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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鹿玛红带着两个警备旅和五营东蕃兵的到来,青州府和兖州府的天平更是向南粤军这个方向上大大的倾斜过去。
原本盘踞在各处乡镇,或是据险而守负隅顽抗的各地土顽地方豪绅,他们和他们赖以横行乡里的武装力量大都在临沂城下被聚歼,各地的土围子、寨子便成了树上熟透了的果实。
抵达临沂城下的当晚,鹿玛红便下令,分出了十几个营的兵马,往各处州县前去清剿那些土围子,务必要将他们犁庭扫穴,除恶务尽。
数日之后,临沂城外。
荒野上的人群又扩大了不少。从各处州县押来的人犯,成为了囚犯队伍当中的新鲜血液。
这些人数日来被监押着连续行走数百里、百里不等,顶风冒寒,衣食无着,更加上担惊受怕。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威风八面的人物,此时都只剩下了半条命,许多人都是奄奄一息。如果不是南粤军兵丁们用枪杆刀鞘监督着,只怕早就在路上耍死狗,说什么也不走了。
但是,更加恐惧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此时此刻,如果用无人机从天空向下眺望,会看见一团团黄帽红衣的小点翩翩起舞,可惜那不是蝴蝶,而是一些面色红润又杀气腾腾的姑娘,她们兴奋的脸上冒着汗珠,头顶上热气蒸腾,在人群中往来穿梭,宛如猎鹰寻找野兔,将那些叛乱分子及其家属,一个个的从人群中揪了出来,并把他们集中。等伍兴来视察他们成果的时候,展现在他面前的是多达一万人左右的庞大人群。
伍兴来到人群附近的时候,他发觉常识好像不太够用,因为他居然听到了震耳欲聋的轻轻的呜咽声和山呼海啸一般的呼吸声。这是错觉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不过,他们的心情伍兴倒是能理解啦,换了你被这么揪出来,估计也会心惊胆战。
看到这些人如此的惊恐,伍兴和蔼的笑了笑说:“乡亲们,各位社会名流们,在下便是伍兴。你们不要担心,在下可是传说中那个红眉毛绿眼睛锯齿獠牙的魔头样子?更不是传言当中说的一天要吃五个小孩的魔王。在下也是地地道道的齐鲁子弟,也是山东人,俺的家就在青州府沂水县,要是论起来,我们那是货真价实的老乡。”
伍兴的话让众人莫名其妙,这时候谈论老乡不老乡的,你想干啥?虽然也有人很是敏锐的想起了同样是沂水县人士的另外一个名人,想到了那位天杀星黑旋风李逵,不由得又是一阵战抖不止。天晓得这个伍兴会不会是第二个天杀星?!但是既然伍兴这么说了,人们还是不禁有了一点幻想,希望接下来的话,能稍微给他们一些希望。可惜,中国人的话,往往都是在但是之后的,接下来的话,给他们的可不是希望,而是绝望。
“乡亲们,既然咱们都是一家人,那我就不说两家话。你们也都知道,你们是因为造反才被我抓起来的。俗话说的好啊,胳膊肘往外拐,调炮往里打,越是一家人,就越得往死里打。所以说啊,既然咱们是一家人,那你们就躲不过一个谋反之罪。”
可惜的是,虽然伍兴做足了声势,但是人群在短暂骚动之后,很快又平静了下来。原因是,一些骨干分子仿佛是心里有了底,他们偷偷的跟周围的家属或者狗腿子说:“别怕,所谓法不责众,这里有这许多人,光是被挑拣出来的怕不是就有上万人!古往今来,历朝历代都要行王道,行仁政。我就不信伍兴能把咱们都杀了!他今天摆出这个架势来,顶多就是吓唬咱们,让咱们揪出几个人来顶罪,然后他落个好名声。”
似乎可能是一不小心有人的声音太大,让伍兴听到了这些话,所以伍兴点了点头说:“乡亲们,看来你们是不太信得过我伍兴。不过没关系,你们看那是什么?”说着,伍兴用手指一指,众人顺着伍兴的手指一看,赫然发现大约百步之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几个特别大的坑。
土坑显然是新近才刚刚挖掘出来的,新鲜的黄土兀自在寒风中冒着热气,从堆积在坑沿上的土堆,众人可以想象得出,这几个土坑想来很深。
伍兴微笑着给众人解释道:“此坑有个名目,叫万人坑,意思是每个坑至少都能容纳一万人!我数了一下,你们总共才一万人,那有三个坑,怎么也能让你们宽宽松松舒舒服服的上路。怎么样,我这个老乡,够意思吧。。。”
这下子,人群可彻底炸锅了,所谓困兽犹斗,有那脾气暴躁的直接想冲过去同伍兴同归于尽,这些人自然是遭到了警备旅和守望队士兵的铁拳制止。但是大多数人是心如死灰,他们有的目光呆滞,有的涕泪横流,甚至有人哭着喊妈,更有一些不自觉的把某些液体洒到了地上。
看着他们的样子,伍兴却依然不改和蔼的笑容,只不过,这种微笑在众人看来,比恶魔的獠牙还吓人。伍兴倒是不怎么在意,他继续说:“宋巧梅,你先把同学们搜集的名单念一下,既然是杀人嘛,要有个次序,这些人一会垫坑底。”
宋巧梅听到伍兴叫她,就迈着坚定的步伐面色冰冷的来到这些人面前,然后开始点名。随着一个个名字被宋巧梅用冰冷的声音念出来,众人的心好像被人从胸膛里揪出来,然后悬在了半空中。不过被念到名字的人倒是多数没啥反应,因为这些人都是官绅名人,造反骨干,他们早就料到自己肯定是个死,虽然腿还是忍不住哆嗦,但是腰杆子还是尽力的勉强能够挺直。
随着宋巧梅不停的大声念诵出催命符一样的名字,有一队守望队士兵抬过数十件器具,摆放在人群眼前。顿时,人群之中又是一阵微微的骚动。那是从各处豪绅的庄园之中搜出来的,平日里用来铡草喂马的铡刀。当然,也有不少大人先生们用它派过别的用场,比如说处理那些不听话的佃户什么的。
等宋巧梅念完了名单,伍兴对宋巧梅说:“巧梅,你再公布一下其他人的处罚决定。”宋巧梅点点头说:“先生决定,凡是被我们甄别出来的人,最低处罚服劳役二十年!”
二十年?不是杀头?一些脑袋活络的人顿时觉着好像事情有转机,接下来的话似乎是为了印证他们猜测一样,按照他们的思路说了出来。
“先生认为,既然直接参与叛乱或者身为叛乱分子家属,那么这个惩罚是谋反的最低惩罚,不罚不足以正国法。另外,还有一些人要加罪,比如,父亲谋反,庶子女儿罪加一等,嫡子罪加二等,小妾罪加一等,正妻罪加二等。不过,有罚就有赏,若是嫡子能揭发父亲罪行,减二等,庶子女儿能揭发父亲嫡子罪行,减一等。若揭发罪行事功劳重大,非但能去掉惩罚,还可以获得奖励。当然了,名额有限,只有大约五百个,先举报者先得。”说完,宋巧梅居然露出了调皮的微笑,像恶魔的低语一样充满了魅惑的意味。
在宋巧梅的话说完后,人群沉默了整整五分钟,但是谁都看得出来,人群在酝酿着什么。而那些早早被点名的骨干似乎看出了什么,他们开始慌乱了起来,警惕的看着身边子女妻妾,好像他们不是自己的亲人,而是嗜血的野兽。
过了一小会儿,一个怯生生颇为畏缩但又是语调里带着一丝细微的希望声音:“大人,刚才说了家族中人首告可以减免罪名,甚至是立功。那,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该怎么办?”
伍兴定睛顺着声音望去,其实,也不用他刻意的去寻找,看着俘虏囚犯们偏过头去注视的位置,他很容易的便找到了声音的出处。
数百道目光所在,却是一个家奴打扮的人。在他的周围,也同样是各色家奴装束的人。想来是将各家豪绅的家奴集中关押在一处。
“家奴检举主人的不法作乱之罪,可以洗脱自己的从乱之罪。若有重大立功,且无其他罪责者,可赏赐家主人家财之一成!”
这些豪奴恶仆们,原本就是一群为虎作伥见利忘义之徒,心中哪里有什么忠义节操的东西,如今听说只要检举自己的主子,自己的参加叛乱罪名便可以免去了,如果有重大立功表现,甚至可以分得主子的房子银子婊子,那么,俺和三少爷房里小翠的那点事就不算是什么事了!也可以把老爷的七姨太弄到一起好好的而过几年老爷的日子了!
但是,他们却忘记了伍兴话里埋着的骨头,检举了自家的老爷,可以免去你参与叛乱的罪名,你别的罪名可没说免掉。这些豪奴恶仆,身上少不了的敲诈勒索,横行不法,许多人怕是还有血债在身。这样的人,伍兴也不打算留下来。
可是,前面给的肉骨头太大了,让这些恶狗们顿时眼珠子都红了。纷纷跳出来举报自家主子。
一时间,从主子大斗进小斗出,如何横行乡里,如何与各路神棍马贼勾结,如何包揽词讼,如何包收税赋,如何对佃户家女儿行使初夜权等等等等。有的甚至把老爷和几个儿媳妇扒灰,和尼姑庵、道观里的出家人进行精神与肉体层面交流的那些脏事都一一道来。
不过,也有不少有价值的线索,无意之中,许多多年来不曾破获的命案、疑案,竟然轻而易举的便找到了真凶。
更有人举报,自家老爷当年在阿巴泰入寇时,与闻香教勾结,暗中资助东奴兵马以钱粮布匹等物,收治东奴与教匪的重要商号。更是在地窖内储藏了无数的金银刀枪等物!
林林总总的罪名,五花八门的线索,听得伍兴如醉如痴,让负责记录的秦法系官员们笔走龙蛇,不停的叫着:“慢点说,慢点说!”
这场大检举或者说是家族成员、主子与奴才之间的疯狂撕逼活动,持续了五天之久。父亲被儿女拆穿,嫡子被庶子检举,长房被旁支揭发,主子被奴才暴露,往常笼罩在这些人际关系上的假面具彻底的被撕碎。
以至于许多年后,很多有良心的知识分子,有良知的青年历史学家提到这段往事时,都是不胜唏嘘潸然泪下。“这是我们这个千年古国最为黑暗的一段历史了。父子相残,手足迫害,被恩养多年的仆人疯狂举报主人,人与人之间完全没有一点情感!”
主席曾经说过,“堡垒是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的。”这一点不仅仅是战术技巧,同时也可以上升到哲学高度。互相揭发的都是彼此了解,信任,知根知底,甚至干脆就同案犯的人,揭发检举起来自然是无往而不利。有了充足的罪证材料,伍兴的判决也就更加容易简单,而且,即使是最挑剔,最带着有色眼镜的人都无法为这些人开脱罪名。你总不能说抢男霸女,夺人田产,*****女的人不该死,说这些勾结土匪马贼抢掠百姓分赃的人是正人君子吧?!
有了足够的罪证,伍兴摆出来的那些磨得锋利异常的铡刀,就派上了用场。被五花大绑不住的咒骂着自己那些忘恩负义的子女侄儿亲信心腹仆人的老爷们,成为了第一拨给填到铡刀刀口下的人。
“别担心,稍微等一会再下地狱去,那些人,”负责担任监斩官的何凤山,指着在远处站立着,神态或是惊魂初定,或是得意洋洋的人群,低声在这些人耳边耳语:“马上就会轮到他们!”
从附近州县赶来看这场大热闹的百姓,有不少人被吓得裤裆到了家还是湿的。几十年后想起了当时的场面都是啧啧不已记忆犹新:“那家伙!一口铡刀刚抬起来,马上就填一个人进去,那位老爷还没来得及骂街,更来不及求饶,那大铡刀就下来了。当时就身子和脑袋分家了!这边把尸首和脑袋往坑里一丢,那边马上就又押过来一个。好家伙!用句念书人的话,行云流水一般啊!就半天的功夫,上千人就被铡刀铡成了两段!都丢到万人坑里去了!”
“就是!杀完了那些带头作乱的老爷们,跟着就是伍老爷宣判,把各家的那些帮虎吃食的家伙也拉出来一一宣判,那些身上有人命的,有血债的,苦主一指认,也是立刻填了铡刀!”
这次大斩首之后,鲁南地区的百姓对于往日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的那些老爷们,目光里多了些不同的东西。“哼!威风什么?!早晚填铡刀的东西!”
这次的大斩首,让伍兴在鲁南地区推行的政策法令,实行新政,推广种植新的粮食品种有了很大帮助。自秦以后,中原地区一千多年来政权不下县的局面被打破。初步建立起了镇一级政权,对大的乡村集镇进行流动式的管理。
在有良心的历史学家笔下,伍兴的这场大斩首行动,为他头顶上争来了“沂蒙山的暴君”、“刽子手”、“杀人大魔头”的名号,“我们说别的杀人魔王,往往用杀人不眨眼这个词来形容其残暴。可是,这个词用在伍兴这个都不能称之为人的家伙头上,就有些不恰当了。他就是以杀人为乐趣了!”
“根据我们的不完全统计,在伍兴为祸鲁南的几年间,鲁南地区的人口至少减少了三十万!仅仅在临沂城的万人坑中,就一次被他屠杀了数万人之多!”
“用无数人的尸骨,伍兴建立起了一个残暴却又十分有效率的政权体系。为他在鲁南地区奠定了统治基础!”
不过,打脸的事,当随着城市建设需要,临沂发掘了当年令无数人望而却步的万人坑时,里面却只发现了千余具尸骸。与有良心的青年知识分子意见领袖们的说法相去甚远。人们翻阅了留存下来的档案才发现,只是诛杀了千余名罪大恶极的首恶和罪行昭彰的爪牙。余下的数万人,大多被伍兴交给了鹿玛红,送到各地从事修桥铺路采矿伐木等苦役去了。至于说他们在劳动改造过程之中是死是活,那就是无从查考了。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在保定往大名府的官道上,逶迤而缓慢的行走着一条长长的队伍。
队伍之中,无数装载沉重的大小车辆,背负着沉甸甸的箱笼包裹的骡马骆驼,在车夫马夫的吆喝和鞭打下,络绎而来。
在长达数十里的行军辎重大队前后,两白旗的精兵们以游骑方式充当斥候和后卫。在队伍的中军,多铎的织金龙纛和大将军帅旗被几十名巴牙喇兵护卫着,在半空中显得分外耀眼夺目。
多尔衮将在京畿地区搜干刮净所筹集到的粮饷器械火药等物,一股脑的交给了多铎,成为南下大军的补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