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将太平道三人尸体掩埋后,立即返回谷中。一路上,高顺、南鹰见杨昆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由均是心中暗叹。
待得领杨昆来到那困虎的仓库,见到黑虎安然无恙,他眼中才渐渐回复神采,欣喜的上前安抚那黑虎。
说也奇怪,那黑虎原本在笼中躁动不安,不时四处抓咬。经杨昆抚慰几下,立时敛去眼中凶光,乖乖伏下,哪里还有先前择人而噬的悍勇,瞧的高顺等人心中大奇。
南鹰轻咳一声道:“杨兄……”
杨昆转过头,苦笑道:“我明白,请几位安排一间静室,咱们先前的话题仍未说完!”
坞堡高顺书房内,高顺、南鹰、杨昆分别坐定,三人心中各有心事,一时竟是半晌无话。
高顺首先开口道:“杨兄是否仍有顾虑?请杨兄放心,从今rì之事可以瞧出,咱们之间确有误会,但经此一战,也已惺惺相惜。杨兄若有难言之处,尽可不必多说,只管将黑虎领走便是!”
杨昆感激道:“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般地步,我也实是无法预料。我之前已蒙二位不罪之情,现在又身受救命大恩,定当将事情合盘托出,再不会有丝毫隐瞒。”
他略一思索道:“这要从二年多前说起,我教中一名弟子偶然路过此山,恰逢暴雨如注。他只得寻了一处山洞避雨,不曾想却在洞中生火后,火光映照得山洞四壁金光闪闪。
他探查之下发现,这里竟然是一处绝大的天然金矿。这名弟子深知此事重大,雨停之后立即返回总坛将此事禀告了大贤良师张角。”
“张角听后大喜,便派这名弟子带领教中jīng通冶炼之士又来到此山,详加察查。一查之下竟发现此山不但有金矿,其他铜、铁矿藏也极其丰富,他们经过几rì勘察,将寻得的矿藏画成地图,便yù回去复命。却不料出山时遇到占据此山的山贼,由于敌众我寡,一场恶战之后,仅有一人带伤携地图逃回总坛。”
“张角见仅有一人带伤而归,大为震怒,当下便yù尽遣教中高手踏平此山,其弟张梁却劝说,此山在凉益二州交汇之处,实已超出我太平道势力范围,若大举出击,不但会招致无谓损伤,且极易引起官府和地方豪强的注意,尤其是横行凉益二州的天师道,多年来与我教明争暗斗,更是不能不防。一旦此秘密公诸天下,各方势力定会群起争之,太平道虽强,却是鞭长莫及了!”
“张角细思之下,亦觉强取确非上策,这才想到了我!”
杨昆说至此处,不由微微一笑道:“在下少年时居于南蛮之地,十二岁恰逢奇遇,蒙异人教授武艺和驯兽之法。武艺也还罢了,这驯兽之法却端的是一门奇术,在下也还有些天份,尽得师父真传,苦练之下,驯服了一大批猛兽,那黑虎便是我无意间收得的一头异种。自此,在下整rì与虎狼为伴,倒也自得其乐。然而在云南、永昌一带,汉蛮两族矛盾重重,斗争极为激烈,在下也身不由已被卷了进去,不得已又迁回祖籍并州,不久便结识了张角之弟张宝,在他的引见下这才入了太平道。”
高顺南鹰听得入神,至此才明白杨昆的来历。
南鹰笑道:“这张角会想到派杨兄出马,定是看中你的驯兽奇术了!”
杨昆点头道:“正是如此!那张角深知此事若想成功,只能暗中进行。便派我四处驯服猛虎,一齐带至此山,意图以虎群驱走占山为王的山贼!”
高顺叹道:“此计果然大妙!不但可不着痕迹吓走山贼,更可借山贼之口将此山虎群为患的消息传出,便再不敢有人来此山居住。太平道便可放心大胆的进行挖掘矿藏的计划了!”
杨昆苦笑道:“高兄说得一点不错!我率虎群来此山后,尚未来得及去找那帮山贼,他们却不知死活的主动来犯,结果被黑虎领着虎群一番屠戳,果然人心惶惶,没多久便分崩离析。我正yù进一步采取行动,却不料……嘿嘿!”
高顺失笑道:“却不料我竟带领大批族人赶跑了山贼,又占据了此山!”
杨昆继续道:“我见高兄等人人数不多,却是个个勇猛,绝非寻常山贼等乌合之众可比,当时心中十分忌惮。而后,高兄又迅速筑起关隘,形成严密防守之势,我更加不敢轻举妄动。待到后来,我见高兄侠义心肠,帮助那些孤苦流民在谷中安居乐业,心中着实感佩,却是下不了手了!只得暗中约束虎群不得入谷伤人!只是rì子拖得久了,终于引起了张角的怀疑!”
他至此再不尊称大贤良师,而直称张角之名,显是已经对太平道失望到了极点。
高顺恍然道:“我道为何虎群只在谷口监视,却从不入谷伤人,原来是这样!”
站起身来向杨昆深深一躬道:“杨兄深明大义,宁可抗命却一直暗中扶助,请受我高顺一礼!”
杨昆不由手足无措,连忙起身架住高顺,惭愧道:“何敢当高兄如此之礼!我实是羞愧无地了,唉!虽然我一再约束虎群,但老虎对领地极为看重,一旦发现人侵入便自发开始攻击,2年内有连续有人受害,实是我之过也!”
转头向南鹰道:“那rì南兄逼近虎穴,引来群虎追赶,我当时恰巧不在,发现不妥后立即赶去。不料南兄勇冠天下,竟然尽杀群虎后又与我那黑虎对峙,自身却是毫发未损,真是奇人也!我当时虽以笛音将它唤走,只是不曾想,这畜生吃了大亏,却是不肯罢休,当夜竟然趁我熟睡后悄悄潜入谷中,又伤了数人!唉,这可真是…….”说着,只觉心中惶愧无限。
南鹰笑嘻嘻道:“杨兄不必介怀,因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呢!”
杨昆见高顺也是含笑不语,讶道:“哦?我不知道什么?还请南兄示下!”
南鹰缓缓道:“第一,你并不知我大哥入谷后便已经传下命令,所有人不得擅自出谷。从前那几人遇害都是流民不服号令,自行出谷才会招致此祸,实是不能怪到你杨兄的头上!第二,我尚要多谢你救命之恩!”
他苦笑道:“老实说,我那rì力战虎群之后,早已筋疲力尽,杨兄那笛声若吹晚片刻,我只怕便要成了你那黑虎兄的口中大餐了!什么勇冠天下,我当时只是死撑罢了!”
三人不由一齐大笑。
“第三嘛!”南鹰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杨兄可知,你的黑虎那夜入谷连伤三人,却是伤得好,伤得妙!我和大哥可都要多谢它呢!”
杨昆听得张大了口道:“什么?这是什么缘故?”
高顺接道:“我只说三个字,杨兄便立明其意!”
杨昆如入云里雾中,急问道:“哪三个字?”
“天师道!”高顺沉声道。
杨昆浑身剧震道:“天师道?难道他们竟是天师道的人?”
跟着明白过来,叹息道:“看来天师道也定是得知了山中矿藏的秘密,想来捷足先登了!”说着怔忡不语。
高顺和南鹰相互一视,高顺道:“不知道杨兄今后有何打算?”
杨昆苦笑道:“我打算尽快带虎群离开此山,走得越远越好!唉!二位救命之恩和释虎之德,请容在下rì后再报吧!”
南鹰微笑道:“难得杨兄和我兄弟二人一见如故,倾心相交!何不留在此山,大家一齐同舟共济!”
杨昆猛然摇头:“不可!我绝不能留在此处!”
南鹰眼光闪过一丝敬佩道:“杨兄是怕太平道来人追杀,连累了我们吧?”
杨昆身躯一抖,颓然道:“不错!我身负叛教重罪,他们定会千里追杀,我又怎可害人害已?”
高顺不由长笑一声,傲然道:“杨兄好意,我们兄弟心领了!然杨兄此言差矣!”
他目shè神光道:“无论是太平道还是天师道,其目的都是要侵占此山,夺我家园,便无杨兄之事,你道他们便会放过我们吗?我辈堂堂男儿,正应为保卫家园,挺身一战!他太平道和天师道虽是人多势大,我们又有何惧哉?杨兄若肯留下,正可和我们同仇敌忾,共御强敌!怎都好过杨兄孤身一人亡命天涯吧?”
杨昆听得呆在当场。
“大哥说得好!”南鹰抚掌道,“当今天下朝庭昏聩,官吏**,百姓民不聊生,大乱之势将起。这些势力所以看重此山矿藏,无非是为了聚集财富,再趁乱世称雄天下!到时兵戈一起,受苦受难还不是天下苍生?那时杨兄又能逃到哪里去?”
杨昆额上冷汗涔涔而下道:“以南兄之意又当如何?”
南鹰肃然道:“聚志同道合之士,救水深火热黎民,退则守一方乐土,进则举义旗保国安民!”
杨昆雄躯一震道:“此言是矣!”说着一躬到地道:“愿追随二位,自此生死不计!”
三人执手相握,心中均生出荡气回肠、惺惺相惜之意,半晌说不出话来。
坞堡密室之中,正召开建堡以来的首次秘密会议。
与会者仅七人,分别为高顺、南鹰、杨昆、方悦、高风、高铁和高清儿,郑三山因要看守郑度未能参会。
首先由高顺将杨昆之事向众人详细述说了一遍,并宣布杨昆自今rì起正式入伙,此事立即引来了众人的一致热烈欢迎,并纷纷对他的驯兽奇术大加赞誉,惹得杨昆喜不自胜,连连谦让。
待高顺又将连rì来发生的事向众人尽述后,众人不由都陷入沉默,苦思不语。
高铁首先皱眉道:“目前,我们已经与太平道和天师道都结下了梁子,这两派均是权强势大,只是其中一派便已极难应付,若一齐来犯,我们只怕是凶多吉少!”
高风方悦等人一齐点头,连高顺也不禁轻叹一声。
南鹰见众人愁眉不展,微笑道:“你们也不必过于担心,敌人虽然势大,我们却也不是没有应对之法!”
众人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轻松模样,均是jīng神一振。
高清儿喜道:“就知道你鬼点子多!快说说你有什么办法!”
南鹰双手按几,身体前倾,眼中shè出强大的信心:“我们当前要尽快做几件事,一是尽快排查谷中所有居民,绝不能让谷中混入内鬼,以防敌人内外勾结。此事事关重大,需立即来办;二是加强谷中防御,谷中关隘和谷内坞堡要重新筑高筑厚,谷内各处可能潜入的险要之地要立即修起高塔碉楼,白天以旗帜,夜间以火光,相互呼应,加派人手全天值守;三是加强陷阵营的训练,务求在短期内形成一股可观的战力,随时准备应付来犯之敌!四是请杨兄将你的虎群分布山中,对出入山中的可疑人物进行侦察,这将是我们防敌示jǐng的最强助力。”
杨昆微笑接道:“南兄弟尽管放心,此事可全包在我身上!”
众人想到那黑虎的厉害,均不由长出一口气。
高清儿迟疑道:“只是那些虎散于山中,会不会敌友不分对我们攻击呢?”
杨昆从怀中取出一包草药,笑道:“大小姐不必忧虑,这些草药可分于全谷居民,以水煎服,每rì一剂。服用三rì后,草药的气味便可永留在人体内,且无任何不良作用。凡我所训之兽闻到此味,便可分清敌友,绝不会有伤人的危险。”
众人一齐大喜。
高清儿以手抚胸道:“这可好了!我还真是有些怕了你那些大虫呢!以后再不用担心了!”
见南鹰一脸揶揄之sè瞧来,想到先前狼狈逃命之事,不由脸上一红,低下头去。
南鹰继续道:“还有一事,我们既然已知山中蕴含丰富矿藏,若是不加以利用就是暴殄天物了!还请大哥调派工匠,依杨大哥的地图去挖掘开采。嘿嘿,这些金银铜铁咱们可全用得上啊!”
方悦不解道:“我们要这些有什么用呢?”
南鹰瞪眼道:“你傻了!金银咱们可以去山外购买粮食、食盐和战马,铜铁咱们可以自己打造兵刃盔甲啊!咱们不用,你还准备留着给太平道造反用啊!”
方悦露出恍然大悟之sè道:“原来如此!不错,咱这谷中还真有几个手艺高明的铁匠呢!哈哈,俺老方要先打把好刀使使!”
众人哄堂大笑,气氛登时轻松了很多。
高顺沉吟道:“贤弟说得几条甚有道理,我们明rì便同时进行。然仅是如此便真可高忱无忧了吗?”
南鹰轻松道:“大哥放心,我刚刚心中做了一番分析,也许事情并不如我们想象的严重!”
高顺奇道:“太平道与天师道均是天下有数的大教,各有十数万乃至数十万之众。这两派同时觊觎此地,难道事情尚不够严重吗?”
南鹰沉着道:“第一,我们从力量对比上分析。太平道和天师道虽然各有无数教众,但终归是民间势力,又各怀不臣野心,而今时机未到,他们绝对不敢大动干戈,明目张胆的聚众来犯,否则只怕在半路上就会引来官府的围剿。最多不过是派遣小股人马前来,咱们人虽不多,却也不怕他!”
“第二,从天时地利上看。太平道总坛距我们太远,光是一来一回便要数月,而张角的当前要务又是筹备不久后的天下举事,只怕他们不会在咱们身上花上太多的jīng力,纵然来袭也只能是少数高手的刺探和暗杀行动,我们只要小心防范便可,现在有了杨兄的虎群相助,咱们更增胜算。天师道倒是距我们不远,但此地处于几处势力交汇之处,更已经接近羌人的地盘,我想他们也定是颇多顾虑,不太可能大举进犯,何况郑度现在落入我们手中,谷中又实行了高度戒备,天师道对这里发生的事情定是懵然不知,我们仍有足够的时间做出安排,至少能来个缓兵之计!”
“哦?如何行此缓兵之计?”众人一齐大奇。
南鹰笑嘻嘻的望向杨昆道:“此计还要全着落在杨兄身上!”
杨昆张口结舌道:“什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