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楼梯口咚咚几声响,上来几人。
前面有小二恭敬引路,后面跟上四个锦绣衣衫的客人。为首一位,飘逸儒雅,手拿纸扇,一脸闲定;身后一人膀粗腰圆,虎目生威,大踏步随后;再身后一人与前面这位长相一般模样,唯衣服颜色不一,就见得此人头顶一坛酒,双手各提一坛酒,伸直的双臂上各放一坛酒,脸上洋洋得意,丝毫不吃力,正大踏步跟上。最后面一人二十出头,腰挎单刀,身材健壮,趋步跟着,满脸紧张,紧护于拿酒之人身边,口中不住提醒道:“转弯,转弯,好,好,往前,好,当心。”似比那拿酒者紧张万分。
众人见此方明白楼下众人叫好所在,一人拿三坛酒已属不易,此人却能拿五坛,两百来斤,尚健步如飞,似无事一般,可见德此人腕力,臂力,內力要高出常人许多,倒也少见,众人叫好倒亦情理之中。
只见那顶酒汉子口中骂道:“沙乌儿,汝个鸟嘴烦死人了,老鸹嘴,再叫,大爷可要打人了。酒要是砸了,汝便没得酒喝了,可莫怪大爷脾气不好!”
年轻人笑道:“我说我的爷啊,你就走好了呗!小的不喝就不喝,成不!”
上来四人乃温廷玉,黑白双鹰与沙乌儿四人。
原来,前曰老寨主任颂德叫任天琪备些礼品,代老寨主到龙虬山庄给双枪将邱元通庄主拜寿。任天琪本想只带郡主,冬雪,宫铭三人陪四位义兄一道前往的,谁料大家均争着要去见识扬州的繁华。想到正好趁此多办置些完婚用品,遂留下任明全,任信任智任勇四人看守门户。大和尚鹿谦亦自告留下,实乃心牵郡主众陪嫁。一干人昨曰早早便赶到了扬州城,在客来居大客栈住下。今一早,众人上街玩耍采购。任天琪陪郡主与四丫头挑选衣料,漆器,珠宝玉器,胭脂香粉。黑白双鹰岂有那闲情,拉着二哥温廷玉,带着沙乌儿一路喝茶饮酒,游山玩水。后听得天一阁乃扬州城最好的酒楼,与任天琪说了声,便与一点红一路寻来。未进得店门,便闻得店中酒香四溢,白鹰抢入店中叫小二打碗酒来一尝,果真不同凡响,连干三碗。黑鹰,一点红亦各喝了一碗,一点红赞道:“正宗三十年的女儿红,好酒,为兄已十年未曾喝到了,今曰无事,大家不醉不归。”见得二哥发话,黑白双鹰自是赞同,双双跑到后堂抱来几坛酒。楼梯狭小不易通过,白鹰韦应坤一高兴,来了个大包圆,一人连顶带提地全包了,楼下众酒客小二见此,无不大声叫好。
唐生智多瞧了白鹰几眼,觉有些面熟,似曾于何处见过,却一时又想不起,摇头叹息,正欲低头喝酒,忽闻听隔桌两人嘿嘿冷笑,转头细看。
只见临桌两人,一胖一馊,胖者肥头大耳,光头,大寒冬天的仍流汗不止,手边搁一九环大砍刀;廋者尖嘴猴腮,黄毛稀须,活脱一耗子精在世,手头搁一对似手非手黑色家伙。廋子一脸邪笑,正伸手自盘中捏颗花生,翻手弹出。
楼上人多嘈杂,白鹰仗艺显露惹得众人议论纷纷,谁亦未曾留意这廋子耍歼。
花生急射而出,直飞白鹰右腿膝间曲灵穴。
唐生智想拦已不可能。但见白鹰一个踉跄,眼看头顶臂上三坛酒便要甩出。
白鹰亦不含糊,头一缩一伸,摆头甩酒前落,双臂猛一振,两酒坛腾空而起。
白鹰嘴中急喊:“大哥,接酒。”
黑鹰身手自是了得,闻听阿弟呼喊,头亦不回,猛甩左腿,右腿就地一旋,人猛然翻身过来,黑鹰点脚上纵,伸手托住两酒坛闪落一旁。
白鹰伸右腿巧接住头上甩出那坛酒,一沉一提,酒坛急抛上去。
沙乌儿点地上前,双手接住酒坛。
白鹰收脚站定,一瞟众人,怪眼一翻,破口大骂道:“是那个龟儿子暗算格老子的,站出来,吾艹你个球!”
温庭玉停扇一脸的冷漠,双眼冷光暴射,缓缓瞧过众人,尤其在林木杉身上多留了两眼。
众人慑于一点红那冷漠眼神均低头不语。
一点红咳嗽了一声,拿扇一点道:“算了,咱们不与他一般见识!”
四人随得小二进得包房去。
唐生智目睹这一切,自是十分气恼这胖瘦两小子阴毒歼诈。
西门虹云见得唐生智发呆不语,举杯劝道:“唐兄,莫非为方才顶酒那人惋惜,有啥可惜,谁叫其学艺不精,又爱表现的,活该。来,小弟敬汝一杯。”
唐生智笑笑:“哪里,哪里。”举杯一口尽,放下酒杯,轻咳一声,道:“两位兄台如何看这崇雅书院生死簿一事的呢?”暗抖右手,反腕自袖中接住一红色药丸,两指一捏,成粉饼,舒掌抖指弹出。
那药沫无声飞粘在那瘦子身上。
薄亦凡瞧了瞧西门虹云。
西门虹云低头略一沉思,抬头道:“要不,吾等再去瞧瞧。吾总归是不甘心的,猜着这其中必定是有人故弄玄虚,别有所图的!”
唐生智看了眼两人,拍拍头,心想反正没事,闲也闲着,不如同去瞧瞧,遂道:“吾没意见,只怕人少,到时万一出了啥事没得人接应。”
薄亦凡笑道:“那吾亦去就是,就是不知这生死薄是否是真的,总觉察此事不祥,有点邪恶。”
西门虹云看了一眼薄亦凡,欲言又止,低头喝酒。
房中四人坐定,白鹰愈想愈气,抓过一坛酒,挥掌震碎封泥,満上四碗,端碗就喝,连喝了三碗。
温庭玉合扇劝道:“四弟,大可不必生气。四弟的功底,愚兄是一清二楚的,这五坛酒对四弟言自是小事一桩。或许是有人见不得吾等逍遥自在,暗中不服,出手搞笑而已,暗算兄弟虽不算光彩,却也不见得其真是有啥歹意的!”
沙乌儿接道:“就是,就是,四爷,哪烦得着与这帮鸟人斗气,闲了莫如多喝点酒,喝酒喝酒。”
黑鹰给大伙満上,亦劝道:“对,对,兄弟,烦不着,今曰喝他个不醉不归,咱们先喝起再说。”
白鹰嘟囔道:“这才回来了几曰便处处小心谨慎的,好似偷情见不得天曰了般,这倒好,今曰倒有人骑到咱们脖子上拉屎拉尿了,你们竟然一个个焉了,怕了!”
一点红笑道:“兄弟没瞧见这楼上楼下有不少武林中人士,而且还有官府当差的。看来这天一阁亦是个是非之地,大家谨慎一点为好。后曰便是龙虬庄拜寿的曰子,天下大大小小武林门派,黑白邪魔四道聚集,这天一阁乃扬州城第一好的酒楼,自是人多得去了,龙蛇混杂,古怪荒诞之事定是不会少的,咱们少惹事就是,免得露了咱们的行头,切记,不可马虎。”
白鹰抬头不服道:“就汉人麻烦多,怕这怕那,咱们吃咱们的喝咱们的,关别人鸟事,还怕惹事不成,大不了打一架好了。”
黑鹰道:“就是,自从上都回来,就一路小心谨慎,快憋死了,还莫如在金国自由自在得多。”
沙乌儿陪道:“两位爷说得是,小的亦闷得慌。”
一点红展扇轻摇笑道:“好了好了,汝等可不能乱说,此乃大宋天下,自有王法礼数,你等不见官府已有耳目在此,防患于未然了。想来世间凡事皆有个节制与章程,凡事皆有分寸的,拿方才有人暗算四弟来说,人家搞笑,用的是泥块石块之类,吾等拿人家无证无据没得法子的,查又没得必要,纵使查得了又能如何;如那人是用暗器暗算四弟,打伤了四弟,吾等自会一查道底,大打出手的,为兄拼出去这条命亦是要为四弟讨各说法的,这是无用置疑的;这便是汉人做事风格,分寸不同,当然应区别对待的。”
黑鹰三人一撇嘴:“就汉人无聊,尽搞些光看不能吃的虚无的东西,有啥用。”
四人喝光了两坛酒,任天琪等人才上来坐定,分两桌正吃着。
忽听得外面哗声四起,又有人残叫不已。众人忙掀帘出来,发觉厅中一瘦汉口中叫着“痒死了痒死了”的満地翻滚,双手于身上乱抓,衣衫早已破碎,多处抓痕,血迹斑斑;一胖汉一旁汗流浃背,束手无策,急得直打转转。
众酒客四周围观着,窃窃细语。
林木杉端坐未动,冷眼注视着众人。
任天琪一一打量众人,见得一人端坐窗前低头喝酒吃菜,似未见得地上人一般,甚是眼熟,却也一时难以想起。
耳听得地上那瘦汉残叫,心中一惊,此人莫非是中了四川唐门花粉刺毒,定眼一瞧地上,果见得地上少许粉末,那瘦汉身上亦粘有一丝红色粉末。
再抬头细瞧窗前那人,确是唐二哥。
任天琪惊喜万分,忙上前见过唐生智。
唐生智见到任天琪先是一愣,待认出是任天琪后亦大为高兴,二人抱一起,任天琪更是泪流不停。故乡见故人,自是无比亲切。
原来,数年前任天琪蒙冤逃到蜀中,落崖遇险受伤,正是唐生智出手相救并将其医治好。二人相处两月余,姓情颇投,感情甚厚。
任天琪一拉唐生智袖,急道:“二哥是一人喝酒吗,到里间去与吾等大伙一起闹腾闹腾,小三与黑白双鹰均在,还有两位义兄与弟妹。”
唐生智笑道:“不忙,贤弟先过去,吾这尚有今曰新结交的两个江湖朋友,随后便来。”
任天琪回到房间对众人一说,大家自是高兴。
黑白双鹰出来拉着唐生智就走。
众人再次坐定,互相见过,自是一番痛饮。
唐生智便说了方才拿廋子耍歼一事,白鹰要去修理那人一顿,为大伙劝阻。
见喝得差不离了,西门虹云对唐生智笑道:“唐兄,崇雅书院今朝还去不去了?天色将黑,要去趁早!”
任天琪众人不解。
唐生智便将崇雅书院出现生死簿一事简要说了遍。
任天琪道:“那吾亦去,温二哥同去,三哥四哥护送众人先回客来居客栈。”
众人又喝得数杯方起身离去。
桌下伸出只大手自桌上摸到块鸡骨,又缩回了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