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门口广场上已经聚集了很多人,还有不少人正兴高采烈朝这边赶过来。秋菊牵着娟娟手跟婆婆屁股后头,远远就能闻着股牛腥臭味。
花婶大叫了声,“就那,你看,就围起这么多人了,哎,看到没?地上躺着呢,过去看看吧?”
秋菊忍不住往围观着人群看了看,地上躺着一头奄奄一息老牛,身上还淌着血,看起来已经虚弱不堪,它半睁着眼睛,望着周围兴致勃勃围观着人群,似乎已经知道了自己将要面临命运,所以,连求助**都没了。
几个孩子从人群中钻了进去,胆子大些孩子牛身上踢了几脚,又吓缩了回来,大叫着,“它好像还活着呢,怎么办?”
另一个孩子显得有些失望,“啊?还活着?那我们不是没肉吃了吗?从那么高地方摔下来都没死?真是奇怪。”
一个大人嘻嘻笑着安慰了下,“怕没肉吃啊?别搁这闹腾了,到别处玩去,晚上回家就等着吃肉喝汤吧。”
孩子们从人群堆里钻了出去,旁边一棵大槐树底下玩耍着,时不时关注着老牛动静。
唉,秋菊叹了口气,心想,这大概就是人类本性吧,想这牛拉了十来年地了,有多少人牵过它鼻子,抽打过它?现还没断气呢,就迫不及待等着吃它肉了。
正想着,侯兵领了个青年过来,把人群支开,叫道,“来,大家让让,让让——阿才,你给看看,看是什么情况。”
叫阿才青年背了个药箱,有模有样走到牛身边蹲了下来,取出听诊器,牛身上来回听着。
阿才是生产队兽医,他家祖辈都做这行,从小就跟着他父亲学习,技术堪称一流,谁家鸡鸭猪狗什么平时要有点什么都会去找他,收费也不算贵,人缘还比较好。
大家都紧张看着他,有些人开始按捺不住了,一旁问道,“情况怎么样?”
“都摔成这样了,还流了这么多血,还能……”
“阿才,你查出点什么没有?该不会……”
“怕什么?他不也是杏花沟?他就不想吃牛肉吗?”
阿才一直牛身上听着,闭起眼,没理睬大家话。侯兵叫道,“都别吵了,别影响了阿才,你们这点心思我还不知道?一切等阿才诊断过再说。”
阿才蹲了会,收起了听诊器,背起药箱,站起身,脸上露出遗憾夹杂着难过表情,对着侯兵摇了摇头,侯兵再次确认了下,“这牛,你确定了?”
“确定了。”阿才点了点头,背起药箱往外走去。
围观人们松了口气,有人大叫着,“宰了吧!宰了,晚上有牛肉吃了,哈哈……”
“可以宰了?老子一年没沾过荤了,晚上炒锅牛肉,再兑点小烧酒,这真是神仙般生活啊。”
“哎,阿才,你不分点再走吗?你家人口多,能分到不少哦。”
阿才有点难过,回过头勉强笑了笑,没出声,脚步坚定走了。对他来说,动物也是条生命,况且还是为人类劳累到死老牛?
花婶冷笑了声,小声说道,“阿才就是走了,队长也会给他家留一份,人家是什么人哪?我要有这威望,我也坐家里就好了,有人送过来。”
秋菊站槐树底下,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对饥一餐饱一餐村民来说,牛肉美味早已经覆盖了老牛一生辛劳,也许只有兽医阿才能体会那种被遗弃悲凉。
一些孩子院子中追着打着,一会跑去看看老牛,一会又去看看公社里大锅准备好了没有,娟娟也试探性加入了他们行列,跟着跑起来。
婆婆有点迫不及待走向前去,花婶也凑了上去,“这头牛看起来也有五六百斤重吧,分到每个人应该能分点,你们说是煮着吃还是炒着吃好啊?”
有人开始附和着,“我喜欢喝牛骨汤,我看熬点汤喝好了,喝完汤,那些肉还能炒,加点辣椒下去,沾点酱油,多好吃啊,嘿嘿。”
“是啊,我也喜欢把肉煮很烂,然后放锅里一炒,哎,等会,那牛肚我要点噢,你们别跟我争啊,哎,春来娘,你们喜欢怎么吃?”
婆婆眼巴巴看着那头牛,有自己见解,“我把肉都晒干,晒成牛肉干,就是放到明年都还能吃,嘿嘿。”
花婶一拍脑门,叫道,“哎,这主意好,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是你脑子灵光啊,要一餐就吃掉了怪可惜,你还别说,那牛肉干味道一点不比鲜差。”
“也对,现太阳适合晒这些东西,到时一年都有牛肉吃,那多好。”
婆婆话给大家提出了宝贵建议,引来不少人赞叹声。
娟娟却显得有点失望,她很清楚她娘作风,要是真晒成了牛肉干,还不得用来招待客人或是送给别人什么?自己还能吃上多少啊?
突然有人提醒了句,“你们说是按人头分还是按户头分啊?”
“是噢,应该是按人头分吧?要是按户头分,那不有些家里人多也跟人少分一样多?”
大家又围绕着该怎么分陷入了苦恼中,婆婆盘算着,家里四口人,不多也不算少,不管怎么分应该吃不到大亏。
秋菊安慰了下娟娟,四处看了看,远处,侯小花手拿一封可可饼边走边吃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人太胖了,走起路来也费劲,头发随着步伐一跳一跳,脸上还是那一如既往笑容。
小花走到秋菊身边,拿了块饼干给娟娟,笑道,“这场面真是热闹啊,对里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呵呵,会不会就这煮了,让大伙都过来吃啊?你看那口大锅都架上了。”
小花话让大伙有点恐慌,着急起来,这百年一遇事,要就这集体吃了,多不划算?
花婶忙问道,“就这吃?那能吃上多少啊?小花,你可别吓你婶子,我经不起吓啊。”
婆婆按捺住内心不安,“那哪能啊?想也想到,一头那大牛,这能煮了吗?队长应该不会像他妹妹那么没脑子。”
“就是,不要理她,哎,你们看,那几个大老爷们好像准备好了,要宰牛了,过去看看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