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走在渔村沙质的土路上,张鹏飞为疍民的穷困感到震惊。他来到这个时代以后一直待在大鹏所城,那里的居民rì子过得还算凑活,这是他第一次接触所城外面的情况。
渔村中没有几个男人,估计都出海捕鱼了。妇女们在草棚前修补渔网,她们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表情呆滞,有的露出半个黝黑的胸脯都浑然不觉,她们的面孔也是黝黑,皮肤粗糙布满皱纹,眼睛又红又肿,这是经常吹海风造成的。而几个老人则像枯木一样或躺或坐,偶尔才会动弹一下,明显是在等死。张鹏飞知道他们年纪未必像看起来这么老,艰辛的生活使人们都有些未老先衰的迹象,就比如麦仲,在张鹏飞看来他起码有六十好几了,而实际上他还不到五十岁。
只有几个在村前打闹的孩子才为这个渔村增添了些许生气。孩子们不论男女都是赤身**身上沾满了泥土,有的已然年纪不小却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也许是海产吃得比较多蛋白质供应充足,所以还算健壮。
一行人很快便来到渔村中心的麦仲家外。麦仲家也是几间草棚,不过是比其他渔民的大一些罢了。家中有麦仲的妻子和媳妇孙子,看他们的状况并不比一般的渔民好多少,看来疍民落后的生产力尚不足已形成特权阶层。
麦仲立刻让们准备饭食招待张鹏飞一行人。张鹏飞心想这里应该没什么可吃的,见时候还早,便带着家丁和军户们去打猎。
出村往内陆走了数百米便你进入山中。这里是丘陵地界,漫山遍野都长满了茂密的植被,树林和灌木丛中不时有飞鸟和小兽窜出,自然资源十分丰富。山坡上繁花似锦,林间小溪潺潺。张鹏飞一行人戴着斗笠扛着鸟铳在山林中穿行,颇有些后世范。
打猎对他们早不是第一次,张择善、牛斗、陈大钱等人都有着丰富的经验。他们将家丁分成数队进入山林围成一个大圈子,然后从三面放空铳呐喊驱赶,将林中猎物赶向张鹏飞所在的方向。
树林间响起了密集的沙沙声,张鹏飞和几个鸟铳放得最好的家丁立刻举起鸟铳准备。不一会各种动物从林中窜出,有麋鹿、獐子、狐狸、野兔。随着一阵密集的火铳轰击声,几只体型较大的动物纷纷摔倒,待得硝烟散尽家丁们一清点,共打到了麋鹿一头,獐子两头,狐狸一只,野兔三只。可以说是收获颇丰,但显然不够80多人吃的。于是他们很快便又围了一场。
这次好像运气欠佳,只从林子里赶出来几只野兔,众人将之轰翻以后刚要去捡拾,却听见林子里树木纷纷摇拽哗啦啦乱响,随着一声怒嚎窜出一头至少两百余斤的大野猪。
这野猪受了惊吓正处于暴走状态,它瞪着血红的双眼看了看前面拦路的几人,突然四蹄翻飞猛冲过来。
张鹏飞对野兔没什么兴趣,所以刚才并没有击发,这时见野猪直奔他冲过来便立刻举起鲁密铳按动扳机。轰的一声巨响,野猪脖子上爆开一团血花,它璞的一下倒在地上翻滚起来。就在众人以为搞定的时候,野猪一咕噜重新爬了起来继续冲击,受了重伤的野猪更加狂暴,速度也更快了。
“大人小心!”
众家丁惊呼出声,一直站在张鹏飞身边的周泰扔掉鸟铳拔出戚刀,闪身挡在了张鹏飞前面。
张鹏飞知道野猪的厉害,在前世时他见过养殖场的野猪翻墙逃跑,十几条大汉硬是拿其没有办法,最后还是弄来麻醉枪才将其制服。那头野猪只有百余斤,还是野猪和家猪杂交的产物,从小在笼子里养大算不得真正的野猪。两下一比较可知这头野猪有多么恐怖。
危急中不及细想,张鹏飞立刻跃起将周泰扑倒在地。随着一阵狂风,野猪从两人脚边冲过。这时其他家丁也冲了过来,两名家丁挺起长矛便刺。
啪啪两声脆响,长矛从中断裂,其中一名家丁的虎口崩裂。野猪虽然皮粗肉厚,但毕竟失血过多体力不支,当下被顶翻在地。家丁们围上去刀枪齐施,转眼便没了声响。
张鹏飞和周泰两人爬起来。周泰看了看折断的两杆长矛,又看看野猪那锋利的獠牙,不禁心中后怕,他感激的对张鹏飞说:“老大,大恩不言谢,今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张鹏飞拍拍身上的尘土,轻松道:“没什么,大家都是同袍理应守望相助,再说刚才危急时你小子不也挡在我前面。”说完他便去看那名受伤的家丁,见其不碍事才放下心来,给他敷上金创药。
这时满山的树木全都哗啦啦乱响,好像又有无数野兽冲出。张鹏飞大惊,心想一次来这么多,早知道就带几门炮过来。转瞬间他便察觉不是,因为隐隐听到人的呼喊声,却是在外布围的家丁见情况不对跑过来查看。
“这头野猪真大,比上次老大放翻的那头还要大一倍!”牛斗围着野猪转了一圈,惊叹道。
陈大钱也笑道:“斗牛崽,你不是自诩力气大吗?我看你这小身板举不起这头野猪,敢不敢赌一把?二两银子!”家丁和军户们也跟着起哄。
张鹏飞只知道牛斗天生神力,但到底大到何种地步却是不得而知,这时有心试试他的深浅,便也不阻止。
“不赌是孙子!”
牛斗牛眼一瞪,挽起袖子便走到那野猪尸体前,不顾血污伸手抓住野猪前后两条腿,猛的一声爆喝,竟真的将这头二百斤重的大野猪高举过头顶,过了两息时间才放下。
“好!”
张鹏飞一声喝彩,不禁鼓起了掌。其他人一看这架势不错,便纷纷学样也鼓起掌来,树林里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陈大钱赌品不好却不敢赖牛斗的钱,只得摸出二两银子肉疼的递给他,却又小声道:“如果你真有本事,就一个人将这头野猪背下山去。”
“背就背!”牛斗就去拉野猪的前腿,但刚一入手便回过味来,扔掉猪腿起身笑道:“烂赌鬼你埋汰爷是吧?真当牛爷是牛?再使坏小心牛爷抽你!”
“千户大人!”这时张择善走过来,“眼看太阳快下山了我们快回吧,要不谭吏目他们该等急了。”
张鹏飞见天sè确实渐渐暗下来,便道:“好,我们回去。”
张择善让家丁砍来一根直木,将野猪的前脚与前脚后脚与后脚绑在一起,用木棒从中一穿两人抬了,其他猎物也让家丁和军户们背了,一起下了山。
渔村当中燃起几堆篝火,照得众人脸上都是暗红之sè。从战船上卸下的米粮让伙夫们煮了,下午的猎物也变成了席上之珍,而外出捕鱼的渔民们也都返回,新鲜的渔获也为酒席增sè不少。
野猪、麋鹿、野兔,金枪鱼、石斑、大龙虾……这可都是真正绿sè无污染的山珍海味啊!张鹏飞吃得大呼过瘾。席间张鹏飞问麦守义:“你们每天能捕多少鱼?”原来张鹏飞见们穷得要命便有些不解,按说农户种田翻田、插秧、施肥、锄禾,辛苦半年才有收获,而海里的鱼到处都是,只要撒网就行,再说鱼怎么也比米值钱,照理渔户应该比农户过得好才是,但事实却大相径庭。
麦守义夹片野猪肉放进嘴里,答道:“不是我说大话,我们疍民个个都是捕鱼能手,每人每天捕个百十斤渔获好玩一样。”
“那你们为什么这么穷?”这张鹏飞就搞不明白了。
“好叫千户大人知道。”麦仲接过话头说道:“这海里的鱼我们也不敢多捕啊!”
张鹏飞疑惑道:“这是为何?”
麦仲答道:“这海鱼起网后当天便死隔天即腐,根本无法运到内陆售卖,而沿海渔市都被良户渔民占据我等不得进身,这样捕得再多也只能自吃而无法换成银钱,又有何用?”
张鹏飞想这古代没有保鲜之法,这鲜鱼远途运输却有问题,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就问:“不能制成咸鱼卖吗?”
“大人有所不知。”谭斌接口道:“本朝法度,只有官府特许的渔行才能贩卖咸鱼,私自贩卖罪同贩卖私盐。”
张鹏飞恍然大悟,想想也是,中国古代食盐长期实行专卖制度,而且盐价极贵,如果咸鱼能zì yóu买卖那盐法岂不形同虚设。
麦仲点点头继续道:“倒是有些鱼商过来收买咸鱼,但数量少且出价极贱,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啊!”说着他又摇摇头抓起半碗酒一口灌下。
麦守义接着道:“所以我等疍民虽然吃食不缺,但银钱急缺,如米粮、布匹、酱醋诸般物事却也无钱购买。”
古人没有办法,并不表示张鹏飞这个未来人没有办法。他想了想便会心一笑:“麦老,如果本千户收鲜鱼,有多少收多少,你以为如何?”
“当真?”麦仲还未反应过来,麦守义却腾一下站了起来,双眼放光的问道。席上其他几个疍民也一脸期盼的看向张鹏飞。
“本千户当然不会是说笑。”张鹏飞认真的答道:“不过这细节还得商榷,而且收购价钱自然不会太高。”
“干了!”麦守义双眼通红的说道:“即使一个铜板一斤鱼我等也干!”
张鹏飞心下也是大喜,因为他找到了一条生财之路。要练兵对付满清首先要有钱粮,这钱粮从何而来?
海外贸易是个好办法,但现时中国沿海的海贸都被福建郑氏集团和荷兰人所占据,跟他们抢饭吃凭张鹏飞现在的实力无异于找死。
办工厂?他知道玻璃镜、肥皂等物能卖钱却不知如何造。
直到现在他才找到一个生钱的好办法,那就是发展渔业。后时西元一九九二年南海一年的渔业捕捞量高达四百八十万吨,这还只是中国的数据,如果加上周边各国恐怕还要翻番。只要解决海鱼储存运输问题,其中很小一部分就够张鹏飞挣得盆满钵满的,而且这样能将南海的渔民尽数绑上张鹏飞的战车,将南海打造成抗清根据地。
当下宾主尽欢,喝到很晚才休息。张鹏飞等人当然住不得疍民们脏兮兮的草棚,幸好家丁们带有帐篷,在海边找块沙滩搭好帐篷便即宿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