一阵狂笑,一点任天琪,道:“甚么贡银,老纳未曾见过,亦没闻听过。再者,小寺素不与官差来往,老朽亦从未惧怕得官差。几位上差莫要冤屈了老纳,老纳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来,来,来,放马过来!”
“楼下东侧第三间厢房,面北窗口前三步半处,藏银十万两,有三剑守卫,”任天琪可不想事情搞大弄僵,也不想拖延时间,忙淡淡道。
“是吗,如此说,老朽这顶冤帽是戴定了?”和尚尽管満脸不屑,心头却亦一惊,来人所说不假,此刻银两尚未运走,朝廷官差尚未前来取走,暗房里正有六名弟子相守。和尚抬头瞧了一眼黑色的夜空,寒魄正当空,明月啊,这真是苍天造化弄人,如苍天有知,又怎会派生出如此多的大是大非,天意如此,今曰一劫难逃了。已是二更天了,还不见得朝廷前来之人现身,这如何是好。和尚內心焦急万分,额头已汗珠立现,再瞧一眼任天琪蓝幽冰冷的面颊,如芒在背,十分的不自在了。就见他缓缓挽起袖,露出手上念珠,白袍见鼓,自是运气全身,看来是想一击而退了;和尚知道多说无益,唯有杀人灭口,故暗提丹田。
“追回贡银,缉拿圆通。在下奉劝大师作个明白人的为好,莫要心存妄想!”任天琪见得对方満脸杀气,劲満全身,左手持剑一指和尚,冷冷道。
“在下如是糊涂呢。。。。。,又当如何?”话音未落,和尚左手中念珠交右手,右手反摔拍出,一招观音抚露,念珠“呼”一声只奔宫铭脑袋套去;和尚左脚一点右脚,人扭身起纵,空中右手双指直取宫铭双目,右肘如锥,直砸宫铭前胸;左手五指成爪,斜着递出,直逼宫铭右手腕,竟是少林罗汉擒拿手。
和尚瞧出四人中宫铭武功最弱,便思量着欲从宫铭身上寻突破。
宫铭不退反进,纵身前跃,回手抖腕挥剑,一招星光灿烂,面前朵朵梅花,直奔念珠,直奔和尚右手腕。
和尚了得,空中姿势不变,全不管自身安危,右手一低,五爪如钩,直爪剑锋,左手一伸一回,五爪直奔宫铭后脑欲锁咽喉。
宫铭一见吓一跳,心想吾刺汝手掌一剑,是伤汝皮毛,汝扣吾咽喉,取吾小命,岂成。宫铭脖子一缩,蹬地前纵,脑袋避过,压剑反手后撇上削,反削和尚双手。
和尚收手合身,身后仰倒,空中一个跟头,落地就地一滚,已是跳出了包围圈;其双肩一晃,双脚略一点地,人直飞楼阁台阶就想走。打不了就溜。
任天琪见此和尚功夫了得,是要高出宫铭甚多,一见其欲退入楼阁,岂能放虎归山,思来自己如不露得一手定然是不行了,遂一声暴喝“大师请留步”,右手临空一指虚点和尚右腿膝间麻穴;双膝一碰,乾坤位移,“呼”的飘出四五丈,快如闪电。
任天琪来到和尚身后,一伸右手抓住和尚右肩一压一抓一滑,滑到和尚后腰带,往后一拉;又侧身越过和尚,左手持剑以剑鞘一击和尚胸襟,人借此力后飘升上石阶,落楼阁第二层石阶之上,双脚一沉,又飘上第一层石阶,第二层石阶上赫然留下双脚印。
和尚空中右腿一麻,肩一紧,忙晃肩压身右手反抓,不觉肩一疼一麻,疼入心肺,用劲不上,右手麻木,人动弹不得,一顿,双脚落地,一个踉跄,倒退两步吸气方站定,左手护胸,右手握念珠藏于后,背对双鹰和宫铭,怒火万丈,欲晃肩前扑。
任天琪右手两指临空一点一压,和尚猛觉脖子一紧,胸前念珠“砰“一声绳断珠落,散滚了一地。
和尚大赫,猛抬头又瞧见石阶上的留印,心中一凉,这人好深内功,怕早已是出凡入神了,方才倘如给自己脑门一掌,或是胸口一指,自己岂不早没命了。此人好快的身手,这一脚印石功,这一招临空指,邪乎很,思来动拳脚硬斗必为下下策了。眼前此三人自己已未必就能轻易摆脱得了,如再加上这位,岂非需想法子取得剑来方可一决高下。
此时,寺中一片喧哗,冲出来三十余个和尚,持剑抡刀,拿着火把,直奔双鹰与宫铭冲来。
原来院中吵闹打斗之声早已惊动了寺中众和尚。
白鹰韦应乾一声怪叫“格孙子的找死。”,反身抡盾挥刀纵身人群,左推右砍,双脚乱踢,杀将起来。
就见人群中掀起大浪,残叫之声不绝耳,人仰刀飞。
黑鹰回首看了眼弟弟,持盾护腰,持刀逼向和尚。
九尾狐宫铭也伸手入怀摸出几把狐形镖,甩手打出。
残叫声再次四起,瞬间又倒下四五个和尚。
余下之人皆吓得一抖缩,后退几步,畏缩不前。
大和尚闻声转身,双眼怒火,一撩袍角,出脚压身便要动手拼命。
任天琪左手持剑,右手一指南方,道:“大师乃出家之人,当以普渡天下众生为己任。在下奉命索回贡银,带圆通主持,乃职责所在。大师纵然有何考量能全身而退,可寺中弟子又如何能逃得了生去?大师又何必一意孤行,为自己一欲而连累了寺中众僧,枉添了几个冤魂?又与大师之慈悲心怀而背!大师今曰定然是走不脱的。想必大师乃正派人士,所以在下方如此礼遇贵寺,一再忍让多有克制;如不信,大师也可瞧瞧寺庙之外便可知晓了。”
大和尚闻言抬头四顾。远远便见得寺院墙上黑压压的站立了许多人影,不觉一呆。
和尚知此次官府不再似前几次来人追查贡银那么简单,必定是有了周全的规划,剿寺取银是志在必得了。只是自己不明百来人是何以知银子藏匿之处,莫非是寺中出了歼人不成?来人功夫不低,举止又莫如七扇门中之人霸道,尤其是眼前戴面具这位,功夫深厚,素有侠客道义,其一直忍让自己,未开得杀戒,想来这其中必有缘由的。
和尚又缓缓转首瞧瞧身前众僧,一个个惊慌失措,诚惶诚恐,左右顾盼的,又何尝是于心不忍。
罢了,大和尚收脚立身,放下袍角,转身朝任天琪一拱手,道:“上差料事不错,贡银确在寺中。但请放过寺中众弟子,留其一生路;贡银为吾一人所劫,老朽愿跟上差走一趟。”
任天琪持剑随风而立,一动不动。
大和尚转身,朝着众僧一摆手,道:“阿弥陀佛,放下手中兵刄,立于一边,切不可擅动;本座可保尔等生命无虞。无慧,去叫过楼上六位师兄。”
人群中一十三四岁小和尚应声而出。
黑鹰砍刀一晃,大眼一瞪,一声闷哼。
小和尚举步又止,吓得直抖擞。
大和尚转身,朝任天琪一合什,道:“请大侠楼內一叙,老朽自有话说,请。”说罢举步上阶,身前引路。
任天琪并未答语,侧身让出道。
宫铭抬脚跟大和尚身后。
双鹰呆在原地,持盾挺刀,看着众和尚。
进得厅堂,诺大的空间,见得里面一金身弥陀活佛像,像前檀香缭绕。
厅里上首坐一灰袍白须白眉老僧,正手敲木鱼,闭目颂经。其身后立一小沙弥。
左右两排木椅。整个大厅简洁明了,一目了然,十分宽大。
任天琪随大和尚进入厅堂,在老和尚身前一丈处立定,持剑不语;宫铭也收剑还鞘,身后立定。
大和尚来老和尚身前,低腰轻声恭恭敬敬道:“大哥,有客人来了。”又上前于老和尚耳边低语了数句。
老僧睁双眼,放下手中木锤,提袍起身,上下打量了任天琪二人一番,微微点头,对任宫二人一合什,笑道:“阿弥陀佛,两位侠士无须拘束,请上座。无烟,看茶。”
任天琪抱拳还礼,依言坐下。
小沙弥上前倒水。
老和尚起身坐任天琪对面,又仔细打量任宫二人,微微一笑,道:“少侠英俊仁义,侠骨道风,玉树临然,定非七扇门中之人所比。小侠此番前来小寺索银缉凶似受人之托!”
任天琪心中佩服不已,正声道:“大师高见,不过在下确为七扇门中之人。还请教大师法号。”
“恕老朽眼浊,老朽正是首凶圆通,此乃在下二弟,方才多有冒犯。”老和尚一点大和尚笑道。
“在下确为受人之托,但非取回贡银不可,还望大师能行得方便才是。”任天琪道。
圆通侧眼瞧了眼其弟,其弟低首似有所思。圆通一捋胡须,微笑道:“少侠自不必担心,贡银自叫带走就是。只是老朽尚有几事不明,还望不啬赐教。”
任天琪端坐不语。
“其一,不知少侠是代汉人受累,还是代金人之劳?金人占抢吾汉家山河,又逼苍生百姓纳税纳绢,年年如此,出家人拿这贡银确也非私用,全化济救天下百姓之用,此事真伪少侠自可去查验便是。想少侠乃侠道仗义之人,岂能助人为虐,冷眼同族水深火热之中?月前,林木杉林大侠职责所在也曾来小寺拜访,老朽不才,也以实情相告,林大侠明是非,未曾为难小寺。不知少侠-----?”
“晚辈乃汉人,故人所托。”任天琪说完,便不再出声,他的心中是多少能明白林木杉的苦衷与不得已的了,想来林大人若要出手便应无不成功的道理了的。
“其二,老朽此次劫银,知者甚少;前几次朝廷来人探访,也均未留下活口。只是此次少侠等有备而来,知之甚多。老朽心头不甚明了,不知少侠是否可明示。。。。。?”老和尚等了等,笑了笑,欲言又止。
任天琪自然理会圆通的意思,见圆通直言快语,无所掩饰,光明磊落,心中也甚为佩服,忙一拱手,笑道:“还请前辈晾解在下是职责所在。”
门外冲进六人,均持剑怒视任宫二人。
众人见过圆通,环立于其二人身后。
圆通一指身后六人,笑道:“此六人皆我二弟弟子。老朽自幼不通武学。少侠不以真面示人,乃身不由己,必有难处的;处处行事留有余地,此不失为道中正人君子之所为,但不知二位与玉面阎罗为何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