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箕裘承祖泽 第六百一十三章 戒急用忍,苦撑待变

目录:夺鼎1617| 作者:猛将如云| 类别:历史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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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条江海两用船从下关码头出发,沿着长江顺流东下,直奔长江出海口。几条南粤军水师炮船似乎是监押着犯人的解差一般,全神贯注的在这几条海船周围缓缓行驶。

    一眼望上去,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唯恐这几条船和船上的人跳江或是夺路逃走。至少,岸上的人们是这么认为的。这几条船上的乘员,除了那些搭乘船只出海的难民之外,更有数十名被发配到南中的前秦法系官员。

    “唉!谁让他们在冬至大祭上同那些人大打出手呢!?所谓的好鞋不踩臭狗食,那些破靴党,可是好招惹的吗?”

    有那老成持重的人在码头上暗自摇头叹气。

    破靴党,原指地方上家境破落品行不端而声气相通恃众闹事的士子。后亦泛指破落无赖的团伙。对于知根知底的南京人来说,当天在文庙闹事的那些读书人,便是城内的破靴党。他们依仗着自身的功名,什么包揽词讼,同各个衙门的衙役勾结起来收陋规银子,“吃盐水”,敲竹杠。各种行为都是为人侧目。

    “唉!可惜了那些直肠子的好汉!他们哪里是这些歹毒小人的对手?”码头上讨生活的升斗小民们心中不住的为那些敢于仗义执言的好汉们慨叹着。“又是一出林冲发配啊!”

    林冲发配是不假,可是没有上演野猪林,演得却是林冲发配的后半段剧情。

    那些秦法系的官员一被押送上船,便被水手们请到了船上的大舱间内。

    这个船上最大的舱室内,早已摆设好了一桌丰盛的酒席。几位水师的军官更是衣帽整洁满脸笑容的站在门前迎候。

    “各位此次大大的为咱们南粤军出了一口恶气!虽然说名义上是发配到南中。可是,没有这个发配的文书,各位不也是要到南中走一遭吗?南中是咱们主公的天下,到了那里,这道发配文书可就是各位的军功证明了。各处的衙门学堂军营工场,不得排着队请大伙去喝酒?没别的,今天这次,算是我们几个人共同凑得份子,给各位先压压惊!”

    为首的水师营官也是个爽快的汉子,几句话便说得秦法系官员们个个眉开眼笑。

    于是,原本以为自己要狠狠的遭一些罪的这些“充军发配”的官员们,享受到了出了野猪林之后的林教头待遇。

    除了北方汉子有些不适应坐船,有点晕船之外,基本上就是与出差没有什么两样。几个刑部、吏部的押送官员也是很晓得轻重很会看风色的与这些犯人们称兄道弟推杯换盏的打成了一片。

    不过,南船北马。以陕西、河南等地人士为主的这些秦法系官员,对于乘坐海船这种交通工具还是很不能适应。没得半天的功夫,几十位官员便纷纷到船舷边上,将船上厨师精心烹饪的美食都变成了给龙王的献祭。

    一位官员扶住船舷,看着混黄的江水迅速将他呕吐出来的食物残渣卷入波涛之中,脸色惨白的接过身边水手递过来的热水:“唉!当真是佩服你们这些出没波涛如履平地的好汉!咱们这是到了哪里了?”

    那水手向四周望了望,默默的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大概是要到崇明了。很快就出长江进了大海了。到了海上,就彻底是咱们的天下了!”

    正安慰那晕船的官员着,对面乘风破浪一条快船逆流而来。虽然是逆流而上,但是借着顺风,加上船上水手们精熟的操船技术,那条快船疾若奔马而来。

    “是咱们的船!”

    “是李大人麾下的船只!”

    水手和那秦法系官员几乎是同一时间对来船做出了判断。

    从船只的形制、桅杆、帆数和旗号上,都说明了来船正是署理总督山东、登莱等处兵马钱粮事李华宇部下所属的船只。

    船只的主桅杆上,高高的悬挂着一面巨大的红旗。按照规矩,只有前方打了大胜仗,才能有着红旗报捷或是露布报捷的举动。

    “露布”作为“征讨檄文”功能的文体,稍晚于裴松之的南朝梁人刘勰在《文心雕龙?檄移》中追其源流说:“张仪檄楚,书以尺二,明白之文,或称露布。露布者,盖露板不封,播诸视听也。”学者考其“尺二”当为“二尺”之误。刘勰又云:“故其植义辞,务在刚健,插羽以示迅,不可使辞缓,露板以宣众,不可使义隐,必事昭而理辨,气盛而辞断,此其要也。”可与裴松之所述贾洪“作露布文”相印证。值得注意的是,刘勰在这里认定的“露布”兼有“插羽以示迅”和“露板以宣众”两个特点,说明“露布”确也可作为紧急军情的传递方式,

    这种用途的“露布”也称“羽檄”。《汉书?高帝纪》曾记有“吾以羽檄征天下兵”。师古注曰:“檄者,以木简为书,长尺二寸,用征召也。有急事,则加以鸟羽插之,示速疾也。”大概类似于公开发布的“鸡毛信”。可见,这是“露布”早期使用功能的又一个种类。当然,刘勰将作为征讨檄文的“露布”追溯到了战国时期,当属有其实未必有其名的一种看法,但终究透露出“露布”的源头可能早到先秦时期。

    露布开始成为报捷文书是在唐代。

    如今,李华宇这样大张旗鼓的命人沿着长江逆流而上报捷,显然是打了大胜仗。否则,便是李华宇胆子再大,也不敢如此造次。

    “微臣李华宇恭贺圣主安康:

    赖陛下洪福,将士用命,臣统大军与辽贼会猎中原,先破贼正红旗,后破其两白旗,正蓝旗一部幡然悔悟,反戈一击,辽贼已成众叛亲离之势。后虽有附逆贼人曹振彦顽抗,然终不敌我威武之师,台湾兵团一战破其六阵,夺壕堑两道。后入夜虽受偷袭,然贼亦被击退。合计共斩首真鞑千余,附逆贼人万余人。战果虽不可称大,然亦足以鼓舞军心士气。所奇怪者,唯此战附逆贼人骁勇异常,当是畏惧官兵惩处,故不得不拼死耳。然强丑跳梁,终究笑柄,我军士气如虹,当不日将其尽灭。”

    李华宇的报捷题本在南京城中迅速流传开来。拜报纸之赐,茶馆酒楼之中念诵的题本,和朝堂上大臣们诵读的一般无二。

    所差别的便是朝堂上大臣们听到的内容还包括了题本本身附带的夹片。夹片上面详细开列了这次大战的战果和对清军、眼下的明军各自优劣之势的分析检讨。

    在这个文件的附件里,李华宇详细的汇报了几次大战的细节,如何招降正蓝旗满洲兵马,让他们阵前起义,令两红旗大败。在对战两白旗多铎部时,如何的台湾兵冒着清军密集的炮火轮番冲击,连续击破清军六阵的过程。

    在夹片当中,李华宇几分赞叹几分为自己的部下吹嘘道:“辽贼兵马枪炮火力猛烈枪弹如雨,唯有发起白刃冲锋方可抵消其火力优势。且又有大队附逆官兵为虎作伥,凶焰更胜。”

    这还了得?!这段话不但让弘光皇帝朱由崧、首辅马士英、赵之龙、王铎等人目瞪口呆瞠目结舌,也是让李守汉有些惊诧异常。怎么,什么时候鞑子有这么猛烈的炮火,鞑子们不是以骑射为主吗?鞑子不是不懂的火器的好处吗?(李守汉:鞑子不是在入主中原之后便不再发展火器了?打断了中国火器发展的进程了吗?怎么还有这么猛烈的炮火和这么多的火器?居然让我大儿子又把当年刺刀突击的看家本事拿出来了?这不科学啊!)

    不过,在李华宇给李守汉的家书当中,李华宇也是很诚实的向父帅说明了前线的情况:“鞑子火器固然凶猛,不过不足为虑,其炮手多是文盲,不通术数之道,不知如何计算操炮,唯独凭经验操炮,素质与我南粤军相差甚远。其步队以八旗满洲兵马为核心,又有大队附逆官兵为前驱,搏战固然悍不畏死,然结阵而战,我军以一当十。”

    家书里对当年李华梅在塔山所使用的战术十分推崇,对双筒短火铳在堑壕战当中的应用更是大加夸赞。信中请父帅督促后方河静几处工场加快生产,“唯马尾手榴弹和后装枪为破敌利器。请父帅督令后方尽快转运到此为要。”

    幕府众人将李华宇的要求整理出来,一边令上海方向火速将囤积的各项物资转运往山东去,一边下文令河静制造、河静重工等几处工场日夜开工,制造马尾手榴弹以供前线消耗。

    有了这场大捷,南京城中的风波变得无声无息了。虽然没有到元旦正式宣布新政的推行,但是,在各地州府,新政的推行变得没有了什么阻力。当然,査继佐和李华宝为那些有良心有骨气的文人准备的静心读书场所已经是人满为患。不停的有人在里面写就了几千字的检举揭发材料,将自己的同乡、同年、同门检举。之后,这些同乡同门同年们被抓紧来,继续写揭发材料。

    这一来,江南士林元气都不能用大伤来形容了。几乎损失殆尽。东林君子们也不得不收拾起爪牙,改旗易帜,投入到火热的推行新政活动当中去。更有甚者,比如钱谦益钱探花,更是积极主动的上表弘光皇帝,要求严惩那些闹事者。理由是,国家大敌当前,必须严刑峻法。否则,朝廷威信何在?虽然这个提议被马士英等人很敏锐的发觉了他糖衣下包藏的祸心,以多事之秋不能兴起大狱为由,婉言拒绝。但是,他的态度已经昭然若揭了。

    同在朝廷上的慷慨陈词义正辞严不同,在私下里,钱探花同心腹知己在一道密议时,却是另外一副嘴脸。

    “李华宇所部当年对战辽贼阿巴泰所部数万悍贼,也未曾落于下风。堪称是南粤军中最精锐的部队。如今在他自己发来的捷报当中却也坦诚,居然只能打打附逆贼人,对辽贼真奴伤害轻微。一场大战下来,居然只是斩首附逆贼子万余人,真奴不过百余人。算起来,自从辽贼窃据神京以来,李华宇所部不过斩首了辽贼真奴八百五十一人。这比起当年李守汉动辄便是以千论百的斩首真奴,可是差远了!”

    “就是!辽贼两红旗之败,便是因为辽贼正蓝旗所部阵前反正而来。这战功便也不能算是他李华宇所得!”

    “探花公,我看,我等不如在皇帝面前请旨,到江北点验李华宇的军功首级!免得这对权臣父子联手,上下欺瞒,杀良冒功或是虚报军功!”

    虽然不能与李家父子和马士英等人正面抗衡,但是,东林上下众人还是很乐意的给李家父子的战绩上找到些麻烦,用鸡蛋里挑骨头的标准来给李华宇的军功当中找到一些瑕疵,然后大肆渲染一番,达到给李守汉父子添点恶心的目的。

    他们却是选择性的遗忘了,当年被他们吹嘘为国之柱石的所谓“南左北李”的那位抗战主力左良玉,打了十多年的仗也未必砍了有八十一颗真奴的头颅回来。反而是与李自成、张献忠等人的作战当中经常斩首不少。可是这些首级里又有多少是真正的所谓流贼首级,却是阎王老子和判官组织阎王殿上的各路小鬼一起来加班加点也未必能够搞得清楚。

    (这一点,东林几百年后的徒子徒孙们却也继承了先辈的光荣。被他们吹嘘的天上少有地上难寻的那个部队,为了避免遭人骂街,我就不提那个番号了,大家知道最有名的军长两点特征就可以了,一是当团长时杀了自己老婆,二是会摆造型拍艺术照。号称是抗倭第一军、支那第一恐怖军,结果呢?长沙会战时春华山一战,日军以三个大队的兵力便将该军51师、57师等部预设阵地击破,51师被日军击溃,团、营、连、排丧失建制,令其全军损失过半!这个时候该军还是王耀武这个发家人统领,战斗力处于巅峰状态,如果是艺术照杀妻哥统领的话,只怕春华山就成了孟良崮了。这个时候该军拥有三万多精锐,而且刚刚换装苏械,是国军当中第一批苏械部队。而日军的大队,甲种编制不过是一千一百多人。三万人对战三千人,居然被打得损失过半。这样规模的兵力投入,不好意思啊,在敌后战场上,在所谓的三分抗日七分发展的某军根据地反扫荡之中,也只能算是一个中等规模的战斗了。不信?大家可以去看看鬼子自己编的华北治安战等资料,里面写得很清楚,就在春华山战役时,河北易县的土八路反扫荡可是击败了日军一个甲种联队。果然是抗日主力啊!某军果然是游而不击,三分抗战七分发展啊!以一个足足拥有几个团兵力的军分区居然只能打鬼子一个甲种联队!)

    贬损了一阵李家父子所部兵马战斗力大不如前、谎报战功后,钱谦益和他的朋友们又开始对马士英、李守汉二人指使爪牙查白地等人在江南横征暴敛搜刮民财大加鞭笞。

    “留都有民谣云,‘相公只爱钱,皇帝但吃酒!’如此长久下去,大明朝廷只怕早晚危矣!”忻城伯赵之龙愤愤不平,面有忧国忧民之色。

    “正是如此!査继佐是个什么东西?!无耻文人一个!却被马士英、李守汉引为心腹,委以重任,令其荼毒江南!如今,江南各地无不被其骚扰。”

    所谓的荼毒江南,却是査继佐在各地进行的催缴积欠钱粮,按照嘉靖优免则例办事,督促各地官绅大户们缴纳赋税钱粮。

    说到了这个问题,在场的几位密友纷纷打开了话匣子,各种恶毒的诅咒咒骂纷纷脱口而出,犹如黄河泛滥一般。似乎如果不立刻制止这种搜刮民财之举,江南便是万古长夜,国家江山社稷立即完蛋。什么不遵守神宗制订的优免则例,不按照圣明天子神宗万历皇爷的旧时制度办事早晚要吃苦头云云。早就将几年前还在痛骂万历皇帝贪财好货的话丢掉了殷商之地去了。

    钱谦益却也不说话,只管从书架上取过一个木匣,里面取出一张文书。

    “这是那头疯狗查白地给钱某来的公文,令我火速上缴积欠钱粮。否则,”

    “牧斋公,你是当朝书,又是科甲正途的探花公,这厮如何敢向你勒索?”大学士王铎愤然惊呼。

    “唉!探花又如何?探花不如银钱可以花啊!”

    钱谦益慨叹一声,将那份文书递给在场各位好友知己传阅。

    査继佐将钱谦益作为第一轮打击目标也是有他的目的所在。钱谦益是东林魁首,一代名士,又是探花功名,当朝礼部书。如果能够将他拿下,那么,江南各地的钱粮催缴征收便容易得多了。

    嘉靖隆庆时期,江南最大的地主是谁--徐阶,徐阶有家产1500万两银子+地产+手工业作坊全部免税。徐阶在苏松霸占民田24万亩,拥有佃户数万人,张居正改革每年全国的负税总额是多少?200万两银子。

    而钱谦益的财产只会比这个把自己孙女作为政治斗争利器来为自己博取功名的徐大人多。史书记载钱谦益家中财产惊人,此人房屋宅院百间,修有藏书楼,土地绵延几里,良田千倾,家奴过百。钱家世代单传依靠煮盐等生意积累下大量财富,钱谦益还经营海运,加之作为文坛领袖,请其润笔者不计其数,稿酬丰厚。

    江南甲第蝉联,冠盖相望,官户纳献之风尤烈。复社领袖张采曾这样描述过江南士大夫受献的风气:“往者乡、会榜发,不逞者各书呈身牒,候捷骑所向,进多金名曰投靠。所进金岂奴办,多以其族无干田屋贽,否则系人奴背主,且挟旧主田屋贽,曰投献。则群不逞相率下乡,数马以二三十计,田用杨树干作签,上书某衙或某宅照,四至为围,曰扦钉。屋用大封,上书某衙或某宅几月日封。平民洗荡,同兵燹。”钱谦益虽是名士,但居乡亦纵令豪奴,“或投献钉封,或假令图诈”。说是投献好听些,其实,和被称为“流贼”的农民军比起来,更加残酷无情。

    历史上,咱们这位钱大探花名声极差。明史专家吴晗和孟森都对钱谦益评价极低,吴晗更骂他:人品实在差得很,年轻时是个浪子,中年是热中的政客,晚年是投清的汉奸,居乡时是土豪劣绅,在朝是贪官污吏。钱谦益虽然降清但密谋反清,令乾隆对他非常厌恶,特地把他编为贰臣传乙等,还对他《初学集》等著作予以禁毁。

    “牧斋公,你是咱们的智多星,如今权奸在朝,阻塞言路,蒙蔽圣听。你我正人君子该当如何?”赵之龙将那份催缴钱粮通知递给身边的人,双手抱拳向钱谦益请教对策。这样的文书,他也收到了。

    作为勋贵当中的异类,他没有在海上贸易当中分得一杯羹,本来就是心中忿忿,如今,他在各地的田地、商铺也要上缴各种税赋,如何不让他心急如焚。看着别的勋贵家,靠着江海联防协定带来的好处,端坐在府邸之中,什么事都可以不做,单是靠出租那张出海文书旗号便可坐获大利。而且,在如今的税收制度当中,这种行为便是一文钱的税也不用交的。这如何能够让他咽的下这口气?!凭什么大家都是勋贵,徐家、常家、刘家他们可以继续大把的赚银子花银子,他却要小心谨慎的勒紧裤腰带来过日子,唯恐一不小心被收税的人盯上?!

    “人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哦!”王铎也是心有同感。类似的文书,他自己虽然没有看到,不过,在家乡的几个兄弟子侄却写信前来告诉他,已经有税吏登门通知了。

    “大家不要忘记了,所谓狂风不终朝,暴雨不终夕。李马二人的这些强横手段,到底能够维持多久,谁也说不好。何况,眼下朝廷上下官员数千,在野贤人,读书士子以数万数十万计算。他们之所以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强行推行这种害民之举,无非是靠着战场上的一点战功而已。说不定哪一天,一场大败。到那时,便是我等匡扶朝纲,拨乱反正之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