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呼啸,云层翻涌,过一米高的海涛不断拍打在一艘艘灰黑色涂装战舰的钢铁舷侧,激起纷飞水浪,白雾喷扬。
英格诺尔站在腓特烈大帝号的高阔舰桥上,满脸凝重地凝视着右舷前方的深淼大洋。远方传来如闷雷一般淡淡的轰鸣声,以及点点如星光闪现的橘红色光亮,那是本方舰队的轻型舰艇在与那支英国装巡分队进行激烈的战斗。公海舰队主力的位置已经暴露,而英国大舰队的踪迹却仍旧隐藏在战场迷雾里,这已经和他预想中的战场情况有了极大的差别。而在当前的情况下,他却又无法让第三轻巡洋舰分队前出侦查,而是令其先配合鱼雷艇部队,赶走那几个在外围窥伺的间谍。
在腓特烈大帝号身后,18艘无畏级战舰、8艘决战装巡和8艘前无畏正排成九行纵列待命出击,这是一笔大得令人无法想象的赌注。德意志帝国倾二十年之力所打造出的所有冷艳神兵,此刻都尽数集中在英格诺尔的手中;它们承载了近6万名官兵的希冀和66oo万德意志人对海洋的渴切,而当前至关重要的消息仍没有传来。英格诺尔深切明白自己肩上的责任所在,就算是无法抢得英国人的T字先手,公海舰队也必须要在一个不落下风的情况下展开战列线。而要想实现这一目标,己方的主力舰队必须提前侦查到敌方舰队的位置,并在视野之外就开始展开队列。一旦等到看到敌人再实施转向的话,显然将会为时过晚;一些战舰的开火角度被阻挡,一些战舰正在敌前转向,英国人既可以集中炮火予以提前猛轰,又可以派出驱逐舰实施毁灭性的鱼雷快攻!
十几分钟前,他已经向希佩尔舰队下达了命令,令其派遣快战舰火侦查主力舰队右舷的西部海区;然而由于其所处位置的缘故,侦查舰队几乎已经无法及时回有效的信息。现在英格诺尔有些体会到对手杰利科此前一直龟缩军港的原因了。一支事关国运的舰队的确是重如山岳。绝非是任何一个人都能够承担得起这份责任和压力的!
“我不能让德意志倾二十年之功打造的舰队毁在我的手里。等到那支英国装巡舰队撤离之后,舰队立即左转两个罗经点。”英格诺尔在进行了仔细权衡之后,下达了一条偏为保守的命令。当前公海舰队正航向西南,而航向正南的左转机动,无疑能够大幅降低英国大舰队突然以T字横头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几率。等到自己重整旗鼓之后,自然还会再折返回来,和英国舰队一较高低。
旗帜翻动。尾流激扬。在领衔舰队的腓特烈大帝号转向之后,整支德国舰队都在海面上划了一个美妙的圆弧,朝着南方航行而去。凛冽的海风中,远方的战斗炮声渐渐听不到了;腓特烈大帝号的舰桥上人来人往,不时有参谋向英格诺尔报告或模糊不清、或迥然相异的各种情报,而这一切都要靠司令官乾纲独决。英格诺尔所不知道的是。杰利科的大舰队此刻就距离他莫约4o海里的西方偏北海域,并正在进行着战斗阵列的转型。如果他就这么一头雾水的保持原来方向航行的话,则极有可能被提前展开阵型的英国大舰队一阵兜头猛击。
战争固然是实力间的比拼,但有时运气却能主宰战役的全局。当英格诺尔在战后得知英国大舰队的确切位置之时,不由得庆幸自己当时的谨慎抉择:“圣天使米迦勒庇佑,让我在最关键的决战中没有出现纰漏;这一份平顺普通但却完整严密的答卷,使得我终于没有葬送掉自己手中的国运战舰。”
由于德国公海舰队的临场偏移。使得英德双方主力舰队之间原本呈“V”字型的轨迹变得趋近平行,一场空前激烈的战斗因此被往后推延。4o分钟之后,当展开战斗队列严阵以待的大舰队仍旧没有现德国舰队的踪影的时候,经验丰富的杰利科登时意识到,老奸巨猾的德国指挥官定然是嗅到了某些不寻常的气息,选择了谨慎规避的临敌转向。
对于这一情形,杰利科也没有什么有效的应对策略了。己方的装巡分队已经在对方海量的鱼雷艇威胁下被迫撤退,无法侦查到德国舰队的当前位置;而即便是自己半凭经验半靠运气的猜到了德国舰队的当前所在地。己方舰队那糟糕的舰况,也不允许自己能像平常一样进行正常的大范围快转移。对于执掌当前这支伤兵累累的大舰队的杰利科而言,所追求的也同样是以一个不落下风的姿态完全展开自己的战列线。一周多前,德国公海舰队曾全员云集泰晤士河河口,其间包括了大批决战装巡和前无畏舰,而己方的海峡舰队却还没有与他的大舰队本队会合。在当前大舰队航已经被严重拖累的情况下,这些平均航不过17、8节的老爷舰。正好能为主力舰队大量分担来自对方的炮火伤害。
一念至此,杰利科在进行正常的调度指挥之余,也通过无线电遥遥指挥这批渣渣舰艇,使其与主力舰队靠拢。成为和那几十条驱逐舰一样的光荣炮灰一员。经过近一个小时的相向而行之后,南北对接的两支舰队的距离已经相当之近,过不多时,特拉法尔加号的主瞭望手便看到了前方海面上所出现的一片三角桅杆群。于此同时,伤痕累累的快舰队也从西南方向驶来,其舰体上随处可见被炮弹击中的焦黑翻卷的凹洞。在之前的战斗中,有过4ooo名皇家海军官兵葬身海底;如此恐怖的死亡数字,已经接近了在对马海战中全军覆没的俄国舰队!
“希望”号驱逐舰的后甲板处,一等水兵蒙多克望着曾经光鲜亮丽的快舰队痛哭失声,他即将退役的父亲就在不倦号上担任信号官;“乔治五世”号战列舰的主桅杆上,瞭望兵亨利正焦急的用望远镜一遍又一遍扫望海面,因为他始终没有现自己弟弟所在的玛丽女王号的身影。舰炮口径在当前皇家海军中屈一指的“爱尔兰”号上,刚从军官学校毕业的迪克少尉,对自己放弃无敌号而选择分配到这艘战列舰的志愿感到万分庆幸;“无畏”号战列舰的操舵手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为这些在全重炮后辈战舰上罹难的官兵念起了祷词。
特拉法尔加号旗帜升降,信号灯光来回闪烁。18艘曾经令皇家海军倚为柱石的前无畏舰艇,此刻加开到了舰列最末端的猎户座号之后,让身宽体健的后辈来为它们撑起天空。6艘硕果仅存的战巡开到了舰列最前,其高重炮的属性,仍旧可以让它们在战列舰决战的过程中以高转向插上,形成局部T字,猛轰对方的一字横头。49艘粗壮雄武的战舰拉起了一条令人望而生畏的煌煌纵列,前后距离竟达225oo米之巨;从高空望去,海面上宛若出现了一条洪荒时代的史诗巨龙,正在朝南方偏东的海域破浪奔行;其声势惊人,已壮观至极!
11时o7分,3艘马格德堡级快轻巡奉命抵达预定的侦查地点。当看到这几乎是以无敌之姿扑面而来的皇家海军之后,仍旧沉浸在手刃对方数艘轻巡的胜利中的伯迪克少将,瞬间便被彻底震醒了过来。紧急电报在通讯员飞敲击的手指下被快出,腓特烈大帝号上的英格诺尔瞬间意识到了当前的情形:英国大舰队果然早已从斯卡帕湾出动,而决战已经近在眼前!
在英格诺尔的指挥下,庞大的德国公海舰队主力同样开始急变阵;虽然当前他们的阵容空前强盛,但得益于平日艰苦反复的训练,这套复杂的机动同样被德军官兵在当前给完美的表现了出来。与此同时,在轻巡洋舰身后数海里处以为支援的德国侦查舰队,也在总旗舰的呼叫下向东大幅折转,而后以一个漂亮的9o度右转向与主力舰队融为一体,航行在舰队最前。在两列并排前行的战列线中、用战巡高插上抢T的战法并非是英国人的专利;英格诺尔出于这一考虑,也做出了和杰利科如出一辙的战列布局。41艘主力战舰如同传说中的泰坦巨人集群,迈着坚实沉厚的步伐缓缓走向最终的决战场地;那扑面而来的滔天肃杀之意,就宛若命运的车轮一般不可抗拒。
“报告!大批德国战舰出现在东方海域,航向正南;本队前方是德国人的一列南向主力舰,他们已经展开了战斗队列!”就在杰利科因为己方位置的暴露而心神不定的时候,之前派去侦查的第四轻巡洋舰队所回的报告,让他稍微安下了那颗紧张的内心。看来自己对德国舰队的位置判断并没有出太大的纰漏,此前向东南方侦寻的轻巡洋舰队,果然又重新抓到了这个敌人的身影。
“那么,”杰利科和英格诺尔的声音同时在旗舰上响起,“就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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