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圃的小院一角,树底下坐着的谷兰正低头刺绣.
我远远瞧着她秀丽的身影表情专注,那股子安静沉着的气质就算隔得再远都能感觉得到.
从我住的小屋出来,青芷就默不作声的在我身边并排站着.
此刻见到我正远望树底下的谷兰,她凑过来低声道:"小菱,你说苏泫那个人在打什么主意?"
我侧头看着青芷,晃晃脑袋道:"连姐姐在宫内这么久的人都想不出,问我还不是白搭的?"
我想到另一件事,既然昨日在清思殿见到了梁雪,花圃这边人也到了的话我问青芷,"姐姐,谷兰到了咱们这里,那小明珠也及时去了麟德殿吧?"
"早去了."
"如今,她可算是得偿所愿了."
"这个不好说,你要是担心,可以往麟德殿走一趟,打听点消息,不就都清楚了?"
青芷看了我一眼,她手中还拿着从我的小屋内拿来的东西.
"这就不用特地去跑一趟托人问了吧,"我想了想之后道,"要是顺带去送花,碰上了倒是可以问问的."
"小明珠一心要去麟德殿,我也帮了她的帮,这算是尽到心了."
"她在那边处得好不好,那位皇贵君是不是喜欢她,这可要她自个儿把握,不是我的责任呢."
"说的对,还不是听你问起,我就这么随口一说的."
青芷将手中的一本册子卷起,在我肩膀上敲击了几下,笑嘻嘻的道:"你能顺利从清思殿出来.也是你运气好,就不肯好好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青芷低头摩挲着那本册子的封面,浅浅一笑慢悠悠的道:"我见过宫中的各类赏赐,赏得最多的就是衣料,银子,首饰."
"倒是第一回看见还有赏这个的."
"但是苏泫身边的人.能得些我前头说的东西不稀奇."青芷说话间语气顿了顿,"赏了这个,可见他还是看你很顺眼的."
我一恍神.从青芷手中抢过来那本册子,看着她故意很肯定的道:"那是！你挑的人啊,什么人都眼红,不见他还来挖墙脚么?"
"来挖墙角的人可是不止一处哦."
我认真答道:"他们眼神都好的很.谁都看得见我的好处啊."
"我倒是应该考虑考虑他说的,毕竟这会子他都恢复了往昔的地位.说不定接下来,日子更好过,姐姐说,我该不该弃暗投明啊?"
"你才是暗呢！"青芷抬手打了我一下."美得你！"
院中安静,几位师傅都去修造处取那批新制的花盆了,故而我们俩的声音显得有些闹腾.
即便是这样.谷兰也连头都没抬起一下,依旧持续的劈丝飞针.都不带停顿的.
青芷率先停了手感慨道:"真是专心."
"若非这样,她手上的功夫哪会那么好."
"我知道,所以暂且不让她做咱们花圃的活计了,有你跟着我,还有派到暖房去的那个小姑娘,暂时也够了."
"姐姐,要是不得已那一天我得去麟德殿,你就让蓬莱阁的那位出面,再去要个人进来补."
"你真打算去啊?"青芷皱眉道.
我摇头,无奈的看着青芷回答:"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先跟你说说,好有个预备."
"嗯,说的也是."
青芷抬起头看着暖房的方向道:"新来的那个小姑娘也不错,做事勤快的很,话也不多."
"姐姐,你这个点评倒像是咱们在清思殿听到的一样."
"宫中各处,管事喜欢的人都差不多,这两条放哪边都适用."
"小菱,我不敢将那几株新送来的花草交给她,等几日看她上手了再说,现在是不让她碰的."
"小菱,青芷管事."一心沉浸在刺绣里的谷兰终于在完成收尾几针后抬起了脑袋.
她见到我跟青芷走进,脸上露出了微笑.
尤其是对着青芷,谷兰的眼神中还多了几分感激.
"你继续就是了."青芷将她摁在了椅子上,同样回报以笑容道,"有你这个巧手的姑娘到了这里,咱们这儿的花可是常开不败了."
"这话怎么说?"青芷眼中闪过疑惑道.
"都在你的绣品里了啊."
青芷不好意思的道:"我都预备好来了之后伺弄花草的,想不到日子比在集训地的时候还好过,更想不到管事姐姐还让我专心刺绣."
"我要是出不了几幅好的绣品,真的对不住管事的一番苦心了."
"你跟小菱一样,快别怎么叫我了,听着好别扭,私下里你就喊我姐姐成了,管事管事的,不要那么叫,显得生分了."
"听姐姐的话."
三个人凑在一处看谷兰刚刚秀成的那副兰花图.
青葱的叶子上,连叶脉都清晰可见,精致得让人忍不住想伸出手去触摸.
.[,！]我惊艳道:"真是"
居然不晓得该如何形容了,这绣工！
青芷自然是跟我一样的反应,笑道:"这要是让陛下看见,肯定会作出两首诗来的,换成我跟小菱,也就只能连说一堆的好字了."
"明儿那盆花就送到麟德殿去了,有这图挂在咱们这里,算是能时时看到,那盆花是近来花圃内花形最好的一盆,麟德殿的手可是快得很."
青芷叹息了一声道.
"你真的不想在宫宴的时候给陛下送上你的刺绣?要是那样的话,你也可能会被马上调去你要去的地方呢."
"不了,"谷兰很确定的道,"先前是眼巴巴的盼望着,从我到这里.我见到暖房内那么多花草之后,改主意了,姐姐,我想留在这里,至少能留上一年的时间."
"这就好,"青芷欣慰的点头道,"我不喜欢强人所难的.先前晓得你怀着那样的念头.少不得问问你,如今,你清楚自个儿的心意.就安心留在这里."
"我敢打包票,整个西兰宫中都没几个管事跟我一样对底下人的."
"你看小菱丫头来了没几天就胖了一圈就该晓得了."
"姐姐！"我佯装发怒跺脚道.
三个人顿时笑成了一片.
还是谷兰眼尖,发现了我手里一直拿着的册子,好奇道:"小菱.是关于培育花草的书?"
"不是,不是.那个是她得的赏赐,那位原来住在清思殿的贵君,苏贵君赏的."
"昨儿我跟她去清思殿整理花草,她去陛下跟贵君面前送了个茶.正好那边在下棋,也不知道她怎么说话的,讨了欢心.所以得的赏赐,我刚才问她借来看看."
"这丫头嘴紧的很.那本棋谱可是藏着没让我看到,昨儿从清思殿回来的路上都没说."
"还是我今天去她小屋转转,巴掌大的地方藏不住,被我瞧见了的."
青芷一口气连说了几句.
"没良心的丫头,还瞒着我,枉费我站在小楼外头一直替你悬着心呢,你倒是好！"
语罢,青芷还斜了我一眼,美人就是美人,哪怕这么瞪我,都是种娇嗔的感觉.
谷兰睁大了眼睛道:"小菱,让我看看."
我爽快的将册子递过去,谷兰默默接过,青芷凑上去一起看着道:"我瞧过了,不大明白."
谷兰匆匆翻了几页书,若有所思的将册子递还给我道:"我也不大看得懂,小菱总是懂的,否则苏贵君也不会赏赐这本棋谱了."
"实话说,我也不太懂,还得高人替我参详参详."我诚恳的回答道.
"小菱,咱们宫中爱下棋的人不少,除了陛下跟那位苏贵君."青芷每次讲到这里都会打个磕绊,主要是谷兰在,若是单单我跟她聊天,她都是直呼苏泫的.
"除了他们之外,我记得还有几个美人也爱好这个."
"那麟德殿的皇贵君呢?"我留意到青芷提了不少人名,却没有提到那一位.
我对在他书房的那段见闻印象深刻的很.
"这个倒是不太听人提过啊."青芷回想了一遍道.
我心中咯噔一下,抬起头看着青芷没说话.
她入宫几年,连她都没听过的话那是真的太低调了！
国都城西市,赶集的人摩肩接踵,热闹非凡.
集市两边是沿街摆开的诸多地摊,街道两侧分布着成衣铺子药铺,粮行,茶叶店,店铺鳞次栉比,物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不光是店铺鳞次栉比,沿街地摊上的生意也不差,出售瓷器,木雕,饰品,数都数不过来.
一驾马车缓缓在集市上穿行,最后停在了一处空地上.
蓝衣人从马车上探出头,锐利的目光划过人群,突然停在了某处,转头对着身后亦步亦趋的车夫道:"去那边给他送个口信,就说我在茶楼等他."
经他指点车夫才见到了角落里的那个小圈子,顺着蓝衣人所指的方向抬眸望去,那靠墙跟歪歪斜斜坐着的褴褛身影不是那位老者还能有谁呢?
车夫拨开人群,匆匆走到了墙跟处,俯下身子做了个往讨饭盆里扔钱的动作,悄悄给老者递了个口信.
后者眉间皱了皱,算是知晓了.
眼光往蓝衣人坐着来的马车方向瞥了一眼.
不多时,墙根底下的人影没了,满街集市,人流中谁也不会刻意留心这样一个不起眼的老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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