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目前实际占据的地盘,大约就是凉州的一半,外加一个不算完整的司隶。其他州郡的税赋,在当地州郡大吏的截留下,都不可能到达长安。依靠这么一点儿地盘,董卓却要想办法养活手下近十万大军,还有庞大的朝廷公卿百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按照张狂的估计,就算董卓在先前的迁都过程里,将雒阳的富户抄了一次家,又将前朝的皇陵都挖掘一空,他最多也就能维系三、四年的开销。面对如此严重的财政压力,董卓想要铸造些低价值的小钱来取代五铢钱,那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但是,理解归理解,张狂却绝不会同意!
小钱一出,根本就不具备货币的基本价值。所以,董卓此举,必然导致治下整个货币系统的崩溃。货币系统一崩溃,物价飞涨,斗米万钱那是指日可期。虽然官府可以借助这等手段,将升斗小民大半辈子所积蓄的财富,轻松的掠夺到府库中,代价却是朝廷信用的毁灭。
这等手段用出来之后,最终的结果,多半是民间财富受到巨大洗劫,而民众则选择拒绝不足值的新货币流通,商业体系则倒退到过去以物易物的原始状态。
想到这一点,张狂就会回忆起后世的津巴布韦。那里的人,各个都是万亿级别的富翁。可惜,他们的亿万身家财产,却往往买不起足够的食物来充饥。
董卓治下的民众破产,张狂当然可以幸灾乐祸。但是,如果让董卓所铸造的小钱流入并州地界,那张狂可就要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所以,对董卓即将铸造出来的小钱,张狂要严厉抵制。他下达的命令。就是禁止司隶小钱在并州流通。并州一切商业活动,依然使用原有的五铢钱。胆敢违令使用小钱者,直接没收所有小钱。
不过,鉴于董卓如今是并州的盟友,张狂也手书一封,让小吏带给董卓的使者。以解释并州的命令并非要与朝廷为敌。作为拒绝小钱流通给双方关系造成裂痕的补偿,张狂甚至在信件中提议,双方各自削减在边境地带的军力,以示友好合作之意。
为了体现并州的诚意和善意,张狂特别提出,并州将先把白波谷的于禁所部主力,东移到上党。如此一来,董卓安排在河东的牛辅部,就可以被解放出来。用于东线防御关东诸侯的联军。而于禁主力进入上党,无疑也将增加盘踞河内的袁绍军的压力,有利于董卓。
在做出如此处理以后,张狂便将带董卓的使者抛到脑后,前往河套一带,检查当地屯田的情况。相信以董卓和身边谋主的智慧,不会看不出凉州军现在不适合与并州交恶。有了撤军的提议,在短时间里。足以打消董卓对并州的疑虑。
河套的屯田,经过两年的发展。已经粗具规模。沈富上任不过数月,却已经摸透了有关屯田的一应事项。原本有些混乱的屯田事宜,也被他整理的井井有条。
目前在河套一带,从事屯田的民众,数量达到了二十万之多。其中有十五万人,已经分到了被重新开垦出来的田地。正在安心的进行耕种。另外还有六万多新近到达的流民们,则在沈富的组织下,被编成了若干个工程队,为并州的各项工程设施建设,贡献劳动力。
河套原来的开垦。采取的是招募来人员,就可以得到由官府提供的必要农具和耕牛,然后分得一块土地,自行开垦种植的方法。这种方法,好处是对流民的管理压力不大,可以迅速的将手头的闲散劳动力,重新转变成从事生产的农夫,以解决当时粮食紧张的问题。
但是,由于对第一批流民收取的租税高达四成,那些农夫在经历了一年的赋税征收以后,对过高的赋税纷纷表示出不满意。同时,部分流民由于对河套地区的气候与水土了解不足,收成并不理想。这些事情,让原本负责此事的官吏们头痛不已。
沈富上任以后,很快调整了对农夫的授田过程。
原有农夫的田地不做变更,但他们并不能无偿获得这些土地。作为得到官府授田的代价,第一批农夫必须在得到耕地的前五年中,缴纳四成的收获。然后,在接下来的五年中,每年缴纳三成的收获。再接下来的五年,每年缴纳两成收获。
当农夫连续在土地上耕作完十五年的时间,那片土地以后便正式属于农夫所有。在十五年以后,农民们每年只需要上缴十分之一的收获,就算是缴纳完所有的税赋。
这个缴税比例,与大汉各地奉行的三十税一相比,看起来有些多。但是,张狂为了方便收税,也为了避免收税的小吏从中上下其手,中饱私囊,很干脆的将农民本来应该缴纳的“算赋”和“口钱”,也就是人头税,给折算在农田里了。
汉朝的赋税制度在秦朝的基础上,有了一定的发展。其中的人头税分为口赋与算赋两类,口赋也叫口钱,所有人都要交,算赋是对成年人征收的人头税。田税曾经经历由轻到重,由重转轻的过程。刘邦时期为三十税一,到了刘彻为十五税一,刘秀又变成三十税一。
另外,汉朝的工商业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发展,因而工商业方面的税收,也成为国家的重要税收来源。从已知的历史文献上来看,汉朝的工商税的税种,主要包括工商税、手工业税、商人税和关税。
如果仔细计算的话,农民们发现,虽然并州所收取的税赋比例更高,可真正需要缴纳的税赋总数,却也未必会多过汉朝的平均税赋水平。农民们都是些精明的人,在仔细算过账以后,受到可以廉价到手的农田诱惑,又惧于并州军的威势和战绩,他们勉强算是接受了沈富的缴税方案。
处理完第一批屯田移民的事情后,后来到达的那些屯田民众的事情,也就有了定例。由于最初的屯田者,已经将最好的一批靠近黄河的田地给占据了,后来屯田者所需要的土地,就必须花费一番力气,在原有抛荒农田的基础上重新开垦。
由于气候干旱少雨,河套一带的垦荒,主要看附近有没有水源可用于灌溉。当地未曾被废弃以前,官府每年都会组织民夫,清理淤积的引水渠,以方便将黄河水引到距离河堤数十里以外的灌溉农业区中。那时候,河套一带的人口达到百万之众,却依然能够向当地屯驻的边郡提供足够的军粮,其粮食的高产,可见一斑。
不过,在遭受十多年的废弃以后,这些原有的引水渠,多半都被泥沙淤积,或者自行崩坏,总之是无法使用了。所以,想要让昔日的那些良田再次变成膏腴之地,就必须先将原来的沟渠挖开,清理完毕。
这种艰苦的建设活动,需要大量的劳动力。但是,以并州目前的情形,是不可能发动大量夫役来做这件事情的。为此,沈富便没有将手头的已有土地,急切的分配下去,而是将土地作为奖励和诱饵,激发无地流民们的干劲。
沈富规定,新近来到并州的外地流民,没有资格立刻得到属于自己的土地。他们必须在并州官府设定的工程队里工作,并根据劳动的表现来获得土地。
在工程队中,新流民必须学习并州官府颁布的一些相关新法令和新制度,还有对河套的气候与水土的特点介绍。当然,他们的主要任务,还是在官府的组织下,从事各项基本的工程建设,比如说开挖河渠,铺设道路,修建民居,运输粮食物资,进行公田的开垦和集体耕作等等。
除此之外,流民们每个月还会被安排两天的军事训练,用以掌握一些基本的军事技巧。一些身体和精神状况适合从军的流民,便会在此时被挑选出来,成为并州军的新兵。另一些拥有一技之长的流民,也会通过在工程建设等活动崭露头角,证明自己的技能以后,成为地位不错的工匠中的一员。
在工程队中,沈富很仔细的了解流民们的生活水平和生产状态,并努力使得他们能够吃饱穿暖。那些干活认真,表现优异的流民,在为期两年的劳役生活以后,将会得到优先挑选土地和住宅的权利,并得到一笔为数不多的物资奖励。而干活不卖力的家伙,则会被责令延长劳役的时间,以补偿此人偷奸躲懒所带来的损失。
得到田宅的新居民,接下来就要如同他们的前辈那样,慢慢偿还得到土地的田价。由于经历过两年辛勤劳作,沈富将他们的偿还时间缩短了两年。这样一来,他们只要交纳三年的四成税赋,接下来就可以进入五年的三成税赋,五年的两成税赋,最终完全获得他们所耕作的土地了。
听取完沈富对屯田民众的未来规划和安排,张狂表示满意。其实,前任的郭缊能力也相当不错。不过郭缊出身豪族,对底层流民的态度有些高高在上,并不曾真正的去关心了解他们。相比之下,出身贫寒的沈富,足以让张狂在屯田的相关事务上彻底放心。
在河套呆了一段时间,张狂深入的了解了目前屯田民众的生存状况,并对沈富提出了一些改进的意见。最后,撤销了三名不称职和贪腐的小吏的职务以后,张狂冒着秋末的第一次霜冻,于九月初返回了晋阳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