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的确就像是陆希所想象的那样,眯眯眼其实早早便考虑到了最坏的打算。于是乎,当天空蔷薇的飞天骑士们降临到了达罗舒尔要塞的上空,当冲天的烈焰从港区和仓库腾起的时候,其他人都陷入了慌乱的debuff中,但这位备受瞩目的贵族派当代最优秀的青年将领,也确实拿出了和名声相符的素质。他表现得极其镇定,而且还迅速地下达了应对的命令。
“在剩下的预备队中,拨出两个百人队前去增援赤星堡和白月塔,就近建立防线,顺便那里的战斗法师团,解除对东望堡的奥术压制,把全部精力用于保证己方的防卫。”
这两处都是要塞中相当重要的堡垒,并且都附带有加成法术效果的魔法塔。每一处都有五人组的精英战斗法师,可以利用魔法塔的加成效果对整个要塞范围,尤其是港区方向的敌人进行远距离奥术轰击。同样,也能以魔法塔为法阵核心开启大范围的防御结界。此外,它们的地理位置也很重要,正好卡在城区和港区之间,只要不失守,便能互为犄角,也能成为己方控制的军营区的前哨阵地。
“让城区内的士兵们开始有些向市政广场方向撤离,和驻扎在城中央市政厅和学宫的部队会和。对了,我们已经把魔晶炮抬到楼顶了吧?确定了吗?很好,就以市政厅和学宫为支点,在市政广场建立防线。”
学宫和市政厅,乃是达罗舒尔城区最高的建筑物,而眯眯眼在一天前便下令从舰队中挪出了三门魔晶炮,安到了屋顶。手下人原本对他的这个命令不明所以,觉得这个眯眯眼的贵族小白脸就是折腾人,但到了现在才明白,这是何等的高瞻远瞩。
未料胜先料败,眯眯眼是个做事滴水不漏的悲观主义者。这当然不是天生的,而是在差点被某人当场打杀了后,便养成了这个脾性。
他又补充了一句:“告诉怀特中校和布鲁斯少校,可以考虑借助民房为据点稳固防线。什么,里面的市民?呵,这是人家的房产,征集起来也就罢了,但再把他们赶出去就太不近人情了。让可怜的市民们待在自己的家中吧,好言相劝,万不可驱赶!”
说白了,这就是把普通市民们当盾牌了。只不过,这种事情就算是在陆希蓝星家乡的21世纪都不算大新闻,在这个时代就更不算什么了。不管是内战还是外战,普通平民的安危,从来就不是军事主官们会优先考虑的问题。
“还在围困东望堡的部队?呜……姑且还是请他们自行突围吧。我这里并没有增援他们的余力。另外,前去增援仓库区的部队,也不必强求了,让他们就近赶往附近的堡垒设防。”
平心而论,这个命令其实相当正确。因为围困东望堡的部队在第一时间就受到了空骑兵们的高空轰炸,还被抄了后路。想救是不可能救的,就算是救出来了也一定得不偿失。像眯眯眼这种高高在上的贵族派,不管平时可以演出多么平易近人爱兵如子的人设,但绝不可能真的和普通士兵有什么所谓的袍泽友情。当然也就不可能做出另一种选择了。
这样一来,把东望堡围了个水泄不通的两千多人就相当于是被放弃了,但他们在客观上也一定能起到断后的作用。
“至于港口那边,还在继续战斗吗?”
“战况不是太有利。达伊上校已经用魔晶炮对敌方的炮击阵地反击,但几乎没什么战果。”阿福皱着眉头回答道。
要说魔晶炮这种东西呢,论威力当然不算低——当然其威力主要取决于天然聚能水晶的纯度和大小,所以不能量产——至少巡洋舰上的主炮,是完全超出空骑兵们用驮兽带来的小炮的。可问题是,其射程和命中力,尤其是跨射界的命中力实在是有点差强人意。于是乎,这样的炮战,他们在一开始就落入了下风。
“已经有一艘巡洋舰和一艘护卫舰彻底失去升空能力了。”阿福道:“不过,萨伊上校已经在灯塔和几处高位上架设了火焰弩,其麾下的两百名巨盾弩手也上了屋顶,敌人的空天骑兵一时间倒是无法马上接近。”
作为辰海舰队的提督,眯眯眼当然不会对自己最重要的战舰们不管不顾。实际上,舰队中最精锐的水手们都一直在港口中待命,带队的达伊上校也是眯眯眼的心腹将领。他们的确没有料到会有袭击者迅速占领制高点,把整个港区都拉入了导力炮的攻击范围。不过,在经过了短暂的慌乱之后,他们的表现算是守军一方中最优秀的。
要知道,在港口的除了水兵,还有两支很能打的佣兵部队,分别是一支300人的巨盾弩手大队和一支150人的盾斧兵。都是列国都算得上知名的佣兵团队,而且口碑不错。
反正,在封建时代,佣兵比国家常备军能打不一直都是常识吗?只要找教皇骗够钱……啊不,总之只要有钱,靠着佣兵就能所向披靡天下无敌统一欧陆呢。
于是乎,巨盾弩手上了楼顶,而盾斧手们则在通往港区的几个交通要道上设立了障碍物。一时间,竟然也真的暂时稳住了战局。
只不过,在导力炮的压制和空骑士们的轮番冲锋下,他们其实是维持不了多久的。
“让水兵们上船,把所有能动的船都开走。剩下来不及的带走的,全部引爆他们的蒂斯鲁核。”
“全部的船只?包括运输船。”听到这里,阿福抬头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我说的全部,当然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全部!”他甚至都没有看对方一眼,冷冷地道。
我明白您的意思,这些船就算是保不住也不能落到对方手里。可是,一旦被烧掉了所有的船,便是您自己也得被困在这座岛上了啊!
老管家心里这么想的,但他很清楚,自己的少主人别看平时都笑眯眯的,说话也平心静气很是和善。算得上是年轻门阀子弟中非常难得的可以沟通的好相处的对象,可一旦下达了决心,却从来都容不得自己这样的下人来质疑的。
邓博莱·丹迪莱恩的命令在确定来袭方的身份后,便迅速地传达了下去。于是,本来就被打得抱头鼠窜一脸懵逼的守军们,就像是迷路了大半天的熊孩子们终于听到了妈妈的声音似得,虽然还在恐慌,但总算是能下意识地按照上风的指示来行动。一时间,混乱的局势确实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不过,眯眯眼本人倒是很清楚,能做到现在这地步,是因为他可以迅速把命令下达给所有的军官。而之所以能做到这种操作,倒不是因为他邓博莱少爷忽然军神附体了,也并不是他的部下们领先了时代好几个量级每个班都配了一个电台什么的,更不是他能奢侈到给军官们人手配一个价值连城的通讯水晶。
说原理当然也很简单,是他眯眯眼早早就准备好了五十只鸟型使魔。这是风元素精灵一种,有个很简单明了的名称叫做“迅风鸟”,其个头比之蜂鸟也大不了多少,也没什么战斗力。但速度极快,心性也很警觉,在自然界几乎不存在什么天敌。当然,它们的智商并没有高到能当传令兵的份上,但其天赋能力便是能用风元素的摩擦模拟出主人交代给他们的信息。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比那些训练有素的传令兵更有用。
只不过,这种玩意的弱点也很明显。首先就是太脆了,真要被感知超卓的施法者察觉了,随手一记风刃便能灭掉一打。而且,其耗蓝也是相当高的,要维持其长时间在主位面存在,对施法者来说是个很大的负担。
现在,维持着这一大串迅风鸟,便是让眯眯眼都有些吃力了。他现在迫切地需要返回兵营区中,召集所有还能动的军官,把剩下的全部守军都发动起来。只要做到这一步,己方在要塞中依然占据着绝对优势的兵力,就算是那正在山中的几千人六军团的老兵赶回来,依然还有一战之力。至少是绝对可以拖到正在赶往这里的联合军舰队主力抵达的。
只不过嘛……
“轰!”不远处的大礼堂中再次传来了爆炸声,正面礼堂的落地窗哗啦啦地碎成了一地。几个身上还带着火的身体咣当地一声砸开了礼堂的正门,直接摔在了门口的阶梯上。紧接着,更多的人发出了各种各样的惨叫声,从大门中冲了出来,就像是一群吓破胆了的羊群似的。他们的步子踩在最开始砸在阶梯的几个倒霉蛋身上,那几个人最开始还凄惨地叫了几声,但很快便再没有声音了,眼看便是不活了。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从大门中挤出来的人潮是越来越多,不少人的脚步拌蒜直接摔倒,于是场面便愈加显得混乱了。
所谓的联邦军官,在遇到突如其来的危险时,表现得竟然和手无寸铁的平民一个德行。看着这荒诞的一幕,眯眯眼一时间竟然是啼笑皆非,哭笑不得。
“……第六军团的军官们啊!我记得在两年前,这还是联邦最精锐的军团呢。这到底该是谁的问题?”
是啊?到底是谁的问题呢?才不过短短两年间,大量的贵族纨绔和各类关系户便充斥到了军团中各个重要的岗位。那些优秀的军官退役的退役,转行的转行,不少优秀的军官甚至直接就被隔壁的天空蔷薇挖过去了。
于是乎,满编三万多人的东方军团,守护了联邦东部边境百年的,唯一能算的上是武德充沛的边境铁军,能打的瞬间就只剩下五六千人的老兵。就这都还是那个赤色雷光据理力争的结果了。实际上,没有一个人会怀疑,再给上几个月时间,便是这点老兵都剩不下来了。
要建立一支武德充沛的精兵需要花十年以上——当然,某些挂逼除外——但要把武德充沛的精兵毁得费拉不堪,两年时间真的足够了。
老管家阿福看了看自家的少主,眼神有些微妙,但却保持沉默。他明白,上述的这些,他的少主其实比自己要门清。
“呵,我的队友们都是蠢蛋,可是,生在蒲公英家,除了扛着这群蠢蛋咬牙坚持,又有什么办法呢?其实,我不知道有多么地羡慕那个人呢。”
“……那个人?!”
“是啊,羡慕,嫉妒,憧憬,可是却又求不得,当然便只好仇恨了。否则,又能做些什么呢?”
在那个一瞬间,阿福在自家少主的脸上看到了太多的情绪,可一眨眼后,他却又一次恢复了那张眯着眼睛的,淡然而万事都在把握中的狐狸笑。
“鲁道夫老弟可真是失态啊!他可是保证过,由他亲自出手,会迅速拿下摩尔小姐的呢。”
“……那您是要亲自出手吗?”阿福问道。
说实在话,在超凡实力者的混战中,也只有同水准的实力者能插得了手了。而己方这边,也真的只剩下少主自己了。
邓博莱·丹迪莱恩沉吟了片刻,随即嗤笑了一声:“算了,鲁道夫老弟既然夸下的海口,我们要过去就太落他面子了。反正他也是个聪明人,真要是局势不对,他也不会强求的。”
“我们走吧。”
眯眯眼就这样离开了露台,带着一众心腹向军营区而去。驻扎在那里的官兵还有六七前千人,现在应该都被喊杀声和爆炸声惊醒了。哪怕这都是一群没见过血的菜鸟新兵,但只要能整顿起来驱赶上战场,哪怕是当炮灰使,也是能够稳定战局的决定性力量。
他走得当机立断不带走一点云彩,仿佛压根不知道,正在大礼堂中的鲁道夫·盖泽特却正在大骂着自己呢。
“邓博莱那个满肚子坏水的死狐狸,为什么还不过来帮忙?”
辰海舰队的副司令官,躲在大宴会厅一根巨大的古典石制立柱的后面,看着礼堂正中,神威凛凛的塞希琉·摩尔小姐,一时间心塞得无可附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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