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伤逝

目录:后武侠时代| 作者:寒羽青良| 类别:历史军事

    岳不群剑尖乱颤,霎时间便如化为数十个剑尖,一剑罩住了东方不败胸前三十六个大穴,东方不败抬手一封,长袖圈转,便将他这一招荡开,接着左手一拂,在地上划起一道白沙,便朝岳不群胸前射去。

    这砂土凝成一条长箭,激射而出,岳不群剑走轻灵,光闪如虹,吞吐开合之际,便将这一招挡在剑势之外。

    众人看到此处,不禁都眉头一皱,无须什么武林名家,现在也已看出东方不败似乎已然灯枯油尽,出手无力,招数更失之呆滞,东一挥,西一袖,有些不成章法。

    她武功虽然厉害,但行动如此缓慢,岳不群却却纵高伏低、东奔西闪,只在一盏茶时分,已接连攻出六十余招凌厉无伦的杀手。

    又过不出十招,东方不败身形一抖,便欲晕倒,岳不群长剑疾射,剑身在月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一剑便逼住了东方不败的咽喉。

    他见一剑得手,不由得大为惊喜,心道这天下第一人败在他的手中,那么从此以后,自己便是……

    他心中喜悦,当即哈哈大笑道:“东方不败,你在江湖上呼风唤雨,出尽了风头,今日却死在我的手里,哈哈,哈哈!”笑声中充满了阴森森的寒意,一步步走将过去。

    群雄见此心中都是一颤,知道他每跨出一步,东方不败便是向鬼门关走近了一步,而接下来便轮到自己了。

    正自岳不群得意洋洋之际,张口欲呼之际。突然只觉得口中一甜,竟然被东方不败抽隙射进了一个小小的药丸。当即他顾不得自得,连忙“呸”“呸”呕吐。但那药丸入口即化,却哪里还能吐得出来。

    岳不群又惊又怒,当即长剑横在东方不败的脖颈之上,厉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东方不败淡淡一笑道:“我日月神教还能有什么其他宝贝,自然是神教圣药‘三尸脑神丸’了。”

    岳不群闻听此言,登时浑身一颤,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脸色顿时变得无比苍白,他原来心中所望。只盼这药物是其他毒物,但此时已得了东方不败亲自说明,想来必定无疑。

    当即他一抖长剑,尖声道:“快将解药交出,我饶你不死。”

    东方不败好整以暇,侧首笑道:“你杀呗,看咱俩谁死的惨。没有我亲手调配,天下便无人能知道这‘三尸脑神丸’的解药配方。《云笈七签》中说,人有三尸。乃痴,贪,嗔三味,这三宗罪你一样不少。此药正合你用。”

    岳不群神色不定,低头思忖一会儿,突然跺一跺脚。转头尖着嗓子喊道:“都下来,给我杀人!”随后长剑一横。便指向了正教群雄所坐的方向。

    正当此时,突然一名少年拔身而起。飞起三丈多高,在空中略一回旋,随即激射而出,手中长剑明耀炽烈,便袭向岳不群的肩头。

    原来齐御风默运“菩提琉璃功”,此时已然将体内毒素逼出大半,眼见岳不群要展开杀戮,当下不暇多想,便出手偷袭。

    岳不群措不及防,当即长剑转到背后,剑尖连颤,身形游走,展开轻功,身形暴退,但齐御风一剑何等凌厉,却也还是在他肩头刺了一个好大的伤口。

    本来海沙派,巨鲸帮众多好手,已然奔驰下船,此时见有人居然神完气足的起身,知道这少年乃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当即不由得心生忌惮,便都停下来脚步。

    岳不群看了一眼肩头上的伤口,看向齐御风道:“是你,你是华山派门下,为何不停我号令,居然敢袭击于我?”他脸色发青,这几句语音尖锐之极,显然愤怒无比。

    一边令狐冲伤心过度,内气交缠体内,早已五脏欲焚,此时听见岳不群提及华山派,当即不由得勉力扑倒上前,口中大叫道:“师傅!切勿一错再错了!”

    岳不群转头看他一眼,鄙夷道:“你住口!小贼,你还有脸叫我师傅,你将华山派经营的有声有色,又当上了五岳剑派的副盟主,早已不将我瞧在眼内,还会认我是师父吗?你这叛徒、奸贼、逆子……”他神色激动,口不择言,目光直盯盯的看着令狐冲,目光中愤怒之色,比之先前增上十倍有余。”

    令狐冲目中含泪,用尽全身力气,才颤巍巍地跪倒在地,哭道:“我自幼失去双亲,全赖师傅师娘拉扯长大成人,经营华山,也只是为了将师傅所留下的门户发扬光大,岂有不从师傅之理?”

    岳不群脸色渐渐由青而白,由白而红,他转转眼珠,突然面色转和道:“如此说来,你还认我这个师傅?”

    令狐冲此时恍恍惚惚,已感觉自己要死了一般,但听得岳不群一言,却不禁还是拼尽性命,磕头道:“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徒弟岂有不认师傅之理?”

    岳不群桀桀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叫道:“好好,既然如此,你便将方证、冲虚,都一剑刺死,咱们师徒二人从此携手江湖,争霸天下,使得千秋万代,这江湖都以咱们华山派为第一。”

    令狐冲听得此言,不由得眼前一黑,他内功深湛,是以情绪激动之下,内伤也更深,莫说他心中不愿,就是想使剑杀人,此时却还哪有力气杀人?他心中凄苦,内心如千百把钢刀在绞剜一般,当即“哇”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倒地不醒。

    岳不群冷笑一声道:“装模作样!”随即一挥手道:“门下弟子听令,先行铲除少林武当两派,一个不留!”

    齐御风等了半天,听见他这一句,当即挺剑道:“岳不群,还有我呢!”说罢踏沙如飞。长剑疾刺,奔向岳不群所在的方位。

    岳不群方才虽然与他只交手一招。却也知道这少年剑法精奇,自己纵然精研《辟邪剑谱》多年。恐怕也并非对手,当即惊叫一声道:“快快,此人有我对付,你们快去杀了方证和冲虚!”

    齐御风闻听此言,当即一皱眉头,他停下脚步,转头看着那几千名帮众,回首笑道:“你以为只有你有帮手不成?”随即唿哨一声,声动长空。只听得三道身影从远处飞驰而来,一大两小,正是青驴、干脆面与小雪球。

    这三兽身形如电,奔行如风,瞬间便已赶到了近前,齐御风朝哪刚刚下船的匪盗一指,三兽纵横如飞,立刻冲了过去,月光下但见黑影来回奔走。顿时如虎入羊群,砍瓜切菜般杀了起来。

    岳不群眼见小狐狸神出鬼没,每次只在他手下好手面前掠过,便必有一人翻身而死;而小熊猫攸然而现、攸然而没。一堆人乱哄哄地冲上,瞬息之间便杂七杂八地倒地;那青驴虽然卤莽,但力大无穷。钢筋铁骨,刀砍不伤。也不知是吃什么长大,这世间灵兽。得其一已是难得至极,如今三兽同现,可当真蔚为奇观。

    他手下人数虽众,不断大呼酣斗,但却怎敌这天生异兽,精力无穷,当即不到一顿饭的功夫,便已然死伤大半。

    当即他不禁心生战栗,双目怨毒地看向齐御风,齐御风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口中道:“跪地投降,饶你一命!”

    岳不群冷哼一声,侧目望向船舷,口中叫道:“放船首炮!轰死他们!”

    话一说完,便有数百留在船上的水手,拖出沉重的大炮,脱去炮衣,将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沙滩上的群雄。

    便在此时,突然听得东方不败一声轻笑,口中道:“我倒忘了,原来还有这等法子。”当即她清啸一声,声传数里,不多时,便听见远处一声长鸣附和,缭绕星空,犹如天际之中传来的神音一般。

    这一生鸣叫动人心魄,瞬间便将船上之人推拉大炮之声淹没,众水手转头朝鸣叫之声望去,只见月光下一道金灿灿的身影从天而降,双翅鼓动,激起一阵巨浪狂风,这大鸟猛鸷悍恶,凌厉无伦,正是东方不败从桃谷六仙手中抢走的金雕。

    金雕降临,睥睨众生,看一眼岸边情景,当即也不经人吩咐,便鼓起双翅,朝众小船飞掠而去,只见它高声鸣叫,双翅之风在水中卷起层层巨浪,那小船登时翻翻滚滚,随着水波朝两旁散开,水手们站立不稳,接连跌倒,偶有几名武功高明之士,射来弩箭暗器,却也被它激起的罡风吹得歪歪斜斜,纵然中在身上,也已无力。

    岳不群心中气急,当即骂道:“你这畜生,坏我好事!”持剑便朝大鸟后身而去。

    他身形一动,齐御风陡然跟着一动,长剑如电,瞬息便刺中他双膝和脚跟上的跟腱,岳不群脚下一软,即便跪倒。

    他这一跪,正落在东方不败面前,但见她面色微微一笑,微微转过脸去,轻声笑道:“免礼免礼,说来我还是你半个儿媳妇,怎好受你一跪?”

    岳不群听了这一句,不由得脸色惊异,当即目不转睛,紧紧盯住她看。

    东方不败抬眼看了一眼齐御风,继续低声诡秘的说道:“我与这齐御风和你徒弟令狐冲,本来都是与华山派大有渊源之人,现在我三人武功,纵横江湖,无往不利,可以说天下无一人可敌。若你光明正大地归来,好言商量,恐怕这日月神教的教主与五岳盟主之位,就都是你的啦。”

    岳不群起先听得大惊,随后膝盖伤口侵入泥沙,钻心刺骨,便醒悟过来,他脸上一片灰白,显得失落无比。

    齐御风就立在他的身侧,心中只道:“东方不败虽比岳不群强上半筹,但也是极度重视权欲之人,她怎么能轻易放弃日月神教这大好的根基,所谓教主云云,俱是空谈,这老鬼精明似鬼,居然也信?”

    那金雕不断鼓荡双翅,风力越来越大,舟上明火倾倒,便都燃烧了起来,这一下火借风势,火烈风猛。愈加旺盛,顷刻之间。烟炎张天,死者无数。三只小兽见无人可杀,便都摇摆尾巴,跟了金雕下海追赶,身后数千正教人士,便都眼睁睁地看着三兽的背影。

    东方不败看了一会儿火光,便感无趣,当即冷声命令道:“齐御风,将这恶贼杀了。”

    齐御风摇头道:“且先问的明白,他却缘何诈死埋名。集结了这一番人手,妄图杀遍天下?还有……”

    东方不败轻哼一声,朗声道:“这还有什么说的,三年之前,我神功初成,与他暗中比试了一番,当时我略胜一筹,却也未能杀得了他。从此他便狠下心来,诈死骗过世人。去福建盗取了林家的《辟邪剑谱》,自宫练剑,从此纵横海上,收拢党羽。不与大陆交往,为的便是这一刻扬眉吐气,卷土重来。”她故意大声说话。使在场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当即众人听说岳不群有这等心机毅力。不禁也都为之愕然。

    接着她转过头来,对着岳不群道:“你这数年带领人手。纵横水路,但有不服者,即击杀其首领,令其党羽归顺,天河帮的帮主“银髯蛟”黄伯流,因为不愿归顺与你,所以也被你杀了,对不对?”

    岳不群恨恨道:“不错,我也是后来才知,原来天河帮虽然也是水路的帮户,却原来也归你魔教管辖。”

    东方不败道:“究竟谁人是魔,也未可知。”她表情失落,似乎回思自己的种种行为,也有些怅然。

    岳不群哈哈笑道:“今日我不能成就大业,你也未必能行,东方不败,你也切莫得意太久。”接着他转过头来,对着齐御风道:“你这人行踪诡异,究竟是何来历?老子弄不清楚,便是死也不服。”

    齐御风听得终于有人问及自己来历,不禁微微一叹,他此行见了太多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心中也起了归去之意,当即微微笑道:“便叫你死个明白,我……”

    正当此时,岳不群突然手中一颤,戒指上数十朵寒芒一同爆射开来,嗖嗖两响,破空之声极强,这一下下奇变犹如晴空打了个焦雷,如电光火石般一闪,齐御风离他不过两尺之遥,情急中哪里来得及后退,当即便仰头一翻,使个“铁板桥”想要避过。

    危机之中,突然一条淡黄色的身影蹿出,横在两人之间,那细如牛毛的金针,便大部分打在了她身躯之上。

    群雄听得岳不群的过往,正自心驰神想,谁也没想到这般变故,但见那女子与齐御风身上俱中了不少毒针,倒在地上,生死不知,一颗心不由得又陡然提起。

    岳不群等了半晌,看看四周,已无一人有能战之力,当即他勉力捡起一柄长剑,扶着它颤巍巍站起,睥睨四顾,见数千人之中,只有他一人站起,便毫无顾忌地哈哈大笑起来。

    东方不败见此,不由得摇摇头叹息道:“疯子!”

    岳不群知道她已是强弩之末,便理也不理,看那四兽还在海中玩的正欢,便大踏步走到令狐冲面前,一把抓起他的头发,啪啪掴了几个巴掌,只将令狐冲打得脸色肿胀,不断流出鲜血,才使他清醒了过来。

    令狐冲迷迷糊糊,抬眼望见岳不群的身影,便含糊点点头道:“师傅……”

    岳不群须眉蓬乱,神色如狂,抬手指点了几下周围,道:“你看看,你看看,少林武当,日月神教,此时都不是我的对手,我已天下第一,一统江湖,从此天下便是我华山派的天下,武林便是我华山派的武林,我华山派威名将永垂不朽,绵泽万世,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因为我!”

    令狐冲此时早已半死不活,也听不得他说些什么,他被岳不群一只手揪起,半边身子悬在空中,看着那张陌生而又熟悉,执着而又扭曲的脸,心头不由得越来越冷。

    他头颅一低,便几乎又将晕倒,正在此时,他突然模模糊糊,似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当即激灵灵打了个冷战,随即丹田之内涌起一股无比浑厚的力气,瞬间流转全身经脉,内气一通自生反击之力,便将岳不群弹开几丈。

    他身形尚未跌落,足尖一点,便飞掠而起,随即抱起前面那位身穿淡黄衣衫的女子,放声大叫道:“师娘!”

    华山派其余弟子都离得较远,未曾看得真切,此时听着令狐冲这撕心裂肺的一声喊叫,不由得血液凝固,随后都奋不顾身,一起向前拼死爬去。

    令狐冲将那女子身子翻转过来,露出面目,众人才见得此人非是旁人,正是华山派女侠宁中则。

    华山派众弟子围拢过去,都放声大哭,施戴子颤声问道:“师娘……你……你不是在老家去世了么?”

    宁中则怜爱地看着众多弟子,眼神越来越暗,她抚摸着施戴子的头发,轻声道:“你师傅杀人放火,我若不诈死,又岂能探得周全,只是可怜了发儿和钧儿,居然被他狠心害死。”

    这时,一人从几丈之外,突然扑了过来,放声大哭道:“妈妈,这都是我的错,是我叫陶钧放松了华山关口,交出了华山阵图给爹爹,他本来不肯,但是他内心喜欢我,是我害死了他……”

    此时齐御风略微转醒,趴在地上,听得此言,不由得将头颅深深埋在沙里,眼泪纵横,此时回思,先前岳灵珊被左飞英偷袭,筋脉寸断之时,众师兄弟虽然悲痛,但陶钧却几欲发狂,一连斩了好几名嵩山弟子,其中情由,却缘于一个情字。

    宁中则叹息一声,摇头道:“也不怪你,都是你爹爹不好,他为了复兴华山派基业,入了魔道……唉……”

    此时身边东方不败突然道:“华山派剑法练到极致,也未必不能恢复昔日之伟业,他为什么要夺林家的剑谱,领着倭寇和海贼抢掠,说来说去,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已。”

    宁中则微微一怔,随即微微点头道:“这位姑娘说的也是,我眼下是不成了,以后冲儿,就拜托给你。”

    东方不败脸色一红,摇头道:“我是魔教教主,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你所托非人了,那位依琳姑娘,才是令狐冲的良配。”

    宁中则只觉得身躯越来越冷,当即转头对着令狐冲道:“冲儿,你长大了,做的很好,师娘……很是欣慰,可惜师娘,看不得你们成家立业了……”

    令狐冲泪眼模糊,当即连运内气,渡到宁中则的体内,却觉得空空荡荡,所有内气仿佛用到了空处,他此时情形已近乎于疯癫,当即口中只喃喃道:“师娘……你不能死……师娘……你不能死……师娘……”

    宁中则艰涩地看了一眼远处盘膝坐地,目光闪烁盯着自己的丈夫,心中一声叹息,思忖道:“我终是因他而死,但却绝不是为他而死。”头一歪,就此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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