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罗非.巴甫洛维奇.哈巴罗夫用脚踹开了几个堆放在帐篷里的口袋,从袋口滚出的白花花的银子一下子晃花了他的双眼。
价值六万五千卢布(此时1卢布约含白银40克)的白银啊,嘿嘿,其中五千卢布是给哈巴罗夫、斯捷潘诺夫乃至坐镇雅库茨克的弗兰茨别科夫的好处费,六万卢布是雇佣费用,由全体哥萨克及哈巴罗夫雇来的志愿者(一般是逃亡农奴、破产商人、猎人)分享。
博格德汗到底是慷慨呢还是傻呢?竟然凭着几万卢布就想驱使哥萨克为他们的人战斗,哈哈,难道我们不会自取吗?真是愚蠢的鞑靼人,真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吗?河下游的那群所谓的土匪的底细你不说难道我们就不知道了吗?哼哼,从罗斯腹地前来阿穆尔河教化野蛮人的康斯坦丁神父早就和我们说了,那些自称东岸人的所谓黄衣贼,其实根本不是满洲人嘴里的土匪,而是来自文明国家的探险者与殖民者。他们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却又不缺乏冒险精神,与他们为敌,非常不智!
“真是愚蠢而又可恨的满洲人,居然妄想引诱伟大的罗斯君主的仆人去为你们战斗,这是v◆何等的狂妄!希望你们今后别为自己的举动而后悔!”哈巴罗夫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落在白银上的目光,然后整理了下自己的帽子和胡须,朝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斯捷潘诺夫问道:“帕夫洛夫那个混小子怎么说的?东岸人答应了我们的条件?”
“是的,那个可耻的背叛者说道,华夏东岸共和国与伟大莫斯科公国关系一直很和睦。双方不应为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发生冲突。这会影响到两国之间的关系。因此。他同意了我们提出的条件,两国之间互相开通商贸往来。至于说两国之间的边界问题么,他们没有明确的说法,但也含糊地承认了我们对阿尔巴津及以西地区的占领。”斯捷潘诺夫说着,在停顿了一会后,他又皱着眉头说道:“不过帕夫洛夫的品格非常卑劣,他既然能做出投靠东岸人的事情,那么我就有理由怀疑他是否诚实地转述了我们双方之间的话语。虽然康斯坦丁神父向我证实帕夫洛夫还维持着纯洁的信仰,但……”
“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奥努弗里。”哈巴罗夫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并不会参与满洲人与东岸人之间的战争,虽然这是一个好机会。满洲人这次集结了超过八百名鞑靼士兵,另外还有数量超过一千的土著仆从,朝鲜人也派了近千名火枪手来助战,这样的阵容已经很庞大了。虽然我很怀疑以满洲人在阿穆尔河流域的物资储备,能否支撑他们进行一场数千人规模的长期战争,但如果把战争行为限定在最寒冷的隆冬来临之前的话。我觉得他们还是可以打一打的。至于说东岸人有多少士兵,老实说我不清楚。也许和我们手下的人相仿,但他们一定还有大量的仆从士兵,如果一心防守的话,满洲人必然打不开局面。到了那时,也许我们的机会就来了,无论是满洲人还是东岸人,到时都会有求于我们的……”
“我知道怎么做了。”斯捷潘诺夫朝哈巴罗夫微微弯了弯腰。哥萨克一直以力为尊,此时屯驻在阿穆尔河下游某处的这三百人中,隶属于斯捷潘诺夫本人的只有70人,其余都是哈巴罗夫春天从雅库茨克返回时招募来的人,因此斯捷潘诺夫此刻向哈巴罗夫表示服从也就很正常了,毕竟实力不如人嘛,更何况弗兰茨别科夫督军也一直对哈巴罗夫很是支持,这就足够令他失去对这股哥萨克武装力量的指挥权了。
此番据守在阿穆尔河下游伯力城的东岸人,竟然通过曾经被他们俘虏的哥萨克帕夫洛夫向此地传递消息——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打探到哈巴罗夫等人抵达此地的——他们与哈巴罗夫确认了两国之间的“友好关系”,然后提议双方开展商贸业务,签订互不侵犯条约。
哈巴罗夫等人初接到这个消息时很是踌躇,他们一方面摄于东岸人强大的武力而有些迟疑,另外从罗斯腹地前来的康斯坦丁神父也从另一个侧面证实了如今两个国家之间的友好关系——东岸人在阿尔汉格尔港设立商站就是明证(1649年下半年开张)——自家人知自家事,无论是哈巴罗夫还是斯捷潘诺夫,都知道住在莫斯科的罗斯君主、伟大的沙皇陛下对来自西方世界的武器、技术都极为向往,因此他们自问自己这些人在远东的折腾,在沙皇陛下看来,远没有与东岸人的和睦大局来得重要。换而言之,自己这些人都是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既然这样,大家做事时就要多加考虑了。
今天已经是9月份了,阿穆尔河流域正处在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按照他们前些日子打探来的消息,满洲将军沙尔虎达率领的部队已经抵达伯力城附近,目前双方之间的前哨战早就已经展开了吧。不,或许这次没有大规模的战争了,这种短促激烈的前哨战、袭击战才是主流。
沙尔虎达手底下骑兵非常多,他们应该不会再犯上次的错误,与东岸人展开正面战斗,这不划算,也不可能——要知道东岸人已经利用这一两年的时间,将伯力城修建成了一个坚固的砖石堡垒,并且在城头架设了大炮,城内也屯驻了几百人马,并不是满洲人可以轻易攻取的。
因此,沙尔虎达最可能的战法,还是利用自己手底下机动性较强的骑兵,不断越过伯力城的位置,向北切断伯力城与外界的陆上联系。同时破坏东岸人在城外的屯田、农舍和牧场,打击依附东岸人的山丹部落,扩大满洲博格德汗的威信。不得不说,这个战法还是非常正确的,它考虑到了双方之间的客观实力对比,扬长避短,发挥自己的战略战术优势,一点点扳回被人夺取的优势,如今就看东岸人怎么应对了。
东岸人的应对当然是积极主动的了!9月11日,大部由山丹人组成的一千二百余名黑龙江保安团士兵驰援伯力城。这些人基本上都骑术精熟,配上在庙街港发下的甲具、长矛、马刀、手铳以及弓箭,骑着汉拿山牧场淘汰下来的混血战马(肩高普遍在150厘米左右,与清军的蒙古马比起来可谓是高头大马),雄赳赳气昂昂地开进了伯力城,将这座不大的城池塞得满满当当的。
而城外以正蓝旗为主的七八百八旗兵丁们竟然摄于这些人的威势,未能实施有效拦截,看着这些人大摇大摆地进了城,周围跟随八旗出战的达斡尔人、赫哲人、鄂伦春人、蒙古人、朝鲜人的士气顿时为之一挫。
从9月13日开始,休整了两天的黑龙江保安团骑兵们便四处出击,以优势装备、优势人数,骑着高头大马不断与清军正蓝旗旗丁邀战,并且破口大骂对面的一些山丹人、索伦人、蒙古人“认贼作父”,要他们“幡然醒悟”、“弃暗投明”,杀沙尔虎达者“赏银三千元”!
清军不过寥寥数百骑兵,即便加上一些会骑马的部落民,如何能是这些被东岸整训多年的生女真山丹人的对手,因此在经历了几场残酷血腥的骑兵对冲战、并且发现交换比很差后,沙尔虎达果断停止了这种无意义的对耗,开始琢磨怎么对抗伯力城的这些黄衣贼。
自己此番出动了八百多正蓝旗兵丁,还征发了附近心向我大清的部落民丁壮一千五百余人,此外还有朝鲜王国派来的鸟铳兵近千人支援,总计约三千三百战兵;而后方此时尚有在征集粮草、马匹的辅兵(多为部落民里的老弱)两三千人,总计统兵约六千,几乎是继黄台吉时代征讨索伦人以来“我大清”在宁古塔一带规模最大的军事行动了。
可如今看来,这么多兵力在面对黄衣贼的乌龟壳的时候,还是有些力不从心。特别是他们之前花了好几个月时间从锦州辛苦运来的所谓大炮,在轰击黄衣贼的伯力城的时候,却效果极其有限。而更悲惨的是,这几门炮还很快就被城头上的黄衣贼大炮击坏了,短时间内根本没法修复使用,这令沙尔虎达几乎愁白了头发。
六千人的大军在宁古塔左近可不是个小数目,这里不是关内那样的人烟稠密之地,这里的部落民们生活艰苦,平日里根本没什么余粮。如今被沙尔虎达多番催逼之下虽筹集到了一些,但也撑不了多久,因此与黄衣贼的大战还是要速战速决,如果迁延日久导致断粮的话,搞不好会全军崩溃,那样宁古塔可就没几个可战之兵了,多半会被追击的黄衣贼一鼓而下。
“黄衣贼能从河上行船运粮,倒是占了好大的便宜!”沙尔虎达恨恨地捶了一拳马鞍,然后拨转马头,朝左右吩咐道:“看来原本的打算要落空了,这黄衣贼的马队倒是不俗。从明日起改变打法,让那些鱼皮蛮子开始死命攻城,我就不信攻不下来这伯力城。”
左右将官会意地点了点头,他们准确把握住了上官的心思,那就是炮灰们先上,万一侥天之幸攻下了伯力城那自然是好;就是攻不下的话,那也少了许多吃饭的嘴,剩下的人也能多坚持几天不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