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下邳城中,攻城已经结束。
街道上,依然是冷冷清清。各家的宅院之中,时常有人在低声呜咽。凝重气氛笼罩着这座城池。
但是就在黄昏,冷清的整rì不见人影的街道之上,却是突然多了许多匆匆的神秘人。
他们低垂着头,看似漫无目的行走。最终的目标,都是停留在一座不知名的宅院门前,一闪身,就是消失不见。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红rì西坠。随着最后一个人的进入,宅院破旧的灰sè木门方才吱呀一声紧闭。
“好了,看来人都到齐了!”
宅院正厅之上,一儒衫文士从容坐上了主位,跪坐在大床上。他的面前,还摆放着一个名贵的黄铜香炉,袅袅青烟扶摇而上,散发出浓郁的芬香。
“陈先生,这么急找我们来,究竟所谓何事?”有人开口道。语调急促,劈劈啪啪,仿佛身后腾着火苗的炭盆。
“曹将军,稍安勿躁。群此次召你们前来,自然是有大事要做!”主位上,陈群一副稳cāo胜券的模样。不急不缓的说道。
他的话音未落,在场的十几个人,脸sè同时剧变。
大事,身在孤城,还能有什么大事!
“太仓促了!我们不可能成功。”有人大声反对。当场起身,大步就要离开。
陈群一脸的无所谓。朝着靠近门口的侯成使了个眼sè。
噗!
啊!
就在那人走到门口的时候,侯成突然起身,一剑刺穿了那人的心脏!血水喷洒在他的脸上,格外狰狞。
“侯将军,这是为何?”其余的人一阵sāo动。
“为何?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谁还要走?”侯成狰狞一笑。见没人再反对,于是微微向陈群点了点头。
“诸位将军。现在,我们可在一条船上,务必要同舟共济才行!”陈群淡然一笑。他的笑很和煦。但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太急了,这事太急了。温侯还没有到达极限,一旦事情败露,我们皆死矣!”有武将眼神惊恐,满脸恐惧的道。
“吕布再强,他也是一个人!”陈群微微的皱了眉头,很不满众人的表现,不过他也知道,吕布的威势,已经深入人心。不能逼之过甚。
他想了想,又说道:“诸位放心,我既然敢找你们过来,事情,自然是有了万全的准备。诸位,我为你们,引荐一个人!”
似乎早料到众人会有所担心,陈群毫不犹豫的亮出了自己的底牌,他朝着大厅的屏风处,轻轻的拍了拍手。
一个雄壮的身影,悄然自屏风后大步而出.
“是你!”
在场的人,皆是楞住了,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人。
“没错,是我!想不到吧。”那人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sè。笑眯眯的道。
“现在,你们可有信心?”陈群很满意众人的反应。随即又激励众人道:“诸位放心,只要攻破了下邳,荣华富贵,指rì可待!就是封侯,也并非不可能!”
封侯?
所有人的呼吸,都是急促了起来。十几个人对视了一眼,大部分人都是点头答应。也有一些人,心中还有些顾虑。
“难道就不能在等等,哪怕多拖一两天也好!”
“不能再等了!”一个破锣般的嗓音响起,陈群扭头一看,说话的是魏续。
魏续怒sè满面,沉声道:“我来之前,主公已经给我下令,命我把陷阵营还给了高顺!”
“什么,陷阵营?”
众人大吃一惊。在并州军中,没有人不知道陷阵营。这可是高顺一手训练的,并州军jīng锐中的jīng锐。
自从高顺失宠,陷阵营就落入了魏续手中。
可是现在,吕布却突然作出这样的举动。很多人的脸上,都是露出一丝深思,一丝惶恐。
“肯定是那吕义捣鬼!”侯成切齿道。“此子屡次坏事,这次行动,绝不能放过他!”
“没错!我陈家的人,可不是那么好杀的!”
听到吕义的名字,陈群的脸sè也是yīn郁至极。与侯成对视了一眼。皆是露出了浓烈杀机。
………….
“少将军,陈军师已经在外面恭候!”牢房门口,一个看守的狱卒神态恭敬的带着一袭灰衣的陈宫走了过来。
“辛苦你了,下去吧!”吕义微微的点头,摆手让狱卒退下,临时想了想,又补充道:“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要放进来!”
“小人明白!”狱卒点头哈腰,嬉皮笑脸的下去了。
自始自终,陈宫都是死板着脸,一副谁欠他钱的样子,直到狱卒离开,陈宫才脸sè稍缓,也不跟吕义客气,直接拉开没有上锁的牢门,一步垮了进来。
陈宫的脸上带着好奇。吕义近rì的表现,与以前大相迥异。已经引起了陈宫的兴趣。这也是他肯过来的原因。
要不然,他现在最明智的做法就是与吕义保持距离,避免引起吕布不必要的误会。
吕义也没有跟陈宫客套的意思。如果说,下邳谁最不可能投降,那必定是陈宫无疑,他也就开门见山的道:“陈军师,我说城中有人密谋造反,你信吗?”
“一开始我不信,不过,自从发生了劫狱,我不信也得信!莫非,小将军发现了造反之人?”
陈宫有些期待的看着吕义。这些天,他已经尽量的去接受吕义的变化。但吕义每一次举动,都有种让他刮目相看的感觉。
“没错!”吕义没有跟陈宫隐瞒,沉声道:“侯成,魏续,曹xìng,此三人,必反!至于其余还有何人,我就不得而知了。”
“不可能!”陈宫面无血sè。难以相信吕义的话,反驳道:“侯成曾被主公重责,此人要反,也说道过去。但魏续与主公有内外之亲,曹xìng也是主公心腹之人,这两人怎么会反?”
“怎么不会!”为了自己小命不至于早夭,吕义豁出去了,冷笑道:“魏续与曹xìng,素来与侯成私交甚好。侯成若反,那两人附从的几率极大。”
“不可能,不可能!他们跟随主公十数年了,怎么反叛!”陈宫喃喃自语,神情恍惚,犹自不敢相信。
见到陈宫如此模样,吕义微微叹了口气。别说是陈宫,就是他,若不是熟知历史,也绝不可能认为这三人会造反。
毕竟,他们可是跟了吕布十几年啊。十几年出生入死的兄弟,谁会想到他们会起了反心呢?
“陈军师,你就当我胡言乱语吧!不过,我找你过来,是有一事相求的。”等到陈宫的情绪稳定了下,吕义接着道。
“小将军请说!”陈宫脸sè苍白,语气之中,透着一股疲惫。他着实被吕义的话吓住了。
吕义也不看陈宫,只是仰着头,望着牢房土黄的顶部,语气凝重的道:“我要你派人监视那三个人。恐怕就在这几rì里,他们一定会有所行动的!”
“小将军真那么肯定?”陈宫惊疑道。
“当然!”吕义一脸的笃定,抬眼看了眼巴掌大的窗口,沉声道:“这隆冬,也该要来了。”
听了吕义的话,陈宫脸sè剧变,刷的一下,几乎跳了起来!
可不是么,还有十几rì,隆冬就会正式来临。
那时候,就是曹cāo兵马再多,也只能灰溜溜的退回许昌。若城中真有人跟曹军勾结,这几天之内,肯定会有所行动。
毕竟,事情隐瞒的越久,暴露的概率也会大大增加。
陈宫智慧非凡,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关键。背心不由冷汗涔涔。他不怕曹军攻打,怕就怕有人顶不住压力,偷偷的向曹军投降。
“不行!我要立刻去见主公!”陈宫眉头深锁。生死攸关的时刻,他早已忘掉了与吕布的芥蒂。决定今夜就去找吕布苦谏一番。
吕义张了张嘴。想要劝说。最终,却是苦笑了一声。他该做的已经全部做了,至于下邳能不能守住,就要看吕布如何决断了。
“少将军,该用晚膳了!”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一个狱卒端着饭菜快步走了过来。
吕义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用晚膳。不由朝着陈宫笑了笑。自嘲道:“我如今深陷牢中,外面的事情无能为力,一切,就拜托军师了!”
“此乃我分内之事,岂敢推辞!”陈宫神情严肃的拱手长揖,就要退下去。送饭的狱卒,这时也与陈宫擦身而过。
突然,
吕义眼皮狂跳。在看那狱卒,却是面容陌生的很。本能就要张口询问。
那狱卒也发现了吕义的注视,脸sè一变,突然从拖着的盘子底下掏出一把匕首,恶狠狠的刺向了陈宫。
陈宫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匕首刺向了自己的身体。
“军师小心!”
危急时刻,吕义飞起一脚,把陈宫踢翻在地,躲过了那必杀一击。狱卒见刺杀陈宫不成,心中一慌,就要拔腿后撤。
“哪里走!”吕义暴怒,身影一闪,冲到那人面前,五指叉开,牢牢的扣住那人的脖子。厉声道:“说,谁派你来的!”
“我派他来的!”牢房台阶之上,一片火把照耀。数十个军中健卒冷漠的冲了进来。许多人提着刀剑,犹自滴血。
吕义的心中,顿时开始慌乱了起来。
难道,叛乱,这么快就要开始了吗?
“小将军,这些是侯成的亲卫!”陈宫摔了一跤,并没有什么大碍。他抬起眼,正好认出了其中一人的身份。
不由的又惊又怒。
“原来陈军师也这里!”为首的将官眼神一变,嘴角露出一丝狞笑,大声道:“杀了吕义,至于陈军师,抓起来,交给将军定夺!”
“想杀我,你们还不配!”
吕义狂怒。他还是晚了一步。早知道如此,哪怕拼死,他也要提前斩杀侯成这个叛逆。
一声狂吼。吕义双手抓住牢房的木门。硬生生牢固的木门拆了下来,朝着敌军砸了过去。
“快,杀了他!”将官瞳孔一缩。不是说吕义被打了军棍,奄奄一息吗,怎么还有如此战力。
“杀!”
数十名士卒毫不迟疑,刀剑挥舞。呐喊着冲了上来。他们皆是百战老兵,一招一式,无不要人xìng命。
尤其是那扇大门板,不但牢固,攻击距离也大。吕义含怒出手,几乎用出了十二分的力量。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军卒纷纷惨叫,吐血倒地。
“上,杀了他,杀了他!”
后面的军卒强忍住心悸,依然前仆后继杀了上来。
“找死!”吕义大怒,放声狂啸。碰的一门板过去。正巧砸在那人的脑门上。把整个脑袋砸的粉碎。
其余的人趁机近身,想要围攻。
吕义脸sè一变,急忙丢出门板,砸翻了一群人。顺手抢过一把长剑,轻微的一抖。
一声龙吟虎啸般的声响,顿时从长剑传了出来。
长剑剧颤,似乎要从吕义的手中飞舞而出。
“死吧!”
吕义神sè狰狞,长剑划出条条残影。每一剑刺出,必有一人惨叫着倒在了地上,不过几个呼吸,那将官带来的数十名士卒,全部毙命。
血水,喷了吕义一身,染红他的头发,他的衣衫。但吕义已经顾不得这些,三两步冲到了唯一活着的将官身边,血剑直接架在了脖子上。
“说出你们yīn谋,饶你不死!”
“少将军饶命啊,我只是奉命行事!”那将官吓的脸sè惨白。心中更是把侯成骂了半死。什么挨了军棍,已经半死不活。
看吕义现在的样子,分明是龙jīng虎猛啊。
这也是多亏了严氏在场,用刑的军卒谁敢真动手打。只是瞒住了吕布还有众将。
吕义想到这些,不禁出了一身冷汗。看向将官的眼神,也是露出杀机,沉声喝道:“说,城中的情况如何了?侯成是不是谋反了?”
“少将军饶命啊!一切都是侯将军的主意。他们已经约定好了,就在月中之时,举兵造反。”将官满眼恐惧的道。
“月中?”吕义脸sè一变。又问了几句,看看问不出什么,直接一剑杀了。带着陈宫火速的冲出了牢房。
监牢之外,尸体满地,全是守卫狱卒的。
吕义却顾不得这些,抬头望向天空。天sè通明,一轮明月高悬。
“月中了!”陈宫声音沙哑。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之s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