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医务总会正式露面的杨猛,与若离回到了上艺学院,一来将联合中西医女子学堂的事情交给青衣来办,二来则是帮霍元甲张罗一下正式收徒的事情。
清末时期的拜师收徒仪式,极为讲究规矩,这与杨猛在上艺学院中授拳传艺,是截然不同的。
按照武门中的规矩,杨猛教出的学员,即便是王亚樵和莱恩,也只能算是记名弟子,只有将名字记录在门派传承中的资格,而没有传承衣钵甚至铭刻在师傅墓碑上的权利。
而正式收徒的弟子,最差也是真传弟子,有继承师傅衣钵和拳术派系开馆授徒的资格,如张文达和边云山,便是霍元甲的真传弟子,至于如今在上艺学院中任教官的‘闪电手飞燕子刘’刘振声,则是霍元甲原本定下传承衣钵的门面弟子。
按说刘振声如今精通暗劲的实力,在理论上只比李刚少了一分天资与实战上的血勇之气,可这一分拿到现实中看,却拍马都不是李刚的对手。
幸运的是,在上海第一国术馆中,原本已有四位拳术宗师,如果再加上杨猛,便是五大宗师,算是满足了正式收徒的第一个条件,广邀武门五位前辈宗师。
第二个条件,原本要徒弟的家长大摆筵席,邀请亲朋好友三乡五老一同做个见证,可如今李刚孤身一人,这便只能由杨猛这个师叔为他张罗了。
在后世看起来,这些规矩或许有些形式主义。可在清末直至民国年间,这个规矩即便是杨猛,也是不敢加以否定的。
所谓门面弟子,便是传承了门派最高拳术绝技,代替年华渐老的师傅,应付武门中企图一战成名的年轻挑战者,从而成为师傅养老送终的保障。
这一点,即便是杨猛也觉得李刚才有这个资格,尤其当他听说霍元甲的九位兄弟,也都是李刚的手下败将后。这才明白霍元甲为何宁愿冒着惹怒自己的风险。也要从他的拳下救下这个独狼一般的少年。
这个少年的天赋,在霍元甲的眼中,还在他自己之上。
所以,即便刘振声再孝顺再用功。也不如李刚那惊人天赋的分量。
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霍元甲不怕被人打死在拳场。这本就是武林千百年来推陈出新的模式,可他却不愿迷踪拳从自己这代断了传承,哪怕十年之后。自己可能真的打不过李刚,死在他的手里,想来他那时候的功夫,也足以将迷踪拳传承下去。
因为这一点,不单是刘振声,即便是急忙赶到上海的张文达及边云山,在心里都对李刚充满了敌意。
杨猛虽然对此事觉得有些头疼,但作为师叔总不能厚此薄彼,眼见拜师宴在自己的张罗下马上开始了,又有些内疚的拉着刘振声哥三个,在一旁嘀咕起来,虽然若离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却知道杨猛苦苦思索了两天,就是为了如何帮刘振声三兄弟,研究出几招专门克制李刚的杀招。
“请诸位前辈先等一等,在拜师之前,李刚还有几句话要说!”
端起了拜师茶,李刚偏偏不愿就这么默不作声地做了霍元甲的徒弟,只是等他刚刚准备大放厥词的时候,却看到杨猛在一旁双眼一瞪,两道如剑的目光顿时电射而来……
李刚心里一阵突突,本能地打了个寒颤,随后有些不情愿地跪了下去,然后才接着说道:“霍师傅,在没有敬上这杯拜师茶前,李刚想先将家事与日后师门中恩怨说个明白……”
霍元甲看着李刚只怕杨猛,心里不觉又气又笑,只是如今众目睽睽之下,怎么也得让这个未来的门面弟子把话交代完,否则丢的不是他自己的脸面,而是迷踪门的人,“那些事也无所谓不能对人言,你想说什么便说!”
“在下李刚,先父李真与先母李陈氏都是因霍家而死,因李刚技艺不精,故家仇难保,如今虽得霍师傅救下性命,却只愿为霍师傅撑下十年门面,这十年之中,若有哪位师兄弟技艺出众,李刚甘愿让位退贤,只是十年之后,李刚却仍要与霍师傅决斗一场,胜了自然家仇得报,败了,便自废武艺……”
霍元甲双眼微微一动,看见孙禄堂几位不知内情的宗师在座上面面相觑,忽地笑了起来,“这些话,在医务总会便说过,我已经应允过了,到时候,就算是你三位师兄,也不得阻拦!”
李刚点了点头,显然觉得这番话略微有些不地道,但想到父母双双身死,心里不觉又涌出一丝的不甘,“还有一事,既然李家与霍家恩仇未了,李刚便不能以此名拜师,以免父母在天之灵也无法安息,所以,自今日起我便以母为姓以父为名,改名陈真,直至十年后报得家仇再说……”
噗!
饶是杨猛如今修练得心性稳重,听到这句话后,不免也是一口浓茶喷了出去,看着地上面黑如铁的李刚……呃或许以后就得叫陈真了,心里不觉感慨万分,“这狗血般的故事,简直比后世的高丽剧还要辗转复杂,难怪这小子一身武艺,却在后世默默无闻,原来却是身世乃至是否存在都难确认的陈真,更想不到本来以为是电视里的杜撰,却又真有其人……”
霍元甲此刻的脸色也渐渐有些难看,只是事到如今,却已是骑虎难下,“你叫李刚也好,改名陈真也罢,总之我收你做开门弟子,便会尽心尽力将迷踪拳全部传授给你,至于霍家与你的恩仇,自你我之后,便算彻底了结,霍家子孙与徒弟,日后不得再向你寻仇……”
陈真脸上抽动了两下,却又不知如何回答。眼见席上几位宗师脸上刚刚的笑容也都消失不见,这才无奈的低下头,双手将重如千钧般的茶杯一点点举过头顶……
“喝了拜师茶,终生不得叛门而出,无论将来师傅是否会倒在你的拳下,你都要将迷踪拳好好地传承下去,今日收你为徒,一来是为师傅自己日后有个着落,二来,却是爱惜你这一身惊人的天赋。既然你已当着诸位前辈把话说开。师傅索性便露出一手,算是你入我门墙的见面礼,也算是给你日后提个醒,做不到这一步。你便熄了报仇的念想……”
面色凝重的接过陈真手里的拜师茶。霍元甲先是仰头一饮而尽。随后才任由陈真跪在地上说出了语重心长的一番话。
轻轻地将茶杯放在司仪手上,霍元甲也不招呼陈真起身,却转头对刘振声说了一句。“振声,你拜入我门下已经十年,如论如何都是大师兄,日后需得给师弟们做出个榜样,你且去拿一叠宣纸过来……”
众人面面相觑,看着刘振声疾步跑出了厅外,不一会儿,便拿着一叠湖州的宣纸,如燕子钻天般从远处飞身而来,等到落在地上,却是连大气都不喘一下。
“好一个燕子翻天巧流星,早就听说霍师弟门下的大弟子刘振声,在武林中闯下了‘闪电手飞燕子刘’的名头,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与陈真这种离经叛道的所谓开门弟子相比,即便是一向好脾气的王茂斋,也按捺不住心里的不满,借着刘振声心中不服,刻意地露上了一手的由头,索性大夸特夸起刘振声来。
霍元甲看了看一旁神游天外的杨猛,心里叹了一口气,却不知道这个弟子日后自己能否真管教得住,只是这恩已经施过,如今却是到了再来个下马威的时候了,“文达、云山,你两且去与你大师兄一同拿上几张宣纸,等我喊声丢出,再一起将手上的宣纸向我撒来即可!”
“好咧!”
身材魁梧,显得有些憨厚的边云山,一边笑呵呵的与竹竿似的张文达答应下来,一边一个近斗翻到了刘振声面前,等到众人点头称赞的时候,那厚重的身形却如炮弹一般超过了张文达的身形,‘嗖’地弹出了四五米去。
陈真眨了眨眼,心里一阵苦笑,知道这几位师兄显然都对自己极为不满,只是家仇师恩本就两难全,任由是杨猛,也不能阻拦自己尽孝道,何况这几人虽然腿上功夫不错,但手上的实战功夫却难免软了些……
霍元甲扭头看了看不动声色的陈真,心里不觉又爱又恨,只是今日诸多武门同道在此,即便日后他真的起了歹心,也要先将这拜师宴圆满收场了再说。
“丢吧!”
哗啦啦一张张宣纸飞出,好似落叶般在空中洋洋洒洒,而刚刚喊过一声的霍元甲,也在漫天宣纸向下洒落的瞬间,将身形‘嗖’地一声动了起来。
嗖嗖嗖……
快如闪电的拳头,好似毒龙探海一般频频伸出,在拳头如雨点般飞落在宣纸上的同时,又不时地变幻着指、掌、拳、爪等手法,将霍家迷踪拳五打四锤劲,不觉发挥得淋漓尽致,难得的是,即便他出拳如雨,可落到宣纸上的时候,却偏偏毫无声息……
唰唰唰……
宣纸与雪花一般,缓缓地一一落在地上,霍元甲这才双手回收,静静地站立原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陈真有些不解,伸手将完好无损的宣纸捡了起来,看向了霍元甲……
“好一个化劲如棉,摧朽拉枯,霍师兄此拳一出,二十年内能称得上是对手的,恐怕也是寥寥无几……”
一阵风儿吹过,却是杨猛有些兴奋地从座椅上跳了下来,只是随着他手上挥舞的和风拂动,原本完好无损的宣纸上,顿时飞出一片片巴掌大小的碎纸,其中有掌印也有拳印和指印……
众人心中震憾,却听得地上的陈真一阵哽咽,看着手上的宣纸不觉泪流满面,静静地跪在霍元甲的面前啜泣不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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