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将西子莫愁比,难向烟波判是非;
但觉西湖输一着,江帆云外拍云飞。
五月初五端阳节,今年金陵流行在金陵第一名胜“莫愁烟雨”的莫愁湖里竞龙州。
烟波水淼的莫愁湖位于秦淮河西,堤岸翠柳,海棠相间,湖水荡漾,碧波照人,自古以来就是不亚于杭州西湖的六朝名胜。明朝立国后,朱元璋极为喜欢莫愁湖的天然景色,沿湖畔筑亭台楼阁十余座,各式园林水榭、曲径回廊等掩映于山石竹松,花木绿荫之中,宜人景色美不胜收。
早年朱元璋经常在湖心岛上的胜棋楼与徐达对弈,相传把这座楼和整个花园都赐给了徐达,当然只是一句玩笑话,不过湖心岛别院确实作为皇家的一处园林不许游人踏足,倒是岛上的其他地方任由游人至此,是以每日皆有红男绿女乘舟而来乐而忘返,为莫愁湖增色不少。
徐灏选择湖心岛皇家别院作为妻子坐月子的地方,夏天来临,内湖十倾莲花逐渐盛开,到处翠盖红花,香风阵阵,恍若绝代的凌波仙子,出淤泥而不染。
内湖盛产莲藕,数百船娘操持小舟在莲花中穿梭往来,不时吟唱动听绵软的南曲。各色水鸟自由自在的翱翔,海棠树绽放红的白的粉的花朵,使得京城最有名的诗社纷纷前来举行一年一度的海棠花会。
每日皆吸引了络绎不绝的游人百姓,为了一睹豪门仕女的容颜风采。骚人墨客夹在其中,数百艘各式画舫打秦淮河而来。于湖面上争奇斗艳。
如此热闹场面自是少不了无所事事的一干权贵子弟,成国公朱能长子朱勇,张辅二弟张輗有意和李景隆等京城地头蛇一别苗头,让家人组成了龙舟队。收到消息的李增枝不甘示弱,通知往年就喜欢赛龙舟的数家豪门子弟,此外还有公主家的少爷,大臣家的公子,各自带着队伍杀来。天天在湖面上热火朝天的训练队伍,又吸引了无数人前来围观。
徐灏对此兴致缺缺,而且身处两帮兄弟中间又不好偏袒于谁,奈何架不住这帮子牛鬼蛇神整日里流连于此,在别院里白吃白喝,不胜其扰之下也不想打扰到妻子,只得陪着他们去了对岸聊天打屁。
朱巧巧瞧着有趣。便坐着一艘御用画舫观赏热闹,徐家女孩子有空就上船来。这一日午时趁着休息的时候,徐灏抽空跑到船上。
走到船舱里,两旁摆着十几盆的珠兰和茉莉花等,俱是青花瓷盆,朱红油的架子。彩红横梁悬挂两架鹦鹉,瞧见徐灏进来,拍着翅膀叫道:“三爷来了,三爷来了。”
坐着嬉闹的丫头们赶着过来请安,香菱揭起湘帘。晴雯等大丫鬟坐在镂空的外室吃茶闲话。
隔着珠帘的里间,朱巧巧半躺在一张雕云蝠的紫檀小塌上。垫着嘉纹席垫,两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轻轻打扇,三喜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四喜和两个管事妇人坐在后面的小凳子上,同时站起身来。
“都下去吧。”朱巧巧笑吟吟的吩咐一声。
徐灏走到近前,朱巧巧笑道:“每日都能瞧见好多画舫里的绝色美人,公主郡主乃至官宦小姐,你就没一个心动的?不消说凭你的身份,就算以模样才学也能轻轻松松的勾了上手,我就不信你不心动?”
“美则美矣,可是我已经有妻儿子女,无福消受。”
徐灏洒然说道,说实话不被吸引那是假的,但那又怎么样呢?他绝不会为此而招惹外面的女人,此乃他做人的底线,再说身边的女人已经太多了,做人要惜福。
今日朱巧巧穿着件半透明的藕色纱衫,薄若蝉翼的青纱裙子,艳丽的脸上淡施脂粉,鬓边插着几只金钗,身段窈窕而姿态慵懒,脚上一双宝蓝珠翠绣花的皮革高跟鞋,出自大姐名下的作坊,这一双高跟凉鞋在京城卖价五十两银子以上。
最贵的高达数百金,有专人上门为豪门女眷量尺寸,每一双都堪称独一无二,连同"xiong zao"内裤等作为奢侈品深受有钱妇女的欢迎,供不应求。
时下已经有精明商贾嗅到了商机,相继推出了价格相对低廉的女鞋等商品,来自辽东的出产也开始进入了南方,可以说洪熙朝对于商人的地位日渐松绑,商业上的繁荣似乎指日可待了。
徐灏既期待着资本主义萌芽的到来,也不免有些不情愿,因为资本主义委实不是什么好东西,"chi luo"裸血淋淋的剥削。即使推出了自耕农律,但大批富起来的商贾以及传统地主贵族依然会想方设法的购买土地,迫使无数农民平民放弃耕种流落到城市靠打工为生。
只希望资本阶级的兴起会改变很多人的观念,最终出现类似欧洲的工业大革命,不管是共和还是君主立宪都好,就是别冒出来一个李自成,非要做什么皇帝。
不过这都是数百年之后的事了,起码徐灏有生之年,顶多看到资本主义稍稍冒头就不错了,几十年的时间并不代表着什么,兴许眼睛一闭,皇帝和大臣们又祭出洪武朝的祖制来反对新兴阶级也说不准。
太过重商主义的后果,就是绝对会引起士大夫等保守文人集体的联手抵制,总之将来谁知道呢?
朱巧巧拉着徐灏坐在身边,说道:“来时辽东乡下的堂客正光着两片脚丫子在田里种稻,希望你让户部送来的水稻种子管用,不然今年走海路运来的粮食又得要增多三成,这海船一定得继续改良,船难太多了,还有得尽快疏通漕运增加漕兵的数量,盗贼也太多了,十成粮食倒有一成得喂了那些王八。”
徐灏点点头,因运河年久失修洪涝灾害和打了四年仗等缘故,南北运河越来越不堪重负,时常堵塞,通往北方的粮食大多改走海路,是以相应的海难事故也多了起来。
历史上朱棣一登基便下旨要迁都北京,除了着手修建紫禁城和迁徙富户百姓去北方外,就是重新开挖南北大运河,走内河安全不说也大大缩短了时间。
“工部已经派出官员了,很快就会组织人力。”
这方面无需徐灏操心,北京的重要性毋庸置疑,满朝大臣都不会阻拦开挖运河,再来因北京紫禁城,永乐大钟等许多大工程的消失,如今的朝廷不缺钱。
徐灏开始怀念起北方,说道:“多说说辽东之事,今年怕是没时间过去一趟了。”
此时晴雯送进来四个小碟子,荔枝、龙眼、石榴和葡萄,还有用红玛瑙盘子盛着的新鲜莲子。香菱端过来一张红木描金小香几,二人一边剥开果皮一边坐着听话。
朱巧巧微微摇头拒绝,示意她们俩自己吃莲子,说道:“或许因我自小在西北长大,更喜欢被视为寒冷之地的辽东,感觉回到了家乡一样。大连四季分明,即使是将近半年的冬天我也不觉得多么可怕。家家户户烧着煤炉,晚上睡在火炕上,到处都是树木不愁没有取火之物。今年让百姓家家户户种植白菜,腌好了储藏起来,只要不懒都饿不死。
就是每当大雪封山,各地村子变得与世隔绝,最怕有盗匪强人或那些该死的蒙古女真人前来打劫,就算不杀人,可抢走了所有粮食等东西,大冷的天动辄会饿死冻死了全家人,等收到消息已经是来年开春了,因此必须要修建道路,即使是下了大雪起码能派出人手,消息往来也方便些。”
“修路?”徐灏眉头皱起,以仅仅几十万的辽东军民,委实没有能力修建纵横交错的道路。
正当他沉吟的时候,朱巧巧却扬眉道:“我舍不得让汉人去修路,就命沐毅把那海岛上的两万朝鲜人都送了过来,反正前后死了大概数千人,上了岸每人三两银子,命三千军士负责看守,逼着这些奴隶去挖土开山。按照你的吩咐,招募了数千女真人迁居那海岛,承诺出海抓回来一个人一样给三两银子,女真人还没有何动静呢,结果沐毅他们倒是抓来了三百海贼及其家属,赫赫!”
徐灏有些傻眼,心说这不就是奴隶贸易了嘛?摇头道:“你这顶多是权宜之计,早晚会引起朝鲜和倭国的抗议,大规模持续性的获得奴隶是别想了,朝廷一定会干涉阻止。再说两国近在咫尺,我不希望朝鲜倭国人在人口比例上占据上风,对了,倒是可以抓捕些南洋土著来造桥修路。”
朱巧巧却不带一丝怜悯的道:“每年最多买来二三万的奴隶,皇帝不差饿兵,或给银子或给予土地,保管将士们为此欢喜不尽。再说奴隶多了我也养不起,等修好了一条道路,大概因逃跑累死病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挑选些温顺的赏给有功之人,选一些聪明伶俐的赐给汉民身份,让他们做奴隶管事,女人尽可以卖给百姓为奴。其余那些身强力壮桀骜不驯的男人杀了一了百了,剩余者阉了后赶去挖矿,老娘岂能让异族在辽东繁衍生息?也不会做亏本买卖。”
晴雯和香菱都听呆了,一脸敬畏的瞅着铁石心肠的大奶奶,徐灏却听得心花怒放,好人甭想殖民,做资本家和权贵就得有不把人命当回事的素质,看来把辽东交给大嫂去经营,还真是找对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