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巨阳真人卖弄似地讲解完自己的诡计,还没来得及大笑三声,就听三人同骂:“卑鄙”!
三个人,一个是被点穴躺倒的铃儿,一个是酥软瘫倒的白鹏,第三个,却是从东边林中走出的中年男子。
铃儿惊喜,既有笑音又带哭腔:“爹,你来啦!”
中年男人哼了一声:“要跟踪你们两位大侠,倒也并非难事!”
赵四爷见到女儿留书,大惊,女孩子家这么小就跟人私奔的着实闻所未闻,虽说自己钟情三娘,又中意白鹏,有心与白家两代人共同结亲,可事情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当下快马赶到白家问明情况,便一路追踪而来。好在两个形貌出众的少年男女携手出行非常引人注目,赵四爷一路向茶舍与路人打听,并不费事就找到两人。
虽然找到,赵四爷却并不急于现身,女儿既然起了这个心思,纵然将她硬带回家,说不好哪rì又要跑出来。便刻意隐蔽窥视,先等女儿体验到与那愣小子一道闯江湖的艰辛再说。
巨阳道人上下打量赵四爷:“你便是那女娃的爹,赵家武馆馆主?”随即右手拂尘往肩上一搭,左手前伸,摆个起手式:“唉,总有这许多麻烦,来,出招罢,看看你赵馆主有何高招!嘿嘿……”
赵四爷拱了拱手:“巨阳真人,江湖人称“飞蛇”。武功盖世,智谋过人,赵某久仰了。”说罢没再多看巨阳道人一眼,径自走到白鹏身边蹲下,捡根树枝,通通炭,扇扇风,又添了几根木材,将篝火重新燃旺。
巨阳道人兀自摆着个准备出招的起手式造型,目瞪口呆,不知赵四爷在搞什么名堂。
“喂!你在搞什么?打不打?”
赵四爷叹息一声:“鹏儿,你娘忙着砌墙修房子,不来看你了,让我给你带句话,你既已离家,不做出一番大事业来,就别回去见她。”
“是”,白鹏随口应道。见师傅不去揍巨阳道人,却来生火聊天,大惑不解,对娘的那句话也没多想,只道娘在说气话。
赵四爷借着火光找到了那根烤鱼串,拾起来咬了一口,皱着眉头,将鱼串伸到白鹏眼前晃动:“你就给我女儿吃这种东西?”又将鱼串一丢,“铃儿我今rì要带回去,何rì你能让她吃饱穿暖,再下聘礼来接她。”
“是……”白鹏知道师傅定会带铃儿回家,头低了下去,心想见到刚才那一幕,师傅还愿意让自己rì后娶铃儿,已属万幸。
“喂!”巨阳道人又喊了一声,“你们把我忘了?”
赵四爷却继续与白鹏聊天:“今天哪件事最让师傅生气,你知道么?”
白鹏抬头看师傅,心里想说“非礼铃儿”,却难以启齿,嚅嗫着不出声。
赵四爷长叹:“那招流云式,连你大师兄在内,我几个亲传弟子都未得习练,却教给了你,这是你娘逼我,也是我看好你的绝顶悟xìng,指望着我的武学能由你来光大传承。可你今天太令我失望!”
忽然间,赵四爷身形一晃,从蹲着的姿态直接横飞掠过火堆,左掌如斧,直劈巨阳道人面门。身周劲风裹挟篝火木炭也暗器一般飞扬起来,如神女散花,又似天罗地网,笼罩巨阳道人。
由于事前全无征兆,巨阳道人大吃一惊,眼见来掌凌厉,还有那漫天火星正是自己拂尘和长须的克星。不愧号称“飞蛇”,道人身体一扭,双腿未动,上身已侧移两尺,脚下一蹬,向侧后飞去,同时挥动拂尘卷开敌人手臂,另一掌拍向敌人头顶。
赵四爷劈出的左掌在道人拂尘卷来的瞬间骤然变劈为抓,扯住拂尘一拽,放风筝一般生生将疾速飞退的道人拉了回来,拽的同时一个回环,用道人握拂尘的右臂格开了道人自己攻来的左掌,自己横向飞扑的身体借这回环之势也旋转起来,右掌自左腋下隐蔽穿出,重重轰向道人胸口。
待巨阳道人反应过来,已经不及招架格挡或反击,自己右臂又被牢牢控制,只能勉强拧身含胸,卸去一些力量,仍被实实在在地打中右胸。赵四爷一掌命中,仍不放松,继续猛拽拂尘,借劲让自己身体改平为直,双脚着地,并且趁道人满口喷血向前踉跄时顺手连点他三个穴道。
文字虽长,实际只一眨眼功夫而已。旁人只见到赵四爷掠过火堆飞至道人眼前,两个人影四臂交汇间,“砰”一声闷响,就变成了两人面对面挤在一起的静止画面,然后道人便缓缓向后倒下。他倒向地面所花的时间反而倒比两人交手时间长了许多。
倒霉的巨阳道人再次咳血了,由于被点穴,也没办法去怀里找救命药丸。
“师傅厉害!”白鹏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师傅使出真功夫。
赵四爷哼了一声,也不搭话,走到女儿身边为她解穴。
铃儿立刻扑向父亲,这一刻,躲在父亲怀中,直感到无比温暖,无限安全,所受的各种委屈惊吓也一并得以发泄,咿咿呜呜地哭了起来。
赵四爷抚着女儿头发,却对白鹏说话:“鹏儿,这一招才是真正的‘流云式’。你方才对贼道所使的所谓‘流云式’,简直不堪入目!臭不可闻!”
“是。”白鹏被母亲训斥习惯了,对师傅也一样驯顺。
赵四爷接着教训:“大须弥掌总共只有八式,堪称招式最少的武功,但这八式之中,暗藏无数变化,虚实相接,如何变幻,全在‘随机应变’这四个字。越是聪明人,越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之人,使出的八式大须弥掌威力越大。那巨阳贼道诡计多端,打架却是个笨蛋,心思都用在变药丸戏法上了,我抓住他拂尘他都不知道放手。你也一样!枉费我这些年为你创造那许多实战机会,你那招‘流云式’却如同莽汉打铁,咬牙狠砸而已。这样还能有什么变化?暴殄天物!不如直接用你练熟的少林长拳,打败贼道还更容易些。芥子可纳须弥,一式也可藏万掌,你以为师傅‘赵万掌’的威名是如何得来的?”
“啊!”那边躺倒在地的巨阳道人忍不住插嘴:“你竟是赵万掌!”
赵四爷不理他,继续教训徒弟:“你终归是聪明的,以后多想想,哪怕看别人打架,也思索一番换自己出招该如何应对。你如今已如同身怀黄金万两,只需学会如何花用,总比那些穷人占了很多便宜,继续多找人交手,多练练。”说完脱离女儿的环抱,走到白鹏身边,点了他几个穴道,白鹏yù火如焚的感觉顿时淡了许多,虽然内力真气还是空空如也,但身上有了些力气。
赵四爷解下腰间宝剑道:“你娘说你武艺未成,断水剑不能给你,免得给贼人抢了去,你便用我这剑,虽非名剑,倒也还算锋利。出门在外,没个兵器总是缺了底气,天天跟人玩‘空手进白刃’,早晚哪天一个失手就教你娘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说话间,赵四爷“仓啷”一声拔剑出鞘,将剑往地上一插,又道:“那贼道本非善类,且已得知师傅身份,不能留了,你杀了他,我带铃儿走了。林外路边会给你留一匹马。去湖州府,找个大镖局,应聘镖师,跟他们走南闯北,长些见识再回来。若有人认出你的‘大须弥掌’,就说是个老乞丐教你的,你也不知对方姓名。”
巨阳道人听了大喊起来:“赵大侠饶命啊!贫道立誓,rì后对今晚之事对赵大侠身份守口如瓶,绝不多嘴,否则天打雷劈!”
赵四爷却不理他,拉了女儿,径自出林去了。
白鹏也对道人的鬼哭狼嚎听而不闻,心思都放在铃儿身上。只盼铃儿能抗拒一下,不跟父亲回家。
铃儿并未抗拒,很顺从地跟着父亲走了。
白鹏又盼铃儿能跟自己说句话,哪怕只是眼含泪水回首看自己一眼。
铃儿也未回头,走得果决。
赵四爷好像突然想起什么,身形已入林中,仍高声道:“鹏儿,若想与人为善,便回家种地伺候老娘。若想混江湖出人头地,需得记住,胆大,心细,手狠!”
白鹏应道:“是”,又等了一阵,终于再无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