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手端着一盘色泽红润、看起来就挺美味的牛排,两边腋下还夹着瓶红酒和看不清楚封面的大部头书册。因为双臂紧紧内缩,挤压之下显得极为胸有沟壑。
老萧态度立马有了180度的大转变,赶紧帮着接过两盘牛排,深深吸了一口气,笑道:“好香啊!”也不知道他是在说人,还是在说肉。
陈霈霈俏脸微红,道:“可别小看我,我可是煎炒卤拌烤,统统难不倒啦!”
老萧一脸傻笑,全力对付着面前的牛排。别人那是叫切,他是叫锯,刀叉与盘子之间发出猫挠黑板的刺耳噪音,弄着桌上汁水淋漓,自己满头大汗,也没把肉顺利的塞进嘴里。
他喵的,奇怪了,都是灵长类动物,差距怎么那么大呢?正当他准备厚颜无耻问人家要剪刀时,甜姐儿贴心的坐到他身边,手起刀落切下一大块牛排递到他嘴边。
一口吃又塞不进去,分两口又怕咬不断,萧洒心中正在为如何进食天人交战,霈霈果断把牛排送进了他嘴里。
甜甜的,咸咸的,最主要是嫩嫩的,牙齿不用和肉做过多纠缠,上下颚轻轻一合就咬断了。霈霈眼神邪邪的,直勾勾盯着老萧咀嚼中的大嘴,缓缓把他咬过的牛肉送入口中。
这妖精,杀人不用刀啊!老萧的小心脏不堪负荷的激烈扑腾着,以他的小聪明劲儿,已经是反应过来了。牙齿都能轻易撕裂的肉,自己没可能折腾不断的,刀叉肯定被小妖精做过手脚了!她如此煞费苦心,就是为了吃……吃我口水吗???
身为一个演员最重要的是什么?入戏!
人家女孩子都如此投入,我也不能甘于人后不是?!老萧这臭不要脸的玩意儿,恬不知耻地享受着华夏第一甜姐儿、电视台当家花旦的贴身服务。一顿饭吃得静悄悄的,两人之间并没有过多的交流,莲儿和庆哥哥不也就一掉筷子,一捏脚的事儿吗?此时无声胜有声!
整整一瓶红酒都进了甜姐儿的肚子里,她眼中媚得要渗出水来,双颊火红似炭,也不知道是醉的,还是羞的。
即使霈霈在亲昵的喂食中强作镇静和大方,离她不足一拳距离的萧洒,还是能清楚的感受到她紧张和羞怯。因为整个过程中,她连呼吸和发丝都是颤抖的。由此可以判断,甜姐儿并不是精于此道的交际花,半多是第一次尝试和男性如此暧昧的**,老萧心中升起一股自豪,是我先给这匹胭脂马套上的鞍辔……
陈霈霈喝得半醉,慵懒地斜靠在椅子上,左手托着香腮,右手自然垂下轻掩着翘臀,笔直修长的双腿顺着桌角无限延伸,娇躯摆成了一个性感的s形。
美人如玉,媚态天成,萧洒虽然没有敢喝酒,却已是醺醺然。不过脑海角落里,一直有个挥之不去的问号,这般的亲昵已经让他有了一种偷拆别人圣诞礼物的负罪感。
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吗?看吧,看了你就会明白!甜姐儿的红唇冲着桌上的大部头书册一努,细长娇媚的凤目坦然地与他对视。
不知道哪里来的默契,老萧读懂了她眼中的意味。心中一阵古怪的悸动,竟然有些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感觉,大手还是坚定翻开那本厚厚的大部头。
原来是一本相册!第一张是个独照,主人公是个穿得蛮臃肿,跟包子似的小女孩,看得出来是在冬天拍的。小女孩满脸愁容,一头齐耳的短发,脸蛋圆圆的,五官极秀气,只是门牙突兀的龅出,破坏了整体的美感,看起来比兔八哥还好笑。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你到底在担心什么?萧洒伸出食指在照片上摩挲着,似乎想抹平小女孩紧锁的眉头。之前曾在脑海中出现过的一个褴褛瘦弱的身影再度浮现,不足一秒又一闪而逝,紧接而来的就是一阵翻江倒海般的刺痛。
萧洒眼前一黑,紧咬着牙关,试图不让自己喊出声来。一双柔荑轻轻抚上自己的太阳穴,老萧愕然转头与陈霈霈对视,只见她目光里满是希冀和恳求。
看下去!老萧再一次读懂了她的心声。照片一张张从眼前略过,女孩随着年月渐渐长大,笑容也渐多,变得开朗了起来,照片里开始出现了朋友。
目光定格在一张穿博士服的毕业照上,小女孩已经长大成人,此时她已经和秀美扯不上半点关系。虽然戴上了矫正咬合的牙套,但是满脸的红疙瘩和橄榄球形的身材,简直像是垃圾食品的代言人。
“这是你?”萧洒倒抽了一口冷气。
霈霈迎着他错愕的目光,赧然道:“那时候在ucla一心念书,不修边幅,又出了场车祸,躺了小半年。结果内分泌失调,体重就控制不住了……”
萧洒上下扫视着她除了不够胸悍,已经堪称完美的曲线,道:“真没看出来。”
霈霈把玩着空空的酒杯,目光迷离道:“那之后我就回国进了电视台实习,有一次顶了空缺,播了一次娱乐快讯,下来就被该节目的制作人指着鼻子大骂,就你这个猪头样还想当艺人,我宁愿看母猪播报也不愿意看你……”
“太他喵的欺负人了!”老萧整个面部表情都扭曲了,怒道:“是哪个王八蛋骂的你,那么缺德生儿子没屁眼!”
“你也认识,他姓赵。”霈霈嘴角浮出一丝颇有玩味的笑意。
是他!?果然生儿子没屁眼儿!萧洒抚掌大笑,因为他知道刀疤老赵的老婆去年刚生了个女儿。
“其实老赵骂的对,想做幕前的艺人,要么瘦要么死,不是每个人都是韩红。”甜姐儿飒然一笑,口吻轻松得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我八岁就去了美国,没有语言环境,普通话本来就不好,又戴着牙套,更加口齿不清了。老赵说我说话嘴里像了大便似的,给我起了个绰号叫蓝胖子,就是dota里的食人魔法师,你说好不好笑?”
老萧心中一酸,多少人只闻见她的香水,却没看见她的汗水。能有今天,成为所谓的华夏第一甜姐儿,她容易吗?
“那段时间,我就跟神经病似的,一有空就上街逮着路人对话,练我的发音。一天下来,牙套刮得舌头和牙龈火辣辣的,满嘴都是血泡。”霈霈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笑道:“习惯成自然,也就坚持下来了。我用了半年减肥,一年练习普通话,之后就考到了播音级别的一甲。”
老萧望着这个坚毅的女人,心中从佩服渐渐转为了敬重,帮她总结道:“你以前身上每一块赘肉,都是现在成功的砝码,了不起啊!”
甜姐儿矜持一笑,丢给他一个“你懂我”的眼神,道:“人对现阶段厌倦了,就喜欢忆苦思甜,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矫情?”
“不,你是一个有经历、有故事的女人。”萧洒冲她挤挤眼,笑道:“很少有人在28岁时,能有你这样的感悟和历练。”
“不提我岁数你会死啊?”甜姐儿犀利的眼神跟小李飞刀似的。
老萧坏笑着又翻过相册一页,这张照片是在教堂里照的,里面娇俏漂亮的玉人与眼前的霈霈一般无二,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近年照的。她一袭洁白的唱诗袍,混在唱诗班里引颈高歌。
已经领教过霈霈骇人演唱功力的老萧,不用细想也知道,她绝对是混在众人里扮演南郭先生的角色。余光扫到照片右上角的耶稣基督受难像,萧洒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厌恶,恶毒地想道,我要是耶稣的话,宁愿再被钉一次十字架,也不愿听她歌颂我,毕竟两害相权取其轻嘛!
霈霈见他面色古怪,追问道:“想起什么了吗?”
“没有,只是没想到你还喜欢西洋乐。”萧洒干咳一声,随即嬉皮笑脸道:“那你喜欢西洋剧吗?”
啊!吸阳……霈霈俏脸一红,扭捏道:“如果你硬是要我……我也不是不可以……”
天哪!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华夏第一甜姐儿请问您的矜持呢?萧洒差点被她欲拒还迎的态度搞到爆血管,不敢搭腔,赶紧埋头翻着相册。
两三下就翻到了最后一页,霈霈脸色猛然变得严肃了起来,指着照片中的一男一女,道:“这就是我的养父母,就是他们送‘石头哥’进的孤儿院,你应该也见过的……”
萧洒一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仔细打量着照片中的二人,眼底泛过一点金芒,神色转得冷漠了起来。
甜姐儿见他板着一张黑脸,面上满是桀骜阴鸷的样子,差点激动得流下泪来!对了,就是这个样子,我的石头哥就是这样!
“那一晚我病得好重,石头哥抱着我去找医生,就遇到了回国省亲的他们,也就是我现在的父母。”霈霈紧盯着他的脸色,谨慎措辞道:“他们收养了我,却把石头哥送进了孤儿院。因为这件事,从小我就有些不理解,甚至有点恨他们,很孩子气的认为是他们分开了我和石头哥,即使是今天我依然保持着这种孩子气。”
“你没问过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吗?”萧洒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问道。
“这……”霈霈一时间被他质问得不好开口。
“说实话!”萧洒抬起头来,正视着她的眼睛。
霈霈心中一痛,嗫嚅道:“父亲说,那个孩子眼里已经被仇恨塞满了……”
“天生天养,何须人怜!”萧洒大喝一声,拍案而起,抱起沙发上的悠悠,快步夺门而出。
“等等,你的东西!”霈霈前后脚追出门外。老萧一看她手中装着盒饭的塑料袋,心中一软,眼中厉色渐渐退去。接过之后,头也不回的走远了,高声道:“我先回去了,你不要送我!”
“亲生父母抛弃了我,却给了我生命;养父母抚养了我,也给了我尊严;而那位最重要的人,教会了我坚强和乐观。”霈霈对着他的背影,喊道:“我等这一天对你说出这番话,等了二十年啊,你听到了吗?”
陈霈霈话一出口,仿佛用完了全身的力气,瘫软在门前,又哭又笑。哼,石头哥,这辈子你都别想逃出我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