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声音风小小并不是第一次听到。
在姜礼第一次化身为蚩尤的时候,就曾经出现过几乎是相差无二的怒吼声……洪荒的魔神个个都是纯爷儿们,嗓子当然也相当给力。
风小小和杨砚不由对视一眼,而管家却似乎并没有听到什么,脚步不乱的一路将两人引到了一间书房前面,打开门后侧身让开:“两位请进。”
姜爸爸从房间里已经看到了两人,招招手示意他们进来。
从刚才进门听到的声音,风小小就可以确定姜礼现在状况并不好,而据以前了解,姜爸爸的亲儿子就这么一个,杂七杂八那些养子徒弟之类的不算。但令人意外的是,即便是这样的情况之下,姜爸爸的表情依然没有什么慌乱,依旧笑意温和如儒雅学者般客气跟两人招呼:“那么远过来辛苦了,要不要喝杯茶?!”
如果不是一到别墅后就听到了小姜那一声痛苦嘶吼,单看姜爸爸的表现,风小小简直要以为之前的电话只是个恶作剧:“那倒不用,小姜他……状况是不是不大好?!我听到吼声了,他该不会是变身回蚩尤的状态?!”
姜爸爸赞赏看二人,点点头道:“不错,阿礼现在情况确实不大妙,如果他熬不过去的话,可能会死……不喝茶的话来块蛋糕怎么样?!甜食有助于放松心情。”
“……”既然都这么严重的情况了,您到底是怎么成功把心情放松到这种地步的?!
风小小真心想给这人跪了,再次觉得这种家庭关系简直是不可思议,要不是她确实、果然、当真、肯定姜礼是对方唯一亲儿子,风小小几乎都快要以为这人其实是和姜礼有生死不共戴天之仇……
姜爸爸似乎看出来风小小纠结眼神中隐含的意思,温文一笑,请两人坐下后吩咐人倒来咖啡才道:“我们家族的医生正在帮阿礼控制身体异常。要稍后才能让你们进去……风小姐不用这么奇怪,每个行业都有可能遇上失败的生意,而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失败的后果也早就心知肚明,并不需要到了现在这种时候才来悲伤。”
够豁达!
风小小汗个,自认无法理解这种诡异思维,张张口想了下才道:“要不你们考虑一下转行?!”
“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姜爸爸对风小小显得有些失礼的建议并不介意,轻轻放下咖啡杯和蔼道:“从普通人的世界来说,对我们的评价大概有很多不客观的地方吧?!”
“这个……”风小小有点不大明白姜爸爸的意思。
“激进的比如说觉得我们冷血,残酷。喜欢刺激,满脑子都是爱情的姑娘们则觉得这很酷,认为我们是孤独的暗夜行者。爱幻想的人们猜测我们大概是身不由己,不得不痛苦挣扎在地狱血海的寂寞堕落者?!”姜爸爸呵呵笑着,好象是和晚辈拉家常似的:“别介意,我以前因为接了一单委托,也曾经去某个大学客座过教授职位。那些小姑娘们的喜好和想法总让我觉得很新奇。”
风小小疑惑:“听您意思,似乎对这些评价都不认同?!”
“无所谓认同不认同。”姜爸爸失笑摇头:“对你们来说杀手的世界太遥远,所以因为距离而产生幻想。但对于我们来说的话,这也只不过是一份工作罢了。”
“杀人不是为了娱乐,不是为了享受,不是标新立异。不是为痛苦而忍耐,更不是必须背负上什么沉重的理由。”姜爸爸无奈,仿佛对其他人的想法很不能理解般:“杀人对我们而言。就是生活。”
“……”还是感觉频道略为接收不良。
风小小听得云山雾罩,杨砚这旁观者倒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姜爸爸这种如同调教儿媳妇般的耐心沟通到底是怎么个展开?!
为了不使主题歪得更远,杨砚不得不咳嗽一声打断,主动拉回自己等人此行的目的:“姜先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小姜?!”
姜爸爸被人打断也不生气,笑笑按下桌上的呼叫铃。接通后询问几句就站起来:“请跟我来吧,阿礼的治疗已经差不多了,我们现在就可以下去。”
所谓的下去不仅仅是下到一楼,而是直接下到了地下室。
由姜爸爸带路通过重重验证,坐电梯不知道下行有多深之后,姜爸爸才带着两人走进一个类似地下基地的所在,边引路边介绍道:“其实阿礼当初来这边念书的时候,我就已经买下这处别墅并进行改造了。只是小孩子总需要在外面自己成长锻炼一下,所以在以前我也就没有告诉过他这个地方……请!”
输入指纹密码推开最后一道足有几公分厚铁门,被隔绝在里面的声音顿时涌了出来,填满原来死寂一般沉静的走廊,仿佛一瞬间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这个地方很难准确下定义,一边通向训练场,而另外一边则是类似急救室般的存在,按照姜爸爸的说法,有些时候很多工作性损伤是没办法去正规医院诊治的,所以最好是自己内部解决。
这个工作性损伤的定义让风小小同样无语很久,办公员颈椎病,业务员小腿水肿,司机胃炎。大家的工作性损伤都是多么的乖巧无害啊,可是这杀手提到工作性损伤……一想到那些缺胳膊断腿,风小小就实在没法说服自己把工作性损伤这么和平的词语与对方联系到一起。
往急救室方向走了一截,没一会儿就看到了姜礼……或者说应该是看见了蚩尤。
猩红得如同在血海中浸透了的瞳孔,额顶一对弯曲羊角闪着森森的锐利寒光,唇边顶出一双尖锐的长牙,十指的指甲扭曲生长如同钢爪……极度的危险,也极度的富有侵略性。
如果不是早就知道对方的属性,风小小绝不会相信平常温和乖巧如小绵羊、貌似谁都能踩上一脚的姜礼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对方似乎刚刚经历过一场剧烈的搏斗,穿着的衣服早已碎成布条,几乎无法蔽体,身体上也布满汗水,大口大口不停喘着粗气躺在地上,望着头顶上方的目光有些无神和涣散。
姜爸爸隔着铁栏看了一眼里面的情况,欣慰点头后对风小小道:“今天情况看起来不错,阿礼大概三五分钟就能清醒过来,我们稍等一下吧。”
果然,不一会儿时间后,铁牢里的魔神那茫然散乱的眼神渐渐凝聚出焦距来,额顶上的羊角悄然退缩了回去,身体上的其他异状也跟着慢慢消失,除了瞳孔中血色怎么也消不下去的一双兔子眼外,已经再也看不出之前的疯狂。
似乎是因为刚刚清醒而有些反应不过来,铁牢里纤瘦的小少男呆呆的坐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才终于见到隔离铁栏外的风小小几人。
“小小!”红眼睛一亮,姜礼顿时就跑过来了,活像见到主人后飞扑而来的小兔子:“你来了?!”
姜爸爸笑了笑:“我打电话邀请风小姐过来的,来看看你。”说完顺手从一个刚走来的穿白大褂人手里接过一叠资料。
风小小从头到脚把姜礼打量一遍:“这是觉醒了?!”莫名其妙的怎么会突然变身?!还是这种看起来失去理智很难控制的状态,要不是姜礼本身也算意志坚定的话,说不定还真忍不下来。
“不知道。”姜礼摇摇头,嘴唇一瘪很是委屈的样子,就连红泠泠的两颗眼珠子都蒙上了一层雾气:“我本来是接了单子想把今年的指标先赶出来的,然后下半年就可以好好陪你玩啦。但是在任务目标家里遇上了一个坏女人,我正在给目标尸体拍照剪头发,准备拿DNA比对和照片回来存档存证的时候,她突然就偷袭我……”
小男生简直不能更委屈,尤其看见风小小特意来探望自己之后,一直压下去的难过情绪更是立马翻涌了上来,眼睛里顿时就含上了两泡眼泪,洗得两颗红眼珠子更是快要发亮一样:“还好我跑得快,她也没追我,只说我一定会回去找她的……小小,我才不要找她,我最喜欢你了!”
“……谢谢你喜欢我啊。”风小小其实还有好多地方没听太懂,只好跟姜爸爸求解:“姜叔叔,小姜他遇到的是什么人,你手上有线索吗?!”
姜爸爸正在看刚接过来的资料,上面详细记录了姜礼最近几次发作时的身体数据,听到风小小问话才抬起头来,遗憾笑笑:“我们查不出来,但是风小姐应该有猜想了不是吗?!阿礼现在遇到的问题,大概是你们的世界才独有的情况……每个行业都少不了竞争,我想哪怕是神也不应该例外。”
见姜爸爸在说话的同时也将其他不相干的人给挥退出这里的房间,风小小放开胆子问:“您的意思是?!”
是在指责自己这些人连累了姜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