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只见两人交战,厅中剑芒四射,耀目惊心,两人身影皆笼罩在一片星星点点的剑光之中,浑然看不见两人所在,当即厅外之人,不由得一个个扯长了脖子,一个个奋勇争先,望眼探去,一边厅上坐着的各路豪杰,也都摒住呼吸,直睁着眼睛,生怕错过了两人这绝世剑法的一击。
张仲雄所使剑法,乃是正一派的独门剑术,唤作天雷剑法。这剑法贯穿千年,经过历代道士的不断研摩,整理,早已完美无瑕,便是再想删改一丝一毫,也不可能。
但见他猛攻之下,剑术滴水不漏,气势澎湃至极,便是他肩头之上的伤口迸溅出来的鲜血,也无一丝一毫飞溅出去,而是围绕着他一口长剑的剑尖,不断上下萦绕,带着闷雷般的轰鸣,疾射而出,当真如同天雷降世,势不可挡。
张仲雄足踏罡步,时急时缓,每一招都不断进攻,而齐御风手持倚天剑,则攻守兼备,剑光插花,四下绽射,当真如同银蛇乱舞,漫天花雨一般。
两柄绝世好剑每一招相交,都是电光四射,予人窒息,厅上众人,眼看着这般剑法,一个个不知不觉之间,都脸色郑重,缓缓站了起来。
十几招过后,厅上厅下之人,都觉得在这如同狂风暴雨,山呼海啸般的剑法之下,已经有些呼吸困难,几乎仰头欲倒,便在哪一刹那,突然之间,两人如驽箭离弦。攸然分开,各立在厅上一角,持剑不语。
众英雄急忙观看,却见齐御风胸口之上,喷溅着一枝血花模样的血迹,气定神闲,坚毅如刚,而张仲雄胸前一片衣襟,却早已被长剑搅烂,胸前雪白的皮肤之上。七点血洞。犹如一朵寒梅怒放,正在汩汩流血。
众人皆沉默不语,场上便是连呼吸都没人大喘一声,张仲雄低头看着胸前伤口。几乎惊讶的不能自已。在场的旁人恐怕还看不出。但他自己心中却清清楚楚,那齐御风数着招数,十七招一过。便猛下杀手,他手中长剑化作一道闪电,突袭而来,速度竟然比先十几招更快上数倍,径直在自己胸口之上刺下了七个血洞,喷出了七道血箭。
本来这七个血洞一开,自己必死无疑,可是那齐御风却不知如何突然改换了主意,剑尖一点,又是七剑迸射而出,竟然将这七道血箭打回了自己体内。
那倚天剑无坚不摧,便是碰上一点,也非得割破皮肤不可,可是齐御风这剑尖及肤,非但没有割伤自己,却又将七股浑厚阳刚的内力传来,将自己的穴道封住,使鲜血不再狂涌而出,留了自己一条性命。
张仲雄眼望着胸前七个血点,渐渐停止了出血,他面如金纸,不禁一声长叹,低声吟道:“朱明生残夜,露冷仙槎低。房心隐朔月,烽火映星稀。纵横十二殿,紫垣舞灵旗。独守太一轮,坐看亿年期。回风混日月,星陨翰海西。怒涛卷瞻部,猿鹤将安栖? ”
一言说罢,眼中流出两条清泪,双手托剑,恭恭敬敬的向前走了几步,便要将长白剑还给齐御风。
众人眼见这正一道的宗主竟然如此感慨,心中叹惋之余,却也觉得这世上能让他如此绝望的,恐怕也只有张三丰张真人,与此时眼前这个少年了。
就算昔日明教教主张无忌,也应当无此盖世无双的剑法。
群雄都心情略有些复杂的看着他一步步走进,有愤慨者、羡慕者、惊叹者、皱眉者,一时场中之人心中皆五味杂陈,不知如何应付。
正当此时,突然众人耳中突然传来一声清亮高远的声音:“龙蛇化齑粉,劫余虫与鸡。江山竟谁主?惆怅但采薇! ”
这声音十分儒雅,起初听“龙蛇化齑粉”一句,似乎这人还在几十里外,但说到“劫余虫与鸡”便已然进了一步,而“江山竟谁主?惆怅但采薇! ”两句,这声音变已然由远及近,停到了厅前。
众人抬眼一看,却是一名白袍短须,容貌清癯的老者,他气定神闲,徐徐而颂,似乎不急不缓,但在场之人,却是有大半人未曾见到他如何到来,只觉得听这人声音,仿佛如同刚从云端之上飘然而下一般。
张仲雄听到这话,微微停步,回头看了那人一眼,开口道:“谢先生……”
那谢先生对着他点了点头,但张仲雄微一思忖,便知晓自己终究一生,也难以达到齐御风那般神剑的境界,当即又一次微微摇了摇头。
他方要起步,却听得一人猛然大喊,声音如同在每个人的耳边响了一声炸雷一般,直是震天动地,气势雄浑无匹。
“天外璇玑堕,华表悬豪英。身非石与木,岂绝乱离情。”
随着这一声怒喝,一个黑色的身影如同旋风一般席卷进厅,四下无人居坐的座椅纷纷向后倾倒,只听得乒乒乓乓几声,登时场中一片狼藉,此人相貌粗陋,脸孔扁平,颧骨突出,阔面小眼,目中精光四射,他身穿土黄色的僧袍,外面却罩着一块兽皮披风,脑门精光锃亮,却是一名番僧。
范遥眼见来了两名高手,登时精神一振,他振衣而起,朗声道:“二位朋友,高姓大名?”
那谢先生却连范遥的脸上也未曾看上一眼,只是对着张仲雄说道:“张道友,如今大事未成,怎能轻易退却,你若一退,可教我与国师如何以堪?”
张仲雄听到这话,身躯微微一动,一时停下了脚步,却并不发一言。
那脸色黝黑的番僧哈哈一笑:“如今咱们三人联手,天下英雄再多,又怎么能与咱们匹敌,那小娘皮。还不快些将《降龙十八掌》和《九阴真经》呈上来?”
他说过一句话,目光一转,看着一把倒在一边的椅子,抬手一招,登时便将那三丈开外的椅子一把吸了过来,放在身后,大模大样的坐在了场中间。
谢先生一见,不由得浅笑一声,轻轻踱了几步,走到番僧身后。看着张仲雄和齐御风手中的宝剑。点头道:“咱们三人二十年后,再次现世,此地便有三柄宝剑,当真是吉兆。妙哉。妙哉。”
范遥看着那大咧咧。不将天下英雄放在眼里的黑和尚,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开口问道:“敢问上师可是来自昔格纳黑?”
这昔格纳黑城。乃是白帐汗国的首都,又是金帐汗国的一部分,乃是由当年成吉思汗长子术赤一脉所创,传至今日,已到了第九代,当年范遥为了找出明教的敌人,吞炭为哑,灭须去眉,自刑以变其容,妆成色目武士,为了不惹汝阳王府生疑,便先万里迢迢,投靠了花剌子模的一位蒙古王公。
那花剌子模便在今日乌兹别克斯坦及土库曼斯坦两国的土地,而白帐汗国,在今日便是哈萨克斯坦,这中亚五国相交甚密,范遥也所学甚多,是以他看这人武功行迹,便与那地方蒙古武士所习得武功有些类似。
那番僧听到这话,陡然哈哈大笑道:“你便是江湖上人称逍遥二仙之一的范遥么?我阿古拉何等身份,又岂能为兀鲁思那厮当牛做马。”
那兀鲁思乃是白帐汗国的大汗,这人居然敢直呼其名,范遥听到这话,脸色登时凝重了起来,点了点头道:“是了,你们蒙古一脉的武功,乃是从金国、汉人、罗斯人手上习来,你是吉仁泰的徒弟,来自哈拉和林。”
那番僧点了点头,笑道:“不错,逍遥二仙果然有些门道,怨不得在中原有如此名望。”
齐御风听到哈拉和林之名,不由得微微一惊,他曾经听得明教五散人说过,那哈拉和林原是蒙古都城所在,从莱茵河畔的维也纳,到黄河边的汴梁,从北方寒冷的俄罗斯草原,到炎炎烈日下的阿拉伯半岛沙漠,大半个欧亚大陆都笼罩在这座城市的权力和威势之下。
当年蒙古帝国的前四位大汗,成吉思汗、窝阔台、贵由、蒙哥均坐镇这座城池管理皇朝,但后来忽必烈自立为汗,南迁大都,这地方便逐渐衰落了。
不过政事南迁,这武功却不一样,蒙古人攻宋之时,无数武林高手,受郭靖大侠义气所召,不惜抛头颅、洒热血,令蒙古损失惨重,忽必烈得了天下之后,吸取教训,便从世界各国抢掠的书册当中汲取武功真意,创立研经院,令一部蒙古人在哈拉和林专心习武。
蒙古武功历史虽短,却融合蒙古摔跤、中欧、东欧、西亚、中亚、东亚、东北亚、南亚诸国所学,进展急速,只不过这部人马原本乃是阿里不哥的部族,与忽必烈当年乃是仇敌,于是甚少在中原走动,是以声名不彰。
至于范遥口中的吉仁泰,乃是90多年前,一位蒙古国的高手,他功成之后,行走中原,力挫中原数大门派高手,最后被初出茅庐的张三丰所击败,幸得不死,最后狼狈逃回北方,从此一生不敢再踏入中原半步,这却又不为齐御风所知了。
范遥点破了那番僧的身份,又转过头去,看着一边那位书生打扮的人物,却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他看得出此人武功却实有独到之秘,但此人究竟是谁,他心中却委实难以判定。
正当此时,却听得齐御风笑道:“这一位谢先生,想来便是来自青海玉真观的第一高手吧?”
他这话一出,登时场中人人惊诧,便是连少林寺的空智和尚,也不由得惊讶的抬起头,看了那谢先生一眼,心中只想:“那青海派人丁稀少,行事诡秘,就连咱们也只是知道一个青海三剑,武功不逊于天下六大派的掌门,怎么这个俗家打扮的人物,却是这一座道观的第一高手?”
一边孙瑞来、朱雄等人听到这里,突然想起齐御风曾经对他们转述五散人讲过的故事,当年王盘山之上,天鹰教扬刀立威,谢逊曾经说过一句话:“少林寺空智、空性两位大师,武当派张三丰道长,还有峨嵋,昆仑两派的掌门人,哪一位不是身负绝学?青海派僻处西疆,武功却实有独到之秘。明教左右光明使者……嘿嘿,非同小可。便是你天鹰教的白眉鹰王殷教主,那也是旷世难逢的人才,我未必便胜他得过。”
这谢逊眼光极高,在论及当世高手时,对华山、崆峒只字不提,当时沙真子犹自忿忿不平,是以他三人印象极为深刻,可便是再这样一个人眼中,僻处西疆,在江湖上籍籍无名的青海派高手的武功,却是能与少林三空、武当张三丰、峨嵋昆仑掌门以及杨逍范遥殷天正相提并论的,难道他口中的高手,便是此人?
而后来屠狮大会前夜,这青海派三名高手,联手偷袭少林寺镇派的三位渡字辈的大师,居然几能势均力敌,功力之深,尤其可叹。
而齐御风也曾谈及,说这青海派应该是全真支系,在剑法造诣上不输武当峨眉,,目前
那谢先生听到这话,不由得“咦”了一声,惊异的转过身,打量了齐御风几眼,奇怪的问道:“何以见得?”
齐御风持剑笑道:“你武功身法,骗得了别人,却骗不过我,我杀过你们不少人了。”
谢先生听到这话,登时面目为之一肃,脸上隐隐有一层青气,他抬起手腕,伸指一弹,嗤的一声轻响,一股细细的劲力激射出去,比强弓所发的硬弩还要劲急,只见厅中的梁柱之上,“嘭”一声轻响,现出了一个手指粗细的小洞。
众人见到他施展这手功夫,登时暗暗心惊,范遥心道:“此人好厉害的弹指神通功夫,看情形居然还比杨逍手上的功夫还厉害上几分。”
谢先生施展完这一手功夫,当即看着齐御风点头道:“武威王行走江湖,不过四五年光景,却是人人称赞,都说你是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错,我便是谢于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