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石身外一直往来穿梭的八道剑光,竟是不顾俞长陵漫天的剑光压制,尽数往里一缩,在身前重新化为一道剑光
这一道剑光看似平平无奇,俞长陵面色却忽然一肃,神识、目光俱都死死盯着这道剑光。
他分化出的剑光却没有丝毫停滞,向着秦石一拥而上。
秦石身前那一道剑光微微一颤,再次分化成数道,一冲而出。
这只是电光火石间的事,俞长陵的神识看得清楚,这数道剑光已经与之前完全不同。
在他神识感应中,那数道剑光再不是八道,而是九道。
但就是这多出的一道剑光,就是秦石的如今剑光的最大变化。
其中的每一道剑光看似依旧简朴,但实则都在细微间灵动跳跃,就生出许多原先没有的变化。
九道剑光往来变化,那些变化又相组相合,竟似有无穷无尽之意,于极简中演化繁复,其中的隽远意境,实是难以言说。
俞长陵这一刻已经知道,秦石的剑术竟然在与他切磋的压力之下,有了全新的突破,到了另一个境界,与之前的一剑八分已是天地之别。
那二十一道白色剑光被这九道青色剑光一冲,一时竟出现了一丝缝隙。
这一丝缝隙出现,便代表秦石仅凭这九道青色剑光,虽还不致于能谈得上击败俞长陵,但俞长陵却也不能再借此困住秦石。
俞长陵看着空中,也不再多分化出剑光来阻拦秦石。
再过了一会,他忽然将剑光一收,重新化作一柄小剑,悬在身前,竟不顾秦石的剑光依旧当空,就这么痴痴看着身前的小剑,一动不动,目中现出沉思。
秦石依旧静静悬在雷云中,那九道青色剑光并未收回,却也不去追击俞长陵,只漫无目的一般,在空中穿梭飞舞,目光中竟然也隐隐透出沉思。
他这数日与俞长陵切磋,就在刚才灵光闪现,霍然悟通了一剑化九,迈过了‘一剑化九九,最重要的关口,所得的领悟,远非剑术提升那么简单。
秦石一直以来只将剑术视作辟邪护身之用,与修习的《诸天妙有洞极真经》这等根本功法相比,重视程度终究差了一个层次。
但他与出身莲元剑宗的俞长陵数日切磋,领悟出一剑化九之后,眼界已是大不相同,便觉其中奥妙,竟与自己所修的根本功法有些许相通之处,相互间颇可印证。
要知道《诸天妙有洞极真经》乃是比灵华宗《九天灵霄真法》还要高等的功法。
如今秦石剑术境界提升,竟然能引动对《诸天妙有洞极真经》的领悟,已足见《太白生莲剑歌真解》上记载的剑术含义之深远。
而此书还仅仅只是‘真解,而已,那《太白生莲剑歌》的原本上,却不知记载了些什么,又是何人所留。
两人各有所想,不知过了多久,俞长陵身前的小剑忽地一颤,再次分化。
这一次的剑光分化,却没有之前他分化出二十一道剑光那般炫目,只区区七道而已,也不去触碰空中秦石的剑光,只在他自己头顶飞舞。
这区区七道剑光,却就引得秦石注目。
他与俞长陵切磋数日,剑术境界再行提升,自然已经知道,俞长陵的剑术类似‘一剑化九九,,但基础最多只能一剑六分,其他诸多变化都是在这基础上演化而出。
但如今他能一剑化七,说明他的剑术也已有了全新的突破。
那七道剑光在俞长陵头顶分分合合许久,忽地一散而开,化作七七四十九道。
秦石轻轻点头,这俞长陵绝对是修习剑术的天才,他在并无剑谱参考的情况下,仅凭切磋领悟,临场突破,就将所修剑术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就他这七七四十九道剑光分化,或已经不在当日衤绅剑宫,的剑九杀之下
若此人生在元洲,能拜入衤绅剑宫,门下,前途更难斗量。
俞长陵头顶的四十九道剑光变化了许久,再次一凝,重新化为一柄小剑,竟是变得迟滞起来,只在空中左一划,右一划,显得纷乱无章,沉重无比。
秦石将自己的九道剑光一收,只静静看着那在空中乱划的小剑,目中透出些许惊异。
这小剑此刻的变化与之前完全不同,看似散乱,但实则依着一种奇妙的轨迹而动,带着周围的灵气都生了微妙的变化。
秦石的目光完全被那小剑吸引过去,越看那小剑的划动,便越觉得玄妙难言,似是其中蕴含着无穷奥秘至理,但细细品来却又千头万绪,难以说出到底从中看出了什么,似是当中隔着一层薄纸,只要轻轻一捅,其中蕴含之意便能喷薄而出。
这已经不是纯粹的剑术能够做到,俞长陵是在以剑达意,表达的正是他对天道的领悟。
他居然当着刚刚相识的秦石,就这样将自己最珍贵的剑道精华就这般展现出来。
不过那小剑在空中划来划去许久,那一层看不见的薄纸始终没有捅破的迹象。
俞长陵看着天空的小剑,随意道:“你可认得我师尊么?”
他这话问得极为突兀。
秦石微微摇头道:“从未见过尊师。”
俞长陵点了点头,口中似是轻轻吁出了一口气,一向冰冷的脸上,竟是柔和了许多,道:“我来大烨雷泽之前,对于元神之途,毫无头绪。刚才却心有所感,得了些领悟,便演了出来,可惜还差一点。”
秦石笑道:“恭贺道友元神有望。”
俞长陵淡淡道:“差的这一线,或者明日就能突破,或者还要百十年。”
他口中虽说还差一线,但其中之意,却是必成元神的意思。
俞长陵一语说完,将空中的小剑一收,连看都不看秦石一眼,转身往漫天的雷云中踏入。
秦石忽然道:“道友,你可曾生出向我强索剑术传承之意么?”
俞长陵身子已经没入雷云中,声音却传了过来:“曾有一瞬,生过这念头。不过我根本没到需要以性命相争来延续道途的地步,又何必自困自扰,徒惹麻烦?”
秦石微笑,知道俞长陵已经走了。
这俞长陵不是个简单人物,看似不近人情,实则智慧通达,明悟利害,一语便已点出,虽然秦石剑术修为不及他,但要想从秦石手中夺剑术传承,或者需要赌上性命,这也说明他将秦石放到了与他自己等同的位置上。
此人来得突然,似乎就真的是来寻秦石比剑,而有了领悟,立刻就走,毫不拖泥带水,极为洒脱。
而且他最后展现的以剑达意,显然是在回报秦石与他的数日切磋。
要知道这种情况,一般只在关系极好的同门好友间才会生。
这人与秦石只相识数日,言语也不多,自始至终甚至没有称呼秦石一声:道友,但却以行动将秦石当成了同门好友来看待。
他似乎不愿过多以语言表达心意,是个只做不说的人,外表看似冷漠,内心却未必如此。
秦石想起自己那不苟言笑的师尊冲虚道人,竟似乎与俞长陵有些相似之处,都是一样的矜持。
他摇了摇头,剑光再起。
一剑化九之后,再要分化九九八十一道剑光,其实已经不难,只是与本身神识、真元等等有关。
九道剑光忽然再分……
天空阴云翻滚,暗沉如墨,如豆的雨点倾泻而下,四野里难辨指掌。
一道隐晦的剑光迅疾无比,冲破了重重雨幕,在低空中急越过。
忽地,这剑光一顿停了下来,随即化作三道,将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环绕在里面。
这老者赫然便是当日秦石在‘重山玉棠,之处遇见的那猿公。
只是他此刻孤身一人,那两只小白猿却不知哪里去了。
猿公目光透过重重雨幕,看到了前方一株参天大树之顶,立着的一个黑影。
他面色惨白之极,一言不,但目中透出的竟不是畏惧、绝望,而是一种决绝。
三剑光猛然大涨,似是要孤注一掷,奋力一搏的模样。
但他身上却忽然透出一种惨烈之意,目光也瞬间变得浑浊,竟是要自毁元丹肉身。
一声狂怒的暴喝传来。
那大树顶上的黑影已经不见了。
猿公头顶出现一只毛茸茸的大手,根本不管那三道剑光,就劈头朝猿公头顶抓下。
猿公目中光华已涣散,浑身刚刚一鼓,这一只大手已将他头顶牢牢抓住。
猿公元丹精气终究没能完全爆开,被这一掌生生遏制,身体平复下来,只是他目中已然空空洞洞,魂魄已近全散,已无法搜魂了。
随即以他身体为中心,散出一阵狂风。
这尽是他剩余的元丹精气,被那大手逼出了体外。
狂风内,连续数声狂吼传出,怒意勃,狂躁暴虐。
那黑影一手抓着猿公头顶,一手一下插入猿公胸口,抽出时鲜血淋漓。
“你以为自毁就可以⊥我找不到那两个小东西?只要有你一滴心血,他们能藏到哪里去?”
狂风消散,暴雨依旧,那黑影连带猿公尸体都已经不见了,只余一口扭曲的小剑被丢弃在泥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