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立秋的这个决定一早就获得了赵立夏的支持,至于家里其他人,则都被他们蒙在了鼓里,直到此刻事情都已经定下了,这才告诉了他们,王芊芊从听了这话之后就不再吭声,方怡有些吃惊:“这护送粮草不是由朝廷派兵专程护送吗?连护送路线都是机密吧?其他人也能随行?”
“原本是不能的,只是一来如今蛮夷已被老侯爷拦在关外,国内亦是风平浪静,二来我一直都在为朝廷收集物资,先前又得过陛下嘉奖,再加上那安排粮草运输的大人据说是齐先生的门生,齐先生出面作了保,所以便安排我跟着去了。”
方怡皱了皱眉,低声问道:“这事儿将来会不会被人当做把柄?毕竟也算是违法犯纪吧?”
赵立秋笑着摇头:“不会的,知道这件事的人本就不多,护送粮草的士兵们大部分都是朝廷派来的人,他们不认识我,到时候我就跟在那位大人身旁,假装是他的侍卫跟他们一起走就行了。只要这批粮草顺利到达边城,这件事就不怕再被人翻出来。”
听了这话,方怡才放下心来,赵立秋如今办事是越来越稳妥周全了:“既然如此,你也要多加小心,运送粮草可是个危险差事。”
“蛮夷都在关外,哪有什么危险,再说了,还有那么多的将士们随行护送,不会有事的。”赵立秋说着这话的时候,眼睛却是看着王芊芊的。也不知是为什么,说这事的时候心里总有些心虚,不大敢去看王芊芊的眼。
事已至此,再多说什么也没什么意义,更何况,赵立秋似乎已经都考虑全面了:“那你路上小心,行李就让芊芊给你收拾吧。”
一直沉默的王芊芊这才轻轻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赵立夏看出王芊芊似乎有些不对,不动声色推了推方怡,目光示意了她一下,方怡先前一心关心赵立秋的安全与否,倒是没留意王芊芊的神情,这会儿看到,心中顿时明了,十之八、九是因为赵立秋没有事先跟她提一声,心里头有些不好想了。这时候,怀里的小家伙突然大哭起来,方怡立刻以此为借口拉着赵立夏离开了,赵立年和方辰两个小机灵也拽着赵苗苗一溜烟跑了,只剩下赵立秋和王芊芊两人。
赵立秋摸了摸鼻子,嘿嘿笑了两声:“媳妇儿,这个,我这不是今儿才得到确切的消息么?之前我也没想到这事儿能成,所以就没提。”
王芊芊低着头,轻声道:“我没什么,你不必跟我说这些。”
赵立秋听着这话,暗道不好,连忙挨过去,小心翼翼地搂着王芊芊,低声哄着:“这回是我错了,我不该不跟你商量,下次再有什么事,我一定先跟你说,好不好?你别生气,你这样我该心疼了。”
王芊芊终于抬起头,眼里含着泪:“我不是怪你不跟我商量,这种事本就该你们男人做主,我只是担心你。你关心三弟的安危,想要亲自去看看他,这也是你这个做哥哥应当做的事,只是你怎么去不好,为什么非要这样子去?运送粮草是最危险不过的差事啊。”
赵立秋的心顿时软了一块,原来王芊芊并非是生气自己的隐瞒而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她到底与嫂子是不一样的女人,嫂子性子刚毅,做事雷厉风行,但凡有五成以上的把握都会去试一试,王芊芊到底是大家小姐,性子软绵一些也是情有可原,思及此,他伸手替王芊芊擦去眼角的泪,柔声道:“当真不算危险,如今风调雨顺,方侯爷又连连胜仗,谁会在这种时候来抢粮食?而且这次护送粮草的士兵都是方侯爷手底下的人,才刚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一身杀气,一般人也不敢往刀口上撞不是?”
“再说,我这趟去也不仅仅是为了看立冬,还有其他的机会,这个我暂时还不便告诉你,你别往心里去,好不好?”
王芊芊点点头:“那你路上一定要小心。你做的事我都懂,告不告诉我我都不介意,我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我们大家都平平安安就好。”
赵立秋道:“我们一定会平平安安过一辈子的!”
……
另一头,方怡一边给小家伙喂奶,一边道:“这立秋也真是的,这样大的事也不提前跟大家商量商量,立冬又不是他一个人的弟弟,这一趟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赵立夏附和道:“就是,这小子从得知赵立冬受伤之后就起了去边城看看他的心思,这么长的时间都不说,亏他闷得住!”
方怡听出不对劲儿来,挑眉道:“从立冬受伤之后就起了心思,嗯?不愧是当人家大哥的啊,知道的事情就是比我这个当嫂子的多!”
赵立夏心头咯噔一声:“我当时也就听他那么一说,没太放在心上,我哪想得到他居然这么大手笔,混进了那运送粮草的队伍里头!我要一早知道,一定不会让他去的!这么危险的差事哪有上赶着往上凑的!”
方怡横了他一眼:“我才不相信!”
媳妇儿太聪明也不一定全是件好事,至少此刻的赵立夏情愿自己媳妇儿能笨一点儿。
方怡喂饱了小家伙,把他放到摇篮里,轻轻拍了拍,等他睡熟之后,这才转过身开始不紧不慢地进行“严刑逼供”:“这几个月你们跟着齐先生学了不少弯弯道道吧?不如说些来让我也学习学习?嗯?”
赵立夏看着烛光下方怡那圆润的脸庞,眉梢微微挑起,目光水润,嘴角上翘,带了丝似笑非笑的神情,听着那到最后微微扬起的音调,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勾起来了,这几个月方怡的身子一直都在调理,虽然脸上的气色是好了不少,但身体还是有些内虚的,再加上又要坐月子,又要喂奶,赵立夏已经好久没有跟方怡同房了,这会儿只听了方怡一句话,看了她几眼,居然就已经有些情动了!
虽是“老夫老妻”,赵立夏还是对自己的反应有些羞赧,他轻轻咳嗽两声,才道:“真的没什么,立秋说那话的时候,你还在坐月子,我自然不会把这事说给你听,而且那会儿我也确实没往心里去,只跟他说如果能找到人结伴而行,那便去看看吧。后来我当真是忘了这茬,前几天的时候才听他又提起来。其实这次让立秋跟着负责粮草运送的大人去,也是齐先生的意思,齐先生说,立秋如今只能算是个小有几家店铺的掌柜的,还远远算不得一个商人,更遑论儒商,立秋如今要做的还有很多,除了培植自己的势力,还要扩展自己的人脉,结交一切可结交的人,哪怕暂时根本用不上对方,同时还要让自己留个好名声,哪怕费些钱财。另外还说,商人也有商人的官路,立秋若能早日与户部的人讨好关系,将来必将受益匪浅。这最后一条,我们似乎已经尝到了甜头,光是去年立秋帮朝廷收集的那些棉衣,就已经抵得上我们这间铺子一年多的进项了,今年棉衣的账目还没清算,想必数目比起去年只多不少,这一趟帮朝廷收集粮草也赚了一些。”
方怡目瞪口呆:“齐先生他是大臣吧?怎的对商人的事也这般了解?”
赵立夏道:“这也是我们敬佩齐先生的地方,他似乎什么都懂,任何问题都问不倒他。他说,从政与从商其实是殊途同归,只不过是所求不同,处事对象也有差异而已。”
方怡如今也有些敬佩这位齐大人了,在重农轻商的古代社会,能说出从政与从商是殊途同归这样的话来,那当真是有需要洞穿世事的睿智。
见方怡说不出话来,赵立夏挨到她身边,揽着她慢慢往床边带,一边道:“这些都是立秋平日里说跟我听的,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再说我们这一阵子也怎么没在一起,我也就没跟你说。我觉得立秋已经成家了,有些事我们应当放手让他去做,先生说他有经商的天赋,弃学从商与他而言并非遗憾,乃是明智之举。不瞒你说,如今立秋偶尔与我说些计划的时候,我都有种插不上话的感觉,那些计划我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听过之后更是觉得切实可行,没有任何需要补充完善的地方。如今,我是愈发的觉得我这个当大哥的倒不如几个弟弟了。”说到最后,似有些感慨,又有些惆怅。
方怡听后,心里也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弟弟们越来越出息了,这是好事,可是当兄嫂的,却难免觉得失落,一手养大的孩子终于要展翅高飞了,自己能做的只有远远望着,祝福着,这种落差很难接受。不过方怡到底是方怡,她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弟弟们长大了,不还有儿子吗?将来还有侄子,一个个的来,总会有需要养的人!
想通了的方怡自然少不得要开导赵立夏:“那先生有说过你擅长什么吗?”
赵立夏看着方怡,似有些犹豫,半晌才道:“先生说我性子最为豁达,不求名利,不贪钱财,学些书画是最合适不过。其实,先生的意思就是说我胸无大志吧。”
方怡忍不住有些想笑:“性子豁达才好,不然眼睁睁看着弟弟们都出息了,自己却依然是个小秀才,岂不是要心生嫉妒从而兄弟倪墙?”
“媳妇儿,怎的连你也这般取笑我!”赵立夏满脸沮丧,好似被人嫌弃的大狗狗一般。
方怡立刻顺毛:“你这样才好呢,我就喜欢你这样,他们喜欢赚钱的去赚钱,喜欢当官儿的去当官儿,喜欢武术的去打仗,咱们夫妻两就只要等着看他们出人头地好好来孝顺我们就是了,说出去还风光得紧,何乐而不为?”
赵立夏抬起头:“你当真不会嫌弃我?”
方怡故意叹了口气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如今就算想嫌弃也晚了吧?”
赵立夏盯着方怡看了会儿,突然将她压到床上,笑道:“当然晚了!你一辈子都是我的人了,就算想嫌弃也迟了!”
方怡扬起脖子,任由那炙热的唇、舌在敏感的皮肤上游走,唇角勾起浅笑,你不说便当我不知道么?你最擅长的便是知人善用,这个家,看似你出力最少,可每当危急时刻,你都会站在我们身前,撑起整个家。你既然甘愿为了这个家安居幕后,我当然也愿意伴你默默无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