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江是长江最长的一条支流,它流经江汉平原后,到宁江市的中心地带汇入长江。
在穿越城区的汉江边,有一家红运物流公司,这个公司占地面积大约有十亩地,四四方方的一个区间,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全部是简易的活动板房搭成的仓库,将中间一块地围了起来,形成了一个空旷的场院。平时这个院子中间总是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货车,有的货车车身长达二十余米,车高三四米。工作的闲暇时,池怀虚常常站在空旷的场地上。看着这些车子发呆,他不会开车,但心中一直有个疑问,这车的车身这么长,转弯一定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也难为了那些面孔黝黑的司机们了。
池怀虚已经在这个大院里上了快二个月的班了。他所在的单位是一家玩具公司,这家玩具公司在院子的北边租了一个大仓库,池怀虚就在这个仓库里工作。他当初应聘的工作岗位是仓库管理员,但上岗后才知道,这家公司所定义的仓库管理员和传统意义上的仓库管理员有实质性的区别。从池怀虚每天从事的工作来看,他觉得这份工作应该定义为仓务或者是搬运工才对。因为他们每天的工作都很简单,就是按照公司的定单,从迷宫一样的仓库里翻找出客户订购的东西,然后打包装箱,最后再用叉车将一个个大包送到门口的一家对口的物流公司托运,所有的工作就算是完成。
这家公司表面上看管理松散,但实质对考勤要求得很严。每天从早上九点钟开始。池怀虚和几个同事就被关在铁皮做成的仓库里像拉磨的驴一样转来转去,为一份份订单调配着名目繁杂的货物。工作很简单。他们只需要按商家所要个数、型号将玩具找出来,先码放在地上。做成一堆,等单子上的东西全都找齐了,然后打上包,贴上标签,就算是完成了。表面上看这份工作很是轻松,既不挑也不扛的,有些玩具称起来还不足一两重。但由于需求量大,品种繁多;再加仓库狭小,货物的堆放也杂乱无章。他们经常为找一个小玩具而在不大的空间内转上几个圈,然后将大大小小的纸箱搬来挪去才会有收获,如此一刻不停地折腾上一天,劳动量自然就上去了,刚开始这份工作的时候,池怀虚还真是不适应,首先当然是业务不熟给他造成的困惑,他会经常被一个个稀奇古怪的名字给弄得晕头转向的,什么弹射弹珠枪组合、什么家庭音乐小厨房、还有青龙白虚系列的变形金钢等小朋友们耳熟能详的名字。搅得池怀虚头疼。其次当然是高强度的劳动也让他的身体不堪其负,一天下来,他经常累得腰酸腿疼。这份工作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他们只像是一群听话的小孩。拿着一个个单子在一间大房屋里面找东西,仅此而已。这些工作时常让池怀虚怀疑他生存的意义,但是由于一时之间也还找不到更好的工作。池怀虚也不得不将就着在这家公司做下去。俗话说骑着马找马,纵算是他现在骑的不是马。更有可能是一只驴或是猪什么的,为了生活。池怀虚也不得不隐忍着骑。
工作间隙,他时刻在琢磨着转行,可是转到哪一行呢,池怀虚一点方向也没有。日渐地,他除了对工作本身不满外,更为不满的是这个老板的苛刻和精明。原来说好的是早九晚六,中间有一个半小时的吃饭休息时间,现在看来这中间除了吃饭的时间外,多一分钟的休息也没有了。更有甚者,早上他们上班的时间是一分钟也不能晚的,晚了就会有苛刻的处罚条例等着执行;晚上却基本上六点钟不可能下班,一般的情况下要拖到六点半甚至是快七点,现在池怀虚才明白当初进来的时候老板为什么会说一定到拖班满一个小时才算加班费。因为工作性质使然,他们必须在物业公司七点钟下班之前将当天的货物送到,否则就会造成发货延误,那样的话处罚就更为严重。按照同事老吴的说法,老板这样做就是为了剥夺员工的剩余价值,彰显资本家嗜血成性的本质。
这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池怀虚的手机响了。此时,他正抱着最后十二个737飞机丢到地上,准备开始打包。按这个进度,今天又不能准时下班了。听到铃声,他停了下来,拍了拍手中的灰,从蓝色大褂的兜里摸出手机看了看,见是妈妈打来的,便按下了接听键。
“喂,虚儿啊,我是妈妈啊,怎么样,下班了没有。”罗春寒的声音听起来很快乐,似乎心中有隐藏不住的高兴事情。
“没呢,妈,有什么事吗,”池怀虚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声。
“现在都几点了还不下班啊,”罗春寒有些诧异,“我跟你说个事啊,你下班后到宝岛咖啡厅去一趟,有人想见你。”
“谁啊,您别又是想着要相什么亲啊,我可不去。”
“不是相亲,你听妈的话,你还记得丁姨吗,那个总夸你小时候聪明的漂亮阿姨。我前几天碰到她了,现在她可是大不一样了,她邀我们去吃饭呢,这次你可一定要去。”
池怀虚在记忆里想了想,不记得有个什么丁姨,“妈,您去得了,我今天忙了一天,好累,下班就只想睡觉。”
“那我不管,你一定要去,我都跟别人打了包票了,说你最听话了,你不去,妈可就一点面子也没有了。”
听到罗春寒这么说,池怀虚无奈地恩了一声,忽然想到前些天打听到的雪儿上班的地点,不正是在宝岛咖啡厅吗?我如果听妈妈的话过去,说不准还可以看到雪儿。想到这里,池怀虚改变了主意,爽快地答应了一声:“那好吧。我一会下班了就去。”
“你记得要打扮一下哦,弄得帅帅的。给你妈挣个脸。”罗春寒说着,高兴地挂断了电话。
宝岛咖啡厅地处宁江市的市中心。在台北路的东侧,是一处繁华地带。这里马路两边一溜条排开全是休闲茶社、咖啡厅、商务餐厅等,池怀虚对宝岛咖啡厅并没有很深的印象,倒是对它隔壁的一家简庄餐厅印象颇深,因为这家简庄餐厅装修古朴典雅,在这条商业气氛浓烈的街上显得别具一格;更重要的是它的门口有一副对联颇有古风:世事如棋局,不着的才是高手;人生如瓦缶,打破了方显真空。池怀虚有时乘公交车从这条街上过,常常会盯着这副对联看。体会着店主的这份超然,刚开始时他还以为这对联是店主写的,后来无意中在某一本书上看到了这一联句,才知道这对联实有典出。
临到咖啡店门前,池怀虚远远地站在街边,又看了看简庄门口那副对联,才迈步走向旁边的宝岛咖啡厅。边走池怀虚还边在想,这个简庄店的老板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如果有机会还真想见见。
推开咖啡厅厚重的门。一个身穿红旗袍的女孩子迎了上来,“您好,欢迎光临,请问先生几位。”
池怀虚站在门口向店堂里扫视了一下。想第一眼看到雪儿。但是很快他就失望了,因为视线所及处几个做服务的女孩全是陌生面孔,池怀虚一个也不认识。他不由得有些纳闷,此时正是高峰期。雪儿会在哪里呢,难不成是休息了。
“我找人。有两位年龄大一点的女士,她们先来了。”
“哦,”服务小姐显然明白了池怀虚所指,说了声请跟我来,就将池怀虚带到了餐厅西南角的一个包厢前。在包厢里,罗春寒正和一个穿着时尚的中年女性聊得火热,看到池怀虚来到跟前,她连忙站了起来向中年女性介绍。
“哎,我说马上来吧,你看,说来就来了。”
那个中年女人坐在位置上动也没动,斜过眼睨了一眼池怀虚,嘴角抿出了一点笑意,“这就是虚儿啊,长这么大了。”
“是啊,是啊,”罗春寒陪着笑,将池怀虚往身边拉了拉,“快来见见你丁姨。”
看到所谓的丁姨在母亲面前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池怀虚心里老大的不乐意。可是碍于母亲情面他也不好发作,只得勉强望着那张面无表情搽满脂粉的面庞点了点头:“丁姨是吧,您好。”说完也不等丁姨有什么反应,便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我们点餐吧。”看到池怀虚坐下,丁姨嘴里轻吐莲花说出了几个字。
“小苑不来了吗,”听到丁姨这么说,罗春寒紧张地问。
丁姨撇开嘴角轻笑了一下,“我刚跟她打电话了,这时应该在路上,我们不等她,今天难得老街坊见面,我们好好聊聊。”说着她优雅的一招手,叫来了一个服务员。
池怀虚也懒得和丁姨应酬,他恨不得拉住服务员问一下,雪儿在哪里。想到这里他决定去店里转转,说不准可以碰到雪儿。看到两个女士正忙着点菜,池怀虚站了起来,说了声,“对不起,我上个洗手间,”就离开了包厢。
然而,令池怀虚失望的是,他穿透了整个餐厅,也没有看到雪儿。不由心中很疑惑,难道雪儿不在这里,难道宁江市还有第二家宝岛咖啡厅,莫非雪儿休息了,或者是病了。池怀虚一路瞎想着回到了坐位上,这时丁姨旁边坐了一个女孩,从表面看和丁姨一样沉静,匀称的五官,长相还算是过得去。
看到池怀虚坐到罗春寒对面,那个女孩伸出了手,“你好,是虚哥吧,还记得我吗?”
这一下弄得池怀虚有些不知所措,他慢慢地伸出手来,将那只纤纤小手轻握了一下,望着女孩微笑了一下,趁这个机会在那张圆脸上仔细看了一眼,想从那里找出一点曾经相识过的痕迹。但是令池怀虚遗憾的是,他在几秒钟内在那张圆脸上扫描了n次,大脑里仍是一片空白。他只好干尴尬地笑了笑,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罗春寒看出问题来,连忙拍了一下池怀虚,“你不记得了,丁苑啊,小时候常到我们家玩的,你们还经常为抢玩具打架呢。”
“阿姨,看您说的,那时候我们才多大,还不懂事呢。”说完眼睛盯着池怀虚,眨也不眨。
旁边的罗春寒和丁姨暗里对了一下眼色,一起起身道,“你们聊一会,我们去旁边转转。”说着便手拉手转身走了。
这时池怀虚才恍然大悟,原来今天又是一次特意安排的相亲。他想起身拉住两老,可是两老已经头也不回地走远了。他想离开,可是又觉得太不礼貌,只好目送着两老走出了店门,才迟疑着慢慢坐了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