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至六月,有关玉真公主的坊间传言最终似乎不了了之,那位宣称要得到公主推荐的崔临之,又成了太学的笑柄,不过他似乎早已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依旧我行我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位博陵崔氏的名门嫡系,还是有一颗大心脏的。
而两相对比,王维的名声却更加响亮,毕竟他在这次的事件中,扮演的又是一个伟光正的角sè,不阿谀权贵,正直而有风骨,实乃名士典范,让不少耳闻此事的文坛大佬,都赞赏不已。
在王维高调宣布他会参加明年的省试后,有不少人已经认定,王维绝对可以一举登第。
王维却不知他已经得罪了玉真公主,而岐王将他那算计王维的yīn谋告诉玉真公主后,李持盈毫不犹豫的就同意了,在她眼里,即使王维的才华再出众,触碰她的逆鳞,也是要接受教训的,而这一次她就要给已经名扬长安的王维一个当头一棒。
若不是依旧没有摸清姐姐到底对王维是什么态度,李持盈都想直接封杀王维,让他一辈子当一个诗人,连进入官场的门路都堵上,王维他不是以为凭借才华就能搞定一切吗,太天真了!
反正明年的科举,玉真公主绝对会让王维好看的,在了解王维的窘境后,她便肆无忌惮了,毕竟王维没有什么大后台,还不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岐王李范对玉真公主的决定没有任何异议,即便他确实欣赏王维的才华,但他并不认为王维有什么治国之才,因此堵上王维做官的门路,他毫无压力。
王维在岐王、玉真公主眼中,终究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丑而已,哪怕他的诗才再惊艳,画技再高超,名声再响亮,这些东西只是取悦他们的工具而已。
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件事情却又吸引了许多关注政治时事的人的目光,长安县县令裴耀卿居然在一片反对声中改革长安县一直实行的配户和市法,引起了轩然大波。
长安县为京师重地,因皇宫和官府需要,长安县一直实行配户和市法,即以zhèng fǔ名义按户征购财物,穷苦百姓深受其害,因为百姓往往没有财物可被购买,而即使被官方购买,也可能会被jiān吏盘剥。于是刚刚到任的裴耀卿,便决定改专征豪富之家,并予允给钱,他认为这样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公私两便。
只是有不少豪富之家也不仔细想想其中的好处,就大肆反对,他们认为朝廷给的钱不足以购买到他们的财物,况且还要应对那些jiān吏,实在麻烦,于是便用“祖宗之法不可改”之类的圭臬来阻挠裴耀卿的改革。
在这些豪富之家背后,还有不少隐藏的影子,或许他们可以看出改革市法后的对底层百姓的便宜之处,但身为既得利益者的他们,认为不能开这个坏头,一旦开了,说不定以后改的东西更会让他们利益受损。
若不是不少人都知道裴耀卿的背后是谁,那弹劾裴耀卿的奏章肯定就会像雪片一样飞上去,什么“擅自更改……引起民怨沸腾、怨声载道”等等,实际上真正的“民”就算怨声载道那也不可能传到皇帝耳中,所以这里的“民”,全是认为自己的利益会受损的豪富之家。
更有不少反对者,以长安县对面的万年县为例,认为万年县一切照旧,你裴耀卿凭什么在长安县指手画脚?
长安县与万年县都隶属于京兆尹,万年县令是前宰相如今的京兆尹源乾曜的人,源乾曜对裴耀卿采取的是不支持不反对的态度,所以他不可能让万年县令也学裴耀卿这样改革。
说到底源乾曜对这种变革的事情并不热心,他是个一心求稳的人,当年为相时也力求谁都不得罪,非常圆滑,但他可没有姚崇在既不得罪人又圆满解决一切事情的手段,索xìng就尸位素餐,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裴耀卿改革受阻的事情可以看作是一个信号,那些坐看宋璟革除积弊的既得利益者,已经觉得不能再让宋璟放手而为了,再这么“革除积弊”下去,连他们的利益都要触犯了,这种事情岂能让它发生?
韦陟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忍不住想起那rì王维在芙蓉苑对他说的话,不由愈发佩服王维的政治敏感度,他几乎预言了今rì这种事情的发生,既然遇到了这么大的阻力,按照宋璟那刚毅的xìng格,肯定要拿人来开刀了……
韦陟认为时机已到,便暗中向宰相府投递了拜帖,也不知是宋璟真的被一片反对声弄得焦头烂额,还是韦陟投递拜帖的时机极为恰当,他居然得到了宋璟的连夜召见,即便韦家与宋璟的私下里关系不错,但韦陟依旧觉得受宠若惊。
而在这个夜晚,王维却又做了那个梦。
他又成了看客,这一次的细节更加丰富。
他看到已经经历了一次科举失败的“自己”,在第二年不停的游走于权贵之间,低声下气,以诗、画、音律以博诸权贵一笑。
满心以为这一年得到岐王的异常看重,足以通过省试,正当他踌躇满志,意yù摘取桂冠之时,忽闻有个诗人张九皋通过九公主的途径,已得到取殿试第一的许诺。
若是以前的他,定然不相信此等小道消息,但经历过挫折的他,却早已明白,有些东西不是无稽之谈,于是他在一筹莫展,心中焦躁之下,将此事完全告诉了他最信任的岐王。
此时仿佛在看一段老旧纪录片的王维,分明看到了岐王那雍容脸颊上闪过一丝jiān计得逞的神sè,然后完美的隐藏了下去……可纪录片中的他,却没有看到,只是一心期待着岐王能够替他想想办法。
整个梦总结起来便是:
王维,年未弱冠,文章得名,xìng闲音律,妙能琵琶。游历诸贵之间,尤为岐王之所眷重。
时进士张九皋声称籍甚,客有出入于公主之门者,为其致公主邑。司牒京兆试官,令以九皋为解头。维方将应举,具其事言於岐王,仍求庇借。
岐王曰:“贵主之强不可力争,吾为子画焉。子之旧诗清越者,可录十篇,琵琶之新声怨切者,可度一曲。后五rì当诣此。”
维即依命如期而至。
岐王谓曰:“子以文士请谒贵主,何门可见哉?子能如吾之教乎?”
维曰:“谨奉命。”
岐王即出锦绣衣服,鲜华奇异,遣维衣之。仍令赉琵琶同至公主之第。岐王入曰:“承贵主出内故携酒乐,奉宴。”
即令张筵,诸伶旅进。维妙年洁白,风姿都美,立於前行。
公主顾之,谓岐王曰:“斯何人哉?”答曰:“知音者也。”
即令独奏新曲,声调哀切,满座动容。公主自询曰:“此曲何名?”
维起曰:“号《郁轮袍》。”公主大奇之。岐王曰:“此生非止音律,至於词学无出其右。”公主尤异之,则曰:“子有所为文乎?”
维即出献怀中诗卷。
公主览读,惊骇曰:“皆我素所诵习者,常谓古人佳作,乃子之为乎。”
因令更衣升之客右。维风流蕴藉,语言谐戏,大为诸贵之所钦瞩。
岐王因曰:“若使京兆,今年得此生为解头,诚谓国华矣。”
公主乃曰:“何不遗其应举?”
岐王曰:“此生不得首荐,义不就试。然已承贵主谕,托张九皋矣。”
公主笑曰:“何预儿事,本为他人所托。”
顾谓维曰:“子诚取解,当为子力。”
维起谦谢,公主则召试官至第,遣宫婢传教,维遂作解头而一举登第。
王维一下子从梦中醒来,这梦到这里已经足够了,再往下就是让他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的事情。
只是根据梦中的细节,王维可以肯定,那个关于什么张九皋消息也是被人特意安排的,岐王有很大的嫌疑,可为什么要引诱王维去拜见公主呢?在梦中,好像那玉真公主挺正经的,只是欣赏他的才华,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等等……也有可能这玉真公主深谙“王维”的xìng格,有信心将他吃得死死的,所以先给足了好处,麻痹“王维”,然后再下手,那太乐丞的职事官也可能是玉真公主安排的,因为当了太乐丞后,可以管理皇家的乐团,很容易就能碰见玉真公主。
梦中的那位“王维”自然想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堂堂一个状元,会当太乐丞这样的职事官,他还以为是因为被人妒忌,所以暗中使绊子嗯,所以那第一次反馈在梦中的情景,也让此时的王维差点被误导。
果然这个玉真公主不是什么好东西啊!貌似历史上王维这太乐丞的官也没当太久,莫不是玉真公主之后索要报酬(**?)不得,恼羞成怒,直接把王维的这个太乐丞撸掉了?毕竟王维的官运时来运转的时候,应当是张九龄当政时,而张九龄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
王维现在当然无法猜出事情的前因后果,想来如果这样“预知未来”的梦延续下去的话,肯定能根据梦中的情形,推理出一些蛛丝马迹,倒是更要注意别被梦中的“王维”的想法给误导,他觉得那位“王维”真的是单纯的厉害。
他绝对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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