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祝圣上万寿金安……”
“恭祝圣上万寿无疆……”
“万岁,万岁,万万岁……”
千秋节,新皇定下的第一个节日。在南京,百官贺寿,共赏大戏;在各地的政府官员,也设置香案,向南京方向行大礼,祝贺皇上生辰;甚至民间也有商行、铺户张灯结彩,以此为贺。
永历放下窗帘,无声地叹了口气。外面庆贺新君生日的热闹,与他这旧皇的低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由不得他不生出失落之情。此番归国,倒是比英宗时一乘小轿的场面要大许多,数辆大车,百余名精兵护送。但没有皇家标志,所过州县也是提前派人包下客栈,严密关防,连驿馆都不住,多数地方官都不知道此行究竟是何人?
虽然朱永兴并没有这么要求,但郑昭仁却不敢懈怠,把永历等人不显山不露水地安全护送到目的地,他才觉得是圆满完成了任务。而在滇省,永历呆的时间比较长,土司又比较多,万一出现什么情况,可就算搞砸了差事。
&万—书—吧小说nbsp; 所以,永历、皇后、妃嫔、太后以前的宫人除了太监李崇实、李国用,以及数名宫女外,全都是郑昭仁雇佣的新人。他如此郑重、警惕,连带着永历等人也愈发紧张,愈发小心翼翼。
郑昭仁所选的路线也是尽量避开一些大城,不走昆明-贵阳,而是从滇南走元江,然后准备由广西到广州,坐船走海路。或是到福州,或是到杭州,或是直到南京。
嗯,福州有耿精忠的府宅。杭州有鲁王朱以海管理的宗人府,南京则有朱永兴坐镇,这三处是朱永兴给永历提供的三个选择。任选一处,看似宽松,但在心怀忐忑的永历等人看来,却是新皇的试探和考验。如何选择可要慎重。
屋内只有马太妃、王皇后,以及在缅甸表现最为忠心的太监李崇实和李国用。郑昭仁虽然对外面是严加防范,但在内部还是显得比较宽泛,他不相信这几个人在他和国安部以及所挑选兵丁的监视保护下,能搞出什么花样。
“儿臣觉得去福州最妥贴。”永历回复了下失落的情绪,低沉地说道:“既不在新皇眼下,免了很多礼节上的麻烦;又不归宗人府辖管,生活比较宽松。”
马太妃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本宫起初也是这样认为。但思来想去,却觉得不妥。旧君拜见新皇,不说是应有之意吧,可也算是合情合理。再者,若是在新皇之侧,礼仪上虽麻烦,却也有解决之道。若远离新皇,恐其生疑。再有小人构陷,连见面分说的机会怕是亦没有了。”
“臣妾赞成母后所说。”王皇后低声细语地说道:“代宗取英宗而立。所以严苛相待,原因恐是出在皇太子身上。如今太子早夭,我等再小心从事,新皇的猜忌怕是不会太重吧?”
英宗被瓦刺俘虏,景泰帝虽取而代之,但皇太子已立。也就是说隔代君王在法统上又会归于英宗一脉。景泰帝执意废掉皇太子朱见浚,换上自己的儿子朱见济,并对英宗软禁严管,不能不说也是为了排除以后的隐患,避免秋后算账。祸及子孙。
现在则是不同,太子已死于缅甸,朱永兴无疑会少了一层担忧。而且马太妃说得也很有道理,有意避嫌反倒容易惹上嫌疑,倒不如去拜见新皇,言语恭谨、礼节谦卑,以示对皇位再无企图,以此来尽量消除新皇的猜忌。
“你俩怎么看?”永历显然对拜见新皇有所疑惧,便转向两个太监询问。
在缅甸时,马吉翔、李国泰曾对永历帝诉说廷臣和随从人员生活困难,有的人已经没粮下锅,意思是要朱由榔拿出“内帑”(这对流亡他国,自然不可能有任何财政收入)来救济。朱由榔本来就没有多少家产,这时屡经劫难,已经捉襟见肘,一怒之下把黄金制造的国玺扔到地上,让他们凿碎分给群臣。典玺太监李国用叩头道:“臣万死不敢碎此宝!”可见李国用对于皇帝的忠诚和对皇权的敬重。
见永历询问,太监李国用赶忙说道:“启奏万岁,老奴没什么见识,万岁怎么说,老奴便怎么做。”
而东宫典玺太监李崇实除了忠诚外,还很有头脑。永历君臣入缅之初,他和黔国公沐天波、华亭侯王惟华便认为把朝廷命运完全置于缅甸保护之下,万一缅甸当局态度发生变化,将带来难以预料的后果。所以,向永历提出建议:“将入缅的文武将士一半随大驾(指朱由榔)入缅,以一半导太子入茶山调度各营,即上在缅地亦有外援可恃。不然,深入夷穴,音耗内外不通,终于生困。”可惜,永历帝虽觉得这个建议有道理,可以考虑,但中宫王氏却舍不得爱子远离身边,坚持不肯。
思索了一下,李崇实恭谨答道:“老奴亦赞同太后千岁。只是——”他欲言又止地闭上了嘴巴。
“有话就说,现在是何时,不必藏着掖着。”马太妃不悦地瞪了李崇实一眼。
“是,老奴便实话实说,还请万岁和太后恕罪。”李崇实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老奴觉得若要使新皇释疑,以保日后平安,莫过于请辞尊号、退位归藩,然后由新皇决定行止。”
“胡说。”永历立时斥责,“请辞尊号,退位归藩,岂不是令新皇再无顾忌,可随意处置?”
李崇实扑通跪倒,重重地叩头,泣道:“老奴该死,请陛下恕罪。但老奴却是一片忠心,难道非令新皇有所顾忌,方可保日后平安否?”
永历一愣,嘴张成了o形,被这话一下子提醒了。是啊,要想日后平安,便要极力剖白自己再无争位之心,也就是要让新皇消除猜忌和疑虑。请辞尊号、退位归藩不正是最好的办法吗?
马太妃和皇后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轻轻颌首。李崇实此言听似荒唐,大逆不道,却正是保全自身的最佳之道。太上皇算个什么,沾个皇字,便会令新皇不舒服。若是普通宗室,不犯错的情况下,新皇想必不会滥行加罪?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