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慧娘所知,这个祠堂并不是钱家真正的祠堂,而是钱大老爷来京后重新置办的小型祠堂,只是为了供奉和祭祀。族长开祠堂行使其权利时大部分还是在老宅的祠堂。
毕竟很少有那种需要开祠堂这般严重的事情。
所以慧娘一走进去的时候,发现整个祠堂略显空旷。院子里并没有种植树木花草,只是在祠堂正屋前面里了一块旗杆石,表明族人立过功勋。
祠堂的房屋共有三间,慧娘跟随钱大老爷来到正屋前,门上悬有巨大匾额,上书“寝殿”两个大字,殿前面是一道浮雕石刻栏板,栏板的雕刻精致细腻,每块的图案都不一样。石台阶上摆着两尊威风凛凛石狮子,显然这就是供奉先祖身为的所在了。
慧娘看着钱大老爷亲自推开门走了进去,慧娘艰难的低下头看了看厚重的礼服,又看了看享寝殿一尺多高的门槛,很是为难。
自己的腿现在根本抬不了那么高,而且这也是很失礼的事情。
又看了看一点也没有发现自己为难的钱大老爷,慧娘叹了口气,身为男人,自己这个父亲可真够失败的,作为夫君不够体贴,作为父亲不够慈爱,作为男人,不够绅士......
钱大老爷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慧娘进来,不由奇怪的回身看过来,正好看到慧娘一脸委屈的站在门前瞪着那不算高却难倒了她的门槛。
钱大老爷突然心头一动,他从来没有关注过这些女儿,更从来不知道她们的性情是怎么样的。即使是媛娘,他仅仅也是给了他身为嫡女的身份和地位,从来没有想过作为父亲还需要付出什么。
此时她看到慧娘可怜的小模样,感觉心里某个地方突然一软。
他觉得这个女儿也有很可爱的一面。
钱大老爷肃穆的脸色不自觉的缓和了很多。
他走了回来,迈出门槛。来到慧娘身边脸色又恢复了之前的庄重。
慧娘好奇的抬头看向他,不明白他怎么又回来了。
只见钱大老爷抬手招了招等在一旁的两个小厮,那两个小厮连忙跑了过来行礼,“老爷,六姑娘!”
“嗯,你们两个去把门槛抬了吧。”钱大老爷点了点头,指了指那一尺多高的台阶说道。
两个小厮躬身应是,两人慢慢的抬起门槛往一旁挪去。
看他们两个吃力的样子就知道这门槛不轻。
“走吧,别耽误时间了!”钱大老爷看着慧娘吃惊的看着自己,面无表情的又进了寝殿。
慧娘看着钱大老爷的背影。眨了眨眼睛,她刚才好像看见钱大老爷的嘴角微抬了抬。
那是笑了?
慧娘摇了摇头,心里想着肯定是自己眼花了。脚下不停的跟着钱大老爷进了寝殿。
进了寝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一排排的神翕,每个神翕里面都摆放着一个灵牌。慧娘抬眼望去,寝殿内的梁头、驼峰、脊柱、平盘斗等木构件上都雕刻着云纹、花卉图案,玲珑剔透。精妙绝伦。
钱大老爷示意慧娘先把圣旨奉在灵牌前的香案上,然后从寝殿中央的方鼎里取过三根线香递给慧娘,然后自己又取过三根跪在最前面的蒲团上,慧娘见到也赶紧随着跪了下去。
慧娘学着钱大老爷把三炷线香举过头顶,就听钱大老爷开始讼说:“钱氏列祖列宗在上,今钱家子孙钱志辉向诸位祷告。我钱氏第二十三代孙钱氏慧娘牢记钱家祖训,身体力行,勇救德亲王于危难。得当今陛下赞赏,册封慧县主之位。又得雅太妃厚爱,收其为义女。使我钱家门楣得以光耀,当为钱家女眷之榜样,始学之。故而子孙破例带钱氏慧娘进祠堂拜祭。望各先辈保佑钱家香火兴旺,前途似锦!”
说着钱大老爷拜了下去。慧娘也跟着三叩拜,然后起身把三炷香插进了香案上的香炉里。
接着,钱大老爷又示意慧娘捧起圣旨,随着他往侧厢走去。
进了侧厢,慧娘发现里面更是简单,唯一的家具就是西墙边摆放着的一台高两倍的香案,香案摆着一个三尺长的紫檀木盒子,里面铺着明黄色锦缎,很明显是供奉圣旨的地方。而锦盒前方摆着一鼎燃烧着三炷香的香炉,显得幽静而空旷。
这么简陋的布置,不会显得对皇恩不敬吗?慧娘好奇。
钱大老爷眼神示意慧娘把圣旨奉上去,慧娘也就没有问出声,依着他的意思小心翼翼的把圣旨奉了上去。
深深的看了眼摆在香案上的圣旨,钱大老爷突然转身走向南墙上挂着的一幅画。这是整个祠堂唯一的一幅画,却不是装饰用的山水花鸟画,而是一幅画像。
慧娘也抬眼望去,那是一个身穿青布衣的瘦削男子,单手背着,另一只手里拿着卷书。
慧娘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儒雅之气。
整幅画像最吸引人的却是男子的眼睛,威严却有容纳百川之势。
钱大老爷双手后背,望着画像半晌,突然问道:“是不是好奇这里为何如此简陋?”
“是”慧娘想了想回道。
“知道这画像里之人是谁吗?”钱大老爷不答反问。
“女儿不知!”慧娘摇了摇头,想起钱大老爷看不到又出声回答。
“这是你曾祖,我爷爷!”钱大老爷好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慢悠悠的说道:“他是一代奇才,曾位居首辅近二十年之久。辅佐了太祖、高祖两位皇帝,功勋卓著,皇帝赏赐无数。”
“当时族里曾要修建一座阁楼专门放置皇帝的诏书、圣旨,但是他坚决反对。你曾祖说,这些荣耀背后最重要的意义是一颗忠义之心,而这些富丽堂皇的东西往往最能腐蚀人心,忠义之心也不例外。这些荣耀最好的容身之所就是你们那颗忠义之心。所以他命人在祠堂旁边腾出一间空旷的屋子,里面只摆放香案供奉圣旨,其他任何摆件都不能放。甚至这一条还写进了祖训中。”
“曾祖大智慧。令人敬仰!”慧娘忍不住赞叹,能为首辅之人真是不一般!
“是啊,爷爷大智慧啊,只可惜......”钱大老爷没有说下去,而是仍旧背着慧娘道:“事情已经办妥了,你先回去吧!”
慧娘抬眼认真的看了看画像,真诚的鞠了一躬,又看了一眼钱大老爷,慢慢退了出去:“女儿先告退了!”
慧娘慢慢的走出祠堂,微风吹来才感觉到浑身湿透了。不由得叹了口气,县主真是不好当啊!
想到明天进宫拜见那些贵人,穿着这么一身礼服跪过来跪过去的。自己得成什么样儿啊!
没等慧娘苦恼完,等在外面的碧苏和晚秋看到慧娘步履蹒跚的走了出来赶紧迎了过去。碧苏拿出绢帕擦了擦慧娘额头上的汗珠,不由地庆幸道:“还是姑娘你英明,坚持没有扑粉,要不然指不定成什么样儿了?”
“是啊”慧娘刚要回答。抬眼看到晚秋后面跟着的喜淑,笑着问:“喜淑怎么在这儿呢,是找我呢,还是找父亲,母亲有什么吩咐吗?”
“回慧姑娘,奴婢是来找您的。媛姑娘回来了,急着找您呢!听说您进祠堂了,就让奴婢来这里等着您。让您出来了先去荣曦堂一趟。”喜淑给慧娘行了礼,笑着回道。
慧娘一听媛娘回来了,先是一喜,后又是一惊,然后又为难的看了看自己身上这身行头。问道:“大姐怎么回来了,她现在大着个肚子。怎么能颠簸呢,昌国侯府也让大姐出来?还有我穿着这身行头去见大姐不好吧?”
“是大姑爷送媛姑娘回来的,她一听说您被册封县主就坐不住了,听大姑爷说,她怎么也等不到明天,非要回来,侯夫人拿她没办法就让大姑爷亲自送回来了。说是可以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大姑爷再来接回去。”喜淑说得时候脸上带着无奈的笑,显然众人都对媛娘的举动很是无奈。
接着喜淑看了看慧娘,知道她现在穿着这身定是难受,可是又想到媛娘的嘱咐,一时为难的道:“媛姑娘嚷嚷着要看您穿着县主礼服的样子,还多次叮嘱奴婢告诉您别换了。”
慧娘一听是媛娘要看,也就不再纠结,回身对晚秋道:“你回慧筠院拿一套我平时穿的衣衫送去荣曦堂,我先穿着它去给大姐看个够,然后借用母亲的更衣室换下来,想来母亲不会怪罪的!”
晚秋应是,往慧筠院赶去。慧娘则由碧苏和喜淑扶着上了早等在一旁的小油车往荣曦堂而去。
到了荣曦堂门口,慧娘下车后,扶着碧苏往里走去。刚到屋门口就听到大夫人的抱怨声:“你说说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这么不知道好歹。你现在有孩子了,不是一个人了还这么疯疯癫癫的。你想看慧娘,以后有的是机会,不行等明天慧娘从宫里谢恩回来,我就带她去看你。你也不用非得这一时就跑过来。万一磕着碰着孩子怎么办?你哭都没地儿哭去!你说侯夫人和姑爷也是,什么都惯着你......”
慧娘听着大夫人喋喋不休的唠叨,好像就能看的媛娘苦着脸低着头一脸委屈的样子,不禁莞尔一笑。
喜淑走上前掀开珠帘请慧娘进去。
慧娘笑着刚进门口,就看到媛娘一脸‘得救了’的样子,兴奋的扶着腰起身往她这里走来,要不是她身体不灵活,她都想用跑的。
看到她的样子,同样身体不灵活的慧娘,紧赶两步,扶着媛娘,一脸嗔怪的道:“大姐,你慢点,顾着点肚子!还有我这不是来了吗,你坐着就好,怎么就起身了?母亲说的对,你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得小心再小心。不仅下人得注意,你自己也得上心......”
看着慧娘也有望大夫人方向发展的趋势,媛娘脸顿时一拉,委屈的道:“慧娘,你怎么也学起母亲来了,我好不容易盼你来,可不是要你数落我的啊!”
大夫人则一脸满意的看了慧娘一眼,帮腔道:“你别叫苦,你看慧娘都不帮你了,这说明你确实错了!”
“好了好了,母亲,我知道错了,您就别说我了!我平时很小心的。这不是听说慧娘被封为县主高兴的吗。再说,世子送我回来的,那车是还是侯夫人的,稳当的很,一点事情都没有!”媛娘终于得到申辩的机会,拉着慧娘就开始说:“还有慧娘明天不是要进宫谢恩嘛,你们没有进过宫,里面很多注意的事情肯定不知道,我除了想看看慧娘穿礼服的样子,还得跟她说说这些事儿。万一在宫里失了礼就麻烦了!”
大夫人一听这确实是大事儿,也就没有在责怪她。
而慧娘也很担心明天的那一关,听到媛娘为了她特地跑了回来,心里一股暖流划过。
媛娘看自己的终于脱难,狠狠的舒了口气,大叹,母亲的功力见涨啊!
接着,媛娘拉着慧娘的手,笑着催促道:“慧娘快站起来给我看看你穿着县主衣服的样子?快点?”
慧娘一脸无奈的笑着起身,还好这会儿自己已经休息过来了,荣曦堂也没有祠堂里那么闷,要不然自己汗流浃背的样子,穿着再美的衣服也好看不了哪去。
媛娘扶着腰身,围着慧娘慢慢转了一圈,边转边点头,很是满意的道:“我妹妹确实是盛京最漂亮的县主!而且衣服也很合身,不愧是专门为你量身定做的!”
“量身定做?”慧娘吃惊的看向媛娘,大夫人也惊讶的看着她。
“是啊!”媛娘笑着为她们解惑,“雅太妃娘娘不是收你为义女了吗?她知道最近睿亲王再设计一款最新的公主、郡主们穿的朝服,就要睿亲王把那套礼服改一下规制先给你。本来睿亲王没有那么好说话的,可能是因为你救了他二哥,所以他就把之前的那款朝服改了改。又派人跟我要了你的尺寸,哦,这个尺寸只有他们制衣坊的女师傅知道,女师傅好像今天下午未时末才做好!”
慧娘听了松了口气,这女儿家的尺寸被一个大男人知道,那可就麻烦了。
接着她又想到,怪不得她们在大门口等了那么久,原来是礼服没有做好!
“哎,对了,慧娘,你认识长平侯吗?”媛娘解释完这县主朝服的来历,又慢悠悠的做了回去,突然又想起什么,朝慧娘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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