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尼地的双眼如血,与‘守’好似两头野兽一般轰然地硬撞在一起,随后又像两颗雪球一般滚落满地。
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连续大量地服食火麻后,那浓郁的药性让哈尼地迅速进入了极度亢奋的状态,如果说之前心里还想着找机会脱身的话,那么当他看见野人一样的老者在地上一弹而起,狂笑着提步冲拳轰向自己的面门时,他的脑子里不觉觉得一股热流灌顶,随后气势更加暴烈地迎面冲了上去……
啪啪啪……
一阵短促而又激烈的交手,两人的情绪好像点燃了一样。
‘守’的嘴巴咧开,从他兴奋至极的表情上看,可以看出他的心里激动莫名,可从他稳定而又刁钻的拳术上看,他的心智仍处於稳定的状态。
让他无奈的是,尽管自己的拳速已经好似雨点迅疾,可无论怎么变化,这苦行僧的身体都会在瞬间做出正确的应对,或是以掌硬破其拳,或是干脆做出种种极其别扭的身法或动势,在千钧一发之时生生躲避开来,其姿态动势之诡异,简直比自己的拳术还要更加漫无章法。
同样觉得别扭的,还有借着火麻的药力,状若疯虎一般硬打硬进的哈尼地。
尽管瑜伽术的身法与动势很难揣测,可到底架不住‘守’这般拳拳皆如闪电、脚脚都踢出气爆的打法推敲。
这种极限的闪避动作虽然看起来十分轻松,可毕竟对手的实力太强。万一真的被那铜钵般的拳头打中,恐怕即便不立死当场也要落得终身残废。
何况,在此情此地,输了恐怕只有死吧。
两人心中短暂地思索了一下,随后便在更为短暂而又激烈的交手中,不约而同地改变了自己的战术,“既然眼前之人拳术(身法)诡异,那么不如……”
硬拼!
砰砰!
两人心里一震,对对手选择了同样的战术,都感觉大吃一惊。只是此刻手速依然全力爆发。为了避免对手在变化上的纷乱造成不测,又不得不将这个最坑人的选择进行到底,只是当两人彻底放弃了拳术与身法上的诡异变化,只是以简单粗暴的战术接连硬拼之后。心里不觉又产生了另外一股巨大的危机感。
这种硬拼。纯粹是力量与意志的较量。不单是最为深刻的比斗,同时也往往是最为凶险的厮杀,一招不慎。便可能立毙当场,而且最让人觉得无奈的是,一旦两人同时选择了这种有进无退的打法,除非分出生死,若是哪一方率先承受不住这种巨大的压力,那么赢得自然就会是对手。
说起来简单,但真正一丝不苟地执行起来,却能让无数人人瞬间崩溃。
巧合的是,一边是不知道畏惧是何物的二代猿公,一边则是服食了药物神智愈发癫狂的苦行僧,两人这一全力发动,彼此自然更加没有了退路。
砰砰砰……
看着两人手上越打越快,杨猛的脸上不觉微微地抽搐起来,在赞叹不已的同时,也在心里庆幸没有先遇上这个打扮得逗逼的‘包头’苦行僧,从他这种不知疲倦地全力连击的劲力与速度上看,恐怕用不上五拳,就会把体力耗尽的自己直接打死当场。
“无论何时何地,真的莫要小看天下英雄!”
哈尼地连上抽了抽,身体则机械式地再次轰出威力强劲的右掌,使得掌边带起激烈的劲风,如漩涡一样在空气激荡不停,可任由他如何全力施为,也无法完全击溃眼前这个野人的攻势。
两人拳脚如同惊雷轰鸣,可气血却在飞速地的消耗起来。
这种剧烈的消耗,对于年老气衰的双方来说,都是极为恐怖的身心负担,按照杨猛恶劣一点的想法来解释,那就是两人本来寿命将近,像这种全力爆发的攻击,几乎每一拳都是在用生命来打。
然而就像杨猛与陈长兴感刚刚曾预想的那般,两人的全力爆发了不过三十秒,速度与力量便又不约而同地减弱下来,其中最为明显的,自然是凭借火麻的药力,一直在超常发挥的哈尼地。
火麻的药性很强,可以让人体细胞活性短时间大幅提升,同时也能让人的精神进入及其亢奋的状态,可在这种连续全力发劲的巨大消耗下,随着哈尼地气血持续鼎沸燃烧,体温也保持着一路升高的状态,等到体温超出了极限之后,火麻的药性自然会随着水分的流失而加速挥发。
先不说‘守’身上如洪炉滚滚般的力量与气血,就说国术一脉对收敛气血拿捏皮毛的功夫,便足以让‘守’在耐力上占据巨大的优势,而当哈尼地头上出现明显的汗渍后,这种优势不觉再次被扩大了两分。
‘守’的脸上仍是兴奋的笑容,可手上的拳速与劲力却犹如尺量一般精准,即便气血消耗得速度超过了预期,可他仍然竭力保持连续匀速的发动,进而降低血管爆裂的危险……
这就是境界上差距,或许看起来只体现在细节上,但却会影响最终的结果。
几十年如一日的修持着如来苦禅印,让哈尼地的右边的肩肘乃至手腕等关节处,都生出了一些细微的骨刺,尽管这些年灌注的气血与精神,使得整条右臂的爆发力十分恐怖,但每当他挥臂出拳的时候,便会在脑中带来阵阵刺痛,如果火麻的药性没退,或许他还能继续坚持,可当体力与精神接连衰退之后,他便从对手与自己的硬轰之中,感受到整条右臂中的痛感愈发明显……
“难怪苦禅修行总是要吸食火麻……”
与‘守’这种真正练至还丹境地的国术宗师不同,哈尼地如今拳术上的威力。一部分是因为苦禅瑜伽的特殊之处,一部分则是因为吸食了火麻,身体出现了极度亢奋的缘故,如今药性开始减退,他的神智虽然清醒了不少,可胆魄却变得不足起来。
当然,即便哈尼地此刻明白了这一点,也仍是骑虎难下的状态,面对着这种真正不知疲倦的对手,或许唯有继续大量服食火麻。才能保持不败……
尽管这么一来。会使得原本便处于透支状态的身体加速衰败,可为了保住性命,哈尼地却不得不饮鸩止渴。
哈尼地卷起左边袈裟的衣袖,在嘴边又接连猛吞了几口。然后才精神奕奕地将局势又扳回了一些。只是虽然因为药性避免被‘守’打死。可从他脸上隐隐泛起的血光,自然可以看出他已是回光返照。
“这人完了!”
在他的身后,杨猛与陈、杨两位夫子摇了摇头。忽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苦行僧依靠药物不断吸榨自身的潜能,生死胜负已经不再是他自己能控制的问题了……
三人将目光投向了另外两人,一来有些监视和护场的心思,二来则是借机揣摩对手独到之处的念头。
奇’的拳术,看起来更加凌乱暴烈,其路数与其说时刻打生打死的江湖散手,还不如说完全是他从捕猎中提炼出来的战斗本能,可偏偏就是这天马行空一般的本能拳术,却让将一手教门弹腿几乎踢出了花的阿訇内贾德,同样不得不耐下性子与他缠斗在一处。
清末民初的中国,信奉伊斯兰教的回民里面,实战型的国术高手可谓是层出不穷,而无论这些高手擅长哪种拳术或兵械技击,这教门弹腿,却必然是他们最为擅长的一门硬功夫。
其中最有代表性的,莫过于被称为“北方八门拳术(八极拳)初祖”的吴钟,传授给杨猛活马桩及弹腿功夫的大刀王五,和曾经受宫宝田托付,以弱冠之龄在瀛台迎战藏密喇嘛的千斤神力王王子平。
弹腿者之所以能流传如此广泛,一来是因为回民几乎是全民好武,二来,则因为这门腿法,乃是实战性极强的优秀拳种。
清末所谓的‘南拳北腿’,其中有很大的一部分,便是说得这流传最为广泛的教门弹腿。
事实上,在‘戒’这一派的高手之中,抛开个人的年龄、体力不谈,其中真正实战技法惊人的,真就属内贾德能独占鳌头,若非是因为年老气衰,别说什么黑拳之王朱可夫,就连如今占据了上风的‘奇’,也未必能像现在这样压着老人开打。
人的寿命有限,体力与气血自然也有限。
这帮平均年龄高达百岁高龄的‘老人团’,之所以会不远千里地与‘戒’一同东渡中国,还不是都想着找到华夏传说中能让人肉身不坏的见神法门。
练武之人,哪怕是抱丹坐胯的国术大师,终究都要面临着死亡与气血衰败的恐惧,为了延缓死亡的到来,竭尽全力地区降低因为寿命将尽身体急速衰败的速度,但凡有一线希望,他们都会因为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而全力以赴地追寻,甚至有时候会无所不用其极。
所以,别看内贾德此刻与‘奇’打得难解难分,可‘奇’是真正以气血爆发的力量欺人,而内贾德则是不得不以不多的寿命,来换取一线胜利的生机……
所以,当三人转过头来不过十几秒后,两人便已分出了胜负。
不是‘奇’的拳术厉害,而是内贾德残存的寿命和潜能实在不多,尤其在最后一记窝心弹腿全力踢出之后,他本来已经衰老得面孔更是如橘皮一般抽搐起来,等到‘奇’被内贾德脸上的变化惊得向后猛然一跳的时候,内贾德却已是再无力追击,一个踉跄猛然跌坐在了地上……
“呵呵,想不到,奔波了几年,非但没有找到长生的法门,反倒提前耗尽了气血……”
内贾德看着‘奇’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脸上不觉无悲无喜,可随着那句话音落下之后,不单头发变得干枯并大把大把地脱落,就连骨头也隐隐发出了碎裂的声响,使得原本还显得精装的身体迅速干瘪枯萎了下去……
陈长兴的双眼微微一缩,嘴角忽地有些颤抖地说了一句:“天人五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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