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阳光明媚,四下一片光亮。
任天琪三人长舒了口气,早已惊出了一身冷汗,转头瞧瞧两边,仍旧是整条街上不见得有一人,入口处更是叫声震天,喧哗得很。
三人又站了一会,太阳是实在的毒,唐生智道:“怎么办,还是寻个地方坐坐,去得哪里?”
任天琪回头瞧了一眼这眼前的茶铺,笑道:“店家不是说了,还有家书院与客栈可去。此茶铺里是个女鬼,这书院里岂不是个老男鬼,可这客栈里又该是啥样子的鬼呢?”
宫铭笑道:“小的瞧得此处店家就蛮好的,不知两位爷怕甚,跑得比兔子还快!”
任天琪笑道:“你不亦兔子般跑得飞快啊?”
宫铭笑道:“那是小的职责所在,小的茶水还没喝够哪。再说了,再去别处,亦未必就能碰到活人啊!”
唐生智点点头,道:“正是。我们是否是过于张扬了,我们在明处,人家在暗处,不方便哪!”
任天琪道:“是啊,还是找个地方坐坐,等天黑再说,亦等等三哥他们!”
任天琪瞧了一眼二人,拔腿就朝书院走去。
小小的书院,倒亦是清静雅致,院前门口一匾高悬,上书“隐辉书院”四字,黑门红柱,青砖绿瓦。进得院去,院里游回走廊,青砖铺地,载竹盘藤,果瓜累累,石凳石桌石亭错落有致,几盘竹景,几盘奇石安放墙角;进得房去,满目书卷,紫烟缭绕,案上笔墨纸砚齐全,还竟有张刚落笔的诗词,瞧着笔墨未干。又见窗前竹帘低垂,窗外轻风徐徐,院內竹木摇曳,如惊淘骇浪。可见得院主自是位世外清闲之高人。
任天琪见得房里空无一人,又见得后面竹帘晃动,想必是主人方出去;可又一想,方才茶铺店家已是明说,大白天里无烟沟不会见得有人,莫非这里亦是如此,忙俯身取案上纸观看,见上面写的是首词:
清平乐
银雨倦意,困守青云志。
望断江水不曾回,此生何人对!
黯守深院回廊,门外重檐在望。
梦回年少狂妄,何曰皇叔荆襄?
任天琪心头感叹,此处主人怀才不遇,伸指一沾笔迹,沾手,转指一看,笔墨新鲜,却见得墨色由黑变红,竟是血红般醒目,任天琪不觉心中一涌,张口欲吐,忙强忍住,再抬头瞧那纸上,笔没依旧黑色正浓。
唐生智亦注意到了这变化,忙伸手取过纸来,凝目细瞧,又伸手指触,沾墨磨索。
宫铭则提剑里里外外寻了个遍,回来摇摇头,苦笑道:“爷,怪了,不见一人,瞧这案上清茶尚热,瞧这纸上笔墨未干,应是主人离去不久啊。这如何是好?”
任天琪正瞧着唐生智在摸索笔墨,道:“不管他,先呆在这里再说。”
就闻听一男子高声起:“汝等三人甚没道理,进来亦不打个招呼,还从老夫面前夺去方完笔的小作!怎如此的无理,汝等何方高人?”
任天琪三人一怔,凝神仔细辩过,见声音来自身前三尺处,可三尺处却是一堵泥墙。宫铭忙上前仔细瞧过,又拿剑把敲敲打打,却是不见有任何不对劲之处。宫铭回身摇摇头。
任天琪笑道:“老丈恕罪,我等三人因口渴,本想进来讨杯水喝,进来见得院落别致,就不由得信步进来了,还请老丈现身,好让我等当面谢罪才是!”
那声音道:“巧口如簧,再编,老夫何曾离去,一直就坐在汝等面前,见着汝三人进来的!”
任天琪三人又一怔,唐生智忙放下手头纸张,朝任天琪摇摇头。
任天琪笑道:“老丈说笑了,晚辈怎没见到尊颜?”
那声音哈哈大笑,道:“傻孩子,人鬼本就两界,汝不瞧得外面烈曰高照,我岂可现形!”
宫铭笑道:“老丈莫要生气,小人说两句可否?”
那声音道:“老夫瞧汝点子多,说来听听,老人家不生气就是。”
宫铭笑道:“这世上本无鬼的,是老丈怕我主仆几人前来识破无烟沟之真相,故才如此的故弄玄虚,意在令我等知难而退。如要我主仆信得老丈所言,不难,除非老丈能拿出可信凭证才是。”
那声音哈哈大笑,道:“汝要何证?”
宫铭一指案台,笑道:“如是老丈能现下当我主仆面,作得诗词一首,我等才信得老丈所言句句是真!”
那声音道:“这好办,汝三人坐着便是,如是要喝茶,自去取杯倒来,千万不要客气。待我稍思片刻,即落笔作来。”
任天琪三人睁大眼瞧着四下,不见有动静,感口中干涩。任天琪朝宫铭舔舔嘴。宫铭会意,忙起身去取杯倒茶。任唐二人则一动不动瞧着案台。
一柱香过,那声音道:“好了,涂鸦之作,不值一览。”
任天琪三人大惊,忙起身瞧去,可见案台之上白纸上又多了一首词:
水调歌头
春去夏从容,秋尽连隆冬。
转眼十几个秋,今夕已鬼雄。落幕山间独处。
一杯甘茶朦胧。
江郎才智尽,空落丹青中,何曰回江东?
出南充,拜卧龙,作英雄。
胸素夙愿,亦曾搏弈幸恩宠。
人在隆兴笑春风,命走败废叹运穷,人鬼不相同?
竹下观婵娟,思念注家园。
任天琪拿起纸张诵读了一遍,又转交给了唐生智,默默不语,再定眼去仔细瞧那张案台。这是一张古朴雅致,做功精细的红木书案,上面文房四宝排放整齐,亦是相当讲究,取材不凡,瞧得出均是人世间的珍品。怎么瞧得亦不见有可疑之处。
宫铭亦是惊得目瞪口呆,张口结舌,不知该说啥好,只是愣愣的瞧着主子,束手无策。
唐生智手捧纸头,边读边笑道:“好词好句,老丈自是世外的高人,生当人杰,死亦鬼雄。想必亦是位心地纯厚之人。我等三人暂且贵处落脚,定是选对了地方了!”
那声音笑道:“不错,汝子可教。老夫在阳世六十三年,来地府一十四年,早已瞧透人间盛衰,贵贱忠歼,一生无悔,只是落魄此山间,平素落单,无人陪聊,略见寂寞。汝三人既不怕得鬼魂,就留下陪老丈我聊聊亦好。”
唐生智笑道:“晚辈恭敬莫如从命。”唐生智说着朝二人一打眼色,率先坐下。
任天琪自知说话之人就身藏在近处,见得其言语间并无恶意,随即点头称是,笑道:“就是就是,晚辈等正是有事欲请教老丈的。”说罢,任天琪亦一旁坐下。
宫铭没坐,提剑立在二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