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再次不受控制起来,叶芷晴身边有五千城防军,可是这又如何?
民意如山,不可动摇。只是前后十几分钟的争执不下,已经有接近两万百姓加入到示威之中。
“叶家镇守孙将军城一百五十年,在这种情况下,难道不应该开仓放粮吗?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百姓沦为流民?乞讨南下?饿殍遍野?食石充饥?腹胀而死?”
楚子通言如刀锋,让叶芷晴心底发怒却是毫无理由辩解。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超越了叶芷晴的控制范围。难道真的要一声命下,让五千士兵将长戟刺向两万百姓?
血流成河,尸骨遍野,屠戮掉孙将军城四分之一的百姓,如此严重的后果,叶芷晴知道,不要说是她,就算是整个叶氏家族都绝对无法承担。
“你们不要受到有心人蛊惑!我以叶氏一族的名誉保证,三天之内,必定解决粮食的问题,可是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去等待!而不是在这里暴乱!这样于事无补!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糕!”
叶芷晴大喊,可是现在,哪里还有半点作用。
最不妙的是,一群实力不弱的武者,竟然装扮成流民的样子混进了队伍前方,故意与城防军引起摩擦,让事态进一步不受控制。
“城主不开仓放粮!我们就是一个死!父母妻子饿死!绝无活命道理!”
“大家一起冲啊!今天城主不开仓放粮,我们就冲进城主府!分光叶家的粮仓!”
楚子通的话犹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颗稻草,无数百姓面红耳赤,被饥饿折磨的失去了理智,泯灭了恐惧,手持农具向城防军进攻。
五千城防军想要斩杀两万手持农具的百姓,自然毫无难度,可是……流血事件一旦展开,怎么收场?
叶芷晴彻底没有了主意,想要通过大喊制止百姓,可是喉咙喊破,嘶哑的声音转眼沉默在暴怒的民意之中。
躲在人群之中的楚子通,看着失去理智的百姓,看着不停后退的城防军,看着怒吼的叶芷晴,嘴角挂起了一丝冷笑,眼中闪过一道狡诈与得意。
“叶氏一族占据孙将军城一百五十多年,也该退位让贤了。呵呵,没有了叶天风那老狐狸碍事,很多事情做起来,就方便多了。”楚子通目光阴冷,心里暗自盘算,胜券在握。
可就在这时,八百铁骑从城外飞驰而来,披着铁甲的骏马奔驰,整个大地都震动起来。
陈锷眼前一亮,周鼎带着人赶到了!
不得不说,陈锷毕竟为前太子,这八百骑都是按照太子仪制建造,无论是在士兵,骏马,还是装备铠甲,等等各方面都绝对是最顶级的。
八百士兵,每一个都最低有着武卒七品的境界,这在孙将军城城防军这种普通实力的地方军之中,根本是没有办法相比的。
“大陈皇帝陛下长子北疆镇守燕王殿下驾到!”
“大陈皇帝陛下长子北疆镇守燕王殿下驾到!”
“大陈皇帝陛下长子北疆镇守燕王殿下驾到!”
八百骑飞驰过来勒马停住,八百重甲士兵齐声大喝三遍,声音凝聚如雷碾压而过,轰隆隆隆,将一切杂音压制而下。
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刻都被镇压,整个周遭都只有一个声音在回荡!
“燕王殿下驾到……”
所有人都被这犹如神兵天降的一幕惊住了,暴乱的百姓、不停后退的城防军,暗自得意的楚子通,焦急愤怒的叶芷晴,所有人都愣住了,被八百重甲铁骑士兵搞迷糊了。
谁都没听说过,燕王殿下要驾到啊!
而且,燕王殿下……特么的是哪一位啊?
时间与空间好像定格在这一瞬,所有人都愣住了!
“东宫太子剑在此,见剑如见太子,尔等还不速速跪拜!”当先的周鼎冷冷一喝,然后伸出右手,亮出了一柄金色长剑。
剑柄还有剑鞘都是暗淡的紫金颜色,闪耀着庄重的金光,上面雕刻者盘龙,异常精美,却又隐隐散发出一种大器磅礴的感觉,正是大陈皇朝世代相传的东宫太子剑。
与代表着陈皇的“人王天子剑”相同,这柄“东宫太子剑”也足以代表着大陈的太子,太子剑下,百官臣服,万民叩拜,不得忤逆!先斩后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陈锷被陈皇从东宫太子的位置撸下来,而是贬谪为燕王,按照道理来讲,这东宫太子剑绝对是要收回的。
也不知道是否为陈皇疏忽,忘记了此事,陈锷也自然不会主动去上缴这把剑。离开燕王府的时候,周鼎询问此事,陈锷想都不想直接回了一句话:“这把剑是我的,谁也没资格抢走!带着它!谁喜欢这把剑,就让他亲自去孙将军城向我讨要!”
如果说“人王天子剑”代表着皇权,那么这把“东宫太子剑”,就代表着未来的皇权!
谁认胆敢忤逆?
哗啦啦,在太子剑的璀璨金光之下,首先是五千城防军跪了下来,他们是职业军人,服从命令是最基本的一点,见到了太子剑,自然要跪。
可是,叶芷晴没跪,眉头轻蹙,看着眼前这一幕。
几个百姓茫然跪下,然后越来越多的百姓想要跪下,可就在这时,楚子通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狂野放荡,让许多心虚下跪的百姓,又茫茫然的站了起来。
“叶芷晴啊叶芷晴!你竟然想出这么下三滥的主意!让人假扮太子?不想开仓放粮就想出这种损招对付我们!着实可笑!”
“今天不要说什么狗屁太子!什么狗屁燕王!就是陈皇来了,老子也是这句话,给老子开仓放粮!”
“就是陈皇亲自驾到,也没有道理让老子活活饿死!”
楚子通大笑,不少武者装扮成的百姓随声附和,可是百姓们,却都在沉默着,皇权,对于这群百姓来说,震慑力还是很大的。
“好狂妄的口气!竟然不将本王放在眼里。”站在酒楼之上的陈锷知道自己应该露面了,冷笑道。
陈锷说完,就转身离开了二楼窗户,顺着木质楼梯缓步走下,小丫鬟麦穗儿跟在身后,而酒楼上几个家伙都吓愣了!
本王?难道说……这个人是……我草!
天啊!刚才我做了什么?竟然向一位王爷逼要饭钱!店小二和打手熊三面面相觑,想死的心都有。
几万人密密麻麻将目光投降了聚朋阁的大门,十几秒后,一个英武的男子从中走了出来。
陈锷的目光从楚子通脸上扫过,又看了一眼叶芷晴,不理会二人眼中的惊愕神色,众目睽睽之下进入了马车之内。
麦穗儿也急忙进入,动作麻溜的帮陈锷换到了衣服。
陈朝太子,在这种时候,必须穿上象征身份的“九蟒紫金袍”。
大蟒,这是王可以秀在衣服上的纹饰;至于龙,那只有皇才可以拥有的纹饰。
穿好九蟒紫金袍,带上紫金太子冠,陈锷从马车中走出来,睥睨四方,尤其似乎看着叶芷晴与楚子通,陈锷嘴角挂起了冷笑。
“本王为陈皇陛下长子,当朝皇后之子,封号燕王,奉命镇守北疆。怎么,尔等还不下跪?”陈锷冷笑问道。
叶芷晴和楚子通,出身都各自不凡,关于陈锷的传闻多少听说过一些,此时却是皱眉,没有因为陈锷一句话就乱了分寸。
“大胆!你们想造反吗?”参军周鼎面色也沉了下来,一挥手,八百重骑士兵平起了手中的长戟。
楚子通还想说什么,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颤颤悠悠的站了出来,问道:“敢问燕王殿下,既然您为当朝皇后之子,那么……孙默然孙将军是殿下的……”
陈锷不知道这老人为何这样问,只是陈锷再混账,也不至于跟如此年纪的老者耍威风。
陈锷微微一笑,点头道:“不错,孙默然孙将军,正是本王的外公。”
“本王虽然年幼,却也有志气万里吞虎,有心替父皇分担,所以主动请缨镇守北疆。”
“因这孙将军城,是本王外公镇守过的地方,本王感念祖辈功绩,所以选择镇守这里。”
陈锷这家伙说谎话眼睛都不眨一丝,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说的大家一愣一愣的。就连周鼎和麦穗儿都迷糊了,如果不知道陈锷本来的无耻样子,恐怕还真被这厮忽悠住了。
不过这老者毕竟是不知道陈锷脾性的,听到陈锷说了这几句话,抑制不住情绪,泪雨滂沱,老泪纵横。
噗通!这已经上百岁的老者跪了下来。
“想老朽幼时,就听祖辈父辈口口相传孙将军往事,念孙将军高义,祖祖辈辈盼了一百五十年,终于把孙将军再度盼来了!”
“孙将军回来啦!大家不用怕啦!”
“孙将军回来啦!老少乡亲们,扔下武器,大家有希望啦!”
“孙将军回来啦!”
起初只有几名老人跪下,用颤颤巍巍的声音高喊,然后越来越多的百姓跪了下来,痛哭流涕,“孙将军回来了!将军不死!魂兮归来!”
陈锷眼睛一热,万万没想过会见到眼前的一幕。
亮出陈皇长子的身份,百姓不跪。
亮出燕王殿下的身份,百姓不跪。
亮出北疆镇守的身份,百姓不跪。
穿上九蟒紫金袍,戴上紫金太子冠,亮出东宫太子剑,只能让百姓畏惧,却不足以让百姓心悦诚服的跪下。
没想到的是,只亮出“已故孙默然将军之外孙”的身份,却让数万百姓跪倒一片。
一百五十年前,孙默然究竟为这座城池带来了什么?让一百五十年后,当年蒙受恩泽的百姓已经故去,他们的子辈孙辈,却依然能感念其恩,其德?
“将军不死!魂兮归来!孙将军城,有希望啦!”故儒老朽,痛哭流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