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处于清廷统治区的中腰部,一旦被明军完全光复,江淮防线的清军便处于腹背受敌的夹攻之下。而且,由山东入直隶,又能直接威胁京师的安全。所以,满清必然不会轻易放弃。
因为,放弃山东则意味着要大踏步后退,黄河(明代后期潘季驯治河以后,黄河基本被固定在开封,兰考,商丘、砀山、徐州、宿迁、淮阴一线,即今之明清故道)已经不算什么,沿运河北退恐怕要在直隶固守了。
不管清廷如何想维持目前的局面,整个战略的优势已经转向明朝,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从兵力上讲,八旗在数量上早已无法支撑战局。而北方绿营虽然比南方绿旗要强悍,但出于对汉人的防范,使北方绿营的武器装备很低劣。虽然在无奈之下开始配发鸟枪和小型火炮,在数量和质量上却无法与明军抗衡。而且随着满清的势弱,北方绿营也有离心之向,谁也不愿为一个将要灭亡的朝廷卖命。况且饷粮的供应困难会越来越大,满清也只能用劫掠百姓来鼓舞士气。
从资源上看,在漕运被切断后,北方的生产环境又比南方恶劣,粮食、食盐等生活物资将愈显匮乏;而铜铁等军用物资,因为对倭贸易的断绝,以及南方产铜地区的失陷,也无法足额保证。这便使得满清大量制造火炮,变得困难重重。
在人口数量上,北方更是无法与南方比较。人少,无论是招募兵员,还是组织生产,或者是征收赋税,便没有南方来得雄厚。
至于其他方面,无论是内政、外交,满清都处于下风。对内,因为横征暴敛而民怨沸腾;对外,周边国家都倒向了明朝,也处于空前孤立的状态。
而明军又不只是在山东展开行动,在江淮、荆襄、保宁等地,不断加强的明军也保持着对当面清军的压力,使其难以抽调兵力。在这样的情况下,满清能用于山东战场的人力和物力便显得很有限。
实际上,满清还没有意识到,明军正在依靠山东来控制渤海,而在这个战略包围圈中,直隶自然处在威胁之中,而辽东,又何尝不在明军的进攻范围之内?
其实,早在天启年间,大学士孙承宗督师蓟辽时,便有与现在相似的战略计划。以陆军为正兵,水师为奇兵,收复辽东,这在当时是很有创见的。特别是登陆作战,更是孙承宗收复辽东战略之重要组成部分,其战略构想是调集登州今山东蓬莱、莱州今山东掖县、天津之水师经过渤海、辽东湾,从辽东半岛登陆。上陆后,先占据金、复、海、盖四卫,再向辽阳、沈阳进攻。
如果说当时的孙承宗因为练兵未成而无法实施他的战略构想,那现在的明军却是有这样的实力。只要能稳固胶东,使明军有控制渤海的基地,凭借明军的强大水师,便可以进取辽东,将满清主力困于关内。
即便是不采取这样的激进计划,而是步步为营,先复京师再取辽东,那山东的重要性也不可忽视。以登、莱、烟、威等地为海军基地,明军也可以跨海进攻象旅顺、大连这样的辽东重地。
当然,明军的保守目标是暂时稳固胶东,但这并不是指在军事行动上的畏缩。从开始在登州地区登陆,并与在栖霞起事的于七所部会合后,明军的陆师主力便迅速南下,连克莱阳、莱西,而水师陆战队则从青岛登陆,向北攻击,攻克即墨后与陆军在莱西会师,从而完成了对胶东半岛的横断。
随后,陆军向西攻城掠地,拓展地盘;陆战队则与于七所部义军向东,光复处于包围中的胶东地区。
由于明军登陆山东的行动迅速而突然,山东清军在初期完全处于下风,征剿于七的督标和绿营在平度与明军进行了一场交锋。七千对一万,无论是装备,还是人数,清军败得毫无悬念。
明军趁胜进攻,清军接到祖泽溥之令,稍加抵抗便退往淄川(现淄博)。这已经是属于济南府的管辖,在与济南派出的数千援兵会合后,才算是稍微稳住了阵脚。而明军则光复了潍县(现潍坊),从而控制了山东内陆腹地通往半岛地区的咽喉。
在清廷接到山东总督祖泽溥的急奏,并做出调派禁旅八旗和直隶绿营前往山东作战的决定后,另一封急奏却使这个决定被暂缓执行了。
镇海伯杨彦迪率领的第二分舰队,在完成载运陆军登陆的任务后,直驶天津,于六月七日在大沽口外布列,向清军炮台进行了猛烈轰击。
清廷对于天津地区的防御是进行过一番加固的,比如添设大沽海口水师,南北两岸各建炮台两座,安放火炮四十门;在海口设置三道拦河铁链,配置铁戗,安设木栅,连成巨筏;为加强翼侧的防御,又在北塘地区整修了炮台,火炮有十二门,对北塘以北的营城亦设兵防守。
但从火炮数量威力,以及水师的舰船大小规模上,清军无法抵挡。在上百艘明军大舰巨炮的威慑下,清军大沽海口水师不敢出海作战,而是龟缩于白河之内;依靠着炮台和拦江工事,阻挡明军水师。
炮击持续了大半天,明军水师依靠着火炮的射程优势,占据了上风,摧毁了两座炮台。随后,十余艘军舰于下午,乘风潮之势直入白河内,乘着夜暗,曳倒拦江铁戗四架,斩断第一道拦江铁链,并以千人的陆战队利用舰炮火力作掩护,向海口南岸进行了强行登陆。
这是一次猛烈的佯攻,或者说是牵制和袭扰,向清廷显示出天津的防御并不是固若金汤,明军如果加强兵力,增派军舰,是可能突破防御,或者占领天津的。
虽然清廷得到天津方面的急奏,认为这是对山东战事的配合,目的是牵制援军的数量,以及到达山东的时间,但依然不敢轻视。
这便是水师的作用,往往不在于取得多大的战果,只要向敌人证明能够切实威胁到其要害之地便达到了目的。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