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神农山两里外的一处高地上,上千名渤海军战士正在紧张的忙碌着,他们顺着地势扎下了营寨,在营外建立起简易防线,并派出一批批精锐射手,不仅在周边布下了明岗暗哨,还好整以暇的开始了狩猎行动。正当女兵小队刚刚煮沸了净水,大大小小的野味和成袋成筐的山菇野菜便源源不绝的送回了营中。
当今世上,渤海军或者仍不能做到天下无敌,但其综合能力绝对是举世无双。渤海军军规:从军两年者,若不能达到最低标准,必须强制解甲。那么这个所谓的最低标准都有什么呢?不仅要能认清文字、读懂军令、看明地图,还要体能过关、列阵过关、骑射过关,甚至要求必须懂得基本的御车、操舟、行猎之法。同理,为将者若不能率先垂范,就要降级使用。是以,渤海军成军四年有余,虽曾多次收编降军,但每年都有大批弱者被强制归农或是转为地方役吏,总军力始终不过四万,而无论将士,均是上马能骑、开弓擅射、入水善泅、进山可猎。如此练兵之法,不说绝后,亦必空前。
所以,南鹰现在的心情很不错,他正微眯着眼睛,舒舒服服的坐在一张行军马扎上,将士们忙得热火朝天,他瞧得也是心旷神怡,心底甚至升起那么一丝丝的虚荣感,连正在着手准备的探险之旅也暂时抛到了脑后……直至管亥的骑兵小队簇拥着那名老猎人赶回营中。
“老朽李勇,见过鹰扬中郎将!”那个老猎人不慌不忙的立在南鹰面前,一出手就把将军大人给震住了…….他向着南鹰行了一个标准的北军军礼。
“太好了!想不到老人家竟然还是军中前辈!”南鹰笑得眼都弯了。真是刚想瞌睡就有人给送枕头,正愁找不到向导,天下就掉下了一个北军老兵了!
“将军谬赞!哪里是什么军中前辈?二十多年前,老朽只是一个小小的射声部什长罢了!”李勇一脸恭敬之色:“早就听过将军的威名,今日终于见到了!”
“哦?老人家多年隐居深山,怎会知道本将的名字?”南鹰一怔,这个老兵看来没那么简单。
“将军休疑!老朽确是二十年足不出山,却在偶然间听说了将军的故事!”李勇微笑道:“两年多前,一位族侄入山探我。老朽听他提及,曾有幸追随过将军!”
“是谁?”南鹰好奇心大起。若是自己的部下,怎么从来无人说起过是出自神农山呢?
“那人不是将军的直属部下!”李勇仿佛看出了南鹰心中所想:“他叫李九,目前正在张燕将军麾下效力!”
“是李九啊!”听老猎人这么一说,南鹰和身边几名将军、亲卫一起叫了起来。
当年南鹰奉旨招抚太行山群盗,而孙宾硕却趁夜袭杀张牛角,意图破坏朝庭的招安大计。之后张燕请南鹰出手追凶,并安排了一队人马作为向导,一直追到了隐藏于太行绝地中的孙家堡外围,最终逼迫孙宾硕举族归顺。那支部队的领头之人,正是李九。神农山位于太行山南端,李九出身于此,确实是合情合理。
“好!这么说,更加不是外人了!”南鹰双掌一拍,正要追问神农山的秘密,却见一个传令兵行了过来,施礼道:“将军!除负责警戒的兄弟们外,所有兄弟均已归营用饭,马将军提醒将军:也可以用膳了!”
此言一出,渤海军诸将均露出会意笑容,只有李勇吃了一惊,下意识的脱口道:“为何要等将士们用过饭食才请将军……”
“老前辈,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管亥熟络的搭上老猎人肩膀:“是南将军为咱渤海军定下的军规……士卒空腹,主将亦受饿!”
他不理老猎人一脸震憾之色,大呼小叫道:“走啦走啦!今晚沾了北军前辈的光,将军定会同意适度饮酒……小子们,还不端酒上肉!”
跳动的火苗轻轻舔食着不断翻转的獐子,滴滴油脂溢淌之中,诱人的香气远远弥漫开来。南鹰和七八名鹰将团坐在火堆旁,轻言细语之中,目光却均有意无意的落在老猎人身上。就连马云萝和张梦依亦悄悄行了过来,立于火堆后的暗影之中,静静的侧耳倾听。
老猎人狠狠用口撕下一大块肥美的烤肉,不待咀嚼几口便已迫不及待的再灌下一大口酒水,不由舒爽的呼出一口长气,惬意的眯起了双眼。
突然间,他的目光扫过远处那漆黑起伏的连绵山影,立时目光阴冷下来,怔怔的出起了神来。
几名将军一起向着南鹰瞧来,却见他微微摇头,显然是示意不得催促,只得闭口苦等。
“南鹰扬,各位将军!老朽知道各位提领大军到此,亦是为了山中秘密而来…..”良久,老猎人终于开口了。
渤海军众将一起心叫,来了!不由同时屏息凝神,只待下文。
却听老猎人幽幽道:“却不知道,各位将军相信…..这世上有妖兽吗?”
“什么?”众皆愕然。猛然间,火堆四周同时迸发出一阵暴笑之声,就连南鹰亦微笑起来。
“老朽说错什么了吗?”老猎人睁大了眼睛惶然道。
“前辈,看来李九对您老人家亦是有所保留啊!”甘宁笑道:“否则您定会知道,所谓妖兽…..”
他说着不由挺了挺腰,傲然道:“咸阳原上咱们杀过,太行山绝地之中,咱们也杀过!甚至,我渤海军狂兽营中亦尽多珍奇猛兽!您若是想告诉咱们,这神农山的秘密就是什么妖兽…..嘿嘿,那可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大言不惭!”南鹰翻了翻白眼:“咸阳原上铲除妖兽你参加了?那是狂兽营的功劳!还有太行山绝地,你倒是适逢其会,可那妖兽亦是死于群兽之争,跟你有一个铜钱的关系?”
在甘宁讪讪苦笑中,渤海军众将又是一阵狂笑。
瞧着老猎人一脸痴呆神色,立即有知情人凑上前去,将当年咸阳原迷案和太行山探奇的故事连说带比的讲述起来。
“好家伙!”老猎人听得张大了口,半晌合拢不来:“若依几位将军描述,那对公母巨兽确是天下奇种,当得妖兽之称!”
“不过…..”他还是皱起了眉头,摇了摇头:“老朽在神农山中所见的那一只,怕是更为可怕和诡异!”
南鹰瞧清了老猎人面上那隐隐浮现的畏惧之色,不由心中一沉,伸手止住几名一脸不服的将军,肃然道:“正要请老人家细说!”
“老朽遵命!”老猎人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才抬头道:“不瞒各位将军,这神农山附近,百年来只有我们一个村落,因彼此沾亲带故,又多为李姓,故称李家村!村中丁口不多,只得百余人,然而世代习武行猎,又出过一些老朽这样的军中老卒,是以村中青壮悍勇成风,几个后生儿郎均有过徒手杀虎毙熊的经历…..”
“厉害!看来姓李的猎人都是猛人啊!”管亥倒抽了一口气,见老猎人疑惑的目光望来,不由尴尬一笑:“我们渤海军著名的猛将李进将军,以前就曾经是一个猎人…..可惜他因镇守渤海,今日不曾前来!”
“原来如此,日后有机缘,定要当面拜见这位李进将军!”老猎人欣然一笑。
“管亥,你小子不要打岔!且听这位李勇先生说下去!”黄忠不知何时也立在火堆旁,他接口道:“既然李家村尽多优秀猎手,怎会惧怕什么妖兽?”
“当然是事出有因,这才令我们不得不止步于神农山外,甚至流离失所,被迫离开了已经生存百年的家园!”老猎人的目光再次黯淡下来:“就在两年前,先是来了一大队西凉兵马封山,似乎是在寻找什么宝藏……”
“老人家,你如何敢肯定是西凉兵马?”南鹰突然问道。
“当然可以肯定!”李勇愕然道:“老朽昔日从军多年,曾随段颎将军平定西羌,如何认不出西凉兵马?”
“果然……”南鹰点了点头,向着不远处的暗影哼了一声……暗影中,一个瘦削的身影微微一动,向着黑暗处再缩了一缩。
“老人家请继续!”南鹰抬了抬手:“之后,那些西凉兵马是否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大地动中全军覆没了呢?”
“将军知道此事!?”老猎人“噌”的一声站了起来,骇然道:“您说得一点儿都没错!您是怎么知道……”
“那场地动其实涉及极广,当时本将正在黄河以北征讨董卓,都受到了波及!”南鹰苦笑着摊开双手:“西凉军覆灭一事,本将也是从西凉军降将口中得知的,而此后神农山中的事情,却是一无所知!”
“是这样啊!”老猎人定了定神,复又坐下,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地动过后,村中长者都说是上天降灾,不可轻易入山,他们严令所有人素食沐浴数月之久,这才准许老朽带着一群后生再次入山行猎……”
“就是在那一次,我们发现了一个因地动出现的山穴,然后……”他双目中突然间闪现出极度的恐慌畏惧之色:“那畜牲便出现了,仿佛是从天上掉下去的一般,因为,它此前从未出现在神农山中……”
说至最后,老猎人长长呼出一口气,涩声道:“那日,老朽带着一群后生仓惶退回村中,向村长说明此事,立即受到严厉的斥责,并被勒令绝对不可再深入山中,然而……”
他语声黯然道:“那畜牲却不肯放过我们了,一月之间,它在村落四周连续出没,惊得村中老小惶惶不可终日,最终,村长认定是我们触怒了山中神明,无奈作出了迁移的决定……自此,神农山再也没了李家村!”
渤海军众将听着那老猎人低沉的声音一路娓娓道来,均感一股凉意袭来,心中如坠大石。直至老猎人说毕,火堆旁仍是一片寂静,竟无一人开口。
“地图绘制得如何了?”终于,南鹰打破了压抑的气氛:“若已基本绘成,便可以请老人家当场指出那处山穴所在……也就是老人家首次发现妖兽的所在!”
“是!将军!”蔡邕快步行来,将一卷白帛恭恭敬敬的呈上前来:“神农山方圆二百里,其七岭十八峰草图在此。不过,这只是粗图,若想要绘出精细之图,非十数日功夫不可!”
“半日时间能有这般成果,已是难能可贵了!”南鹰将白帛展开,借着火光看得分明,不由吃了一惊。那白帛上群山诸谷,画风细致,勾勒动人,竟将偌大一座神农山跃然纸上。
“说来惭愧!此为小女所画!”蔡邕口说惭愧,实则一脸得色:“老朽只是从旁辅助罢了!”
“蔡琰才女之名真是名不虚传……”南鹰心中有感,目光亦不由向着蔡邕身后望去,果见一个纤弱身影正向后缓缓退了回去,不由微感怅然,这位名传千古的才女虽然近在咫尺,然而至今竟是缘铿一面。
他想到神农山之谜,勉强将心底那份失望压下,摆手向着老猎人道:“老人家,请来指点路径!”
老猎人瞧清地图,亦是啧啧称奇,他毫不犹豫的指向中央地带的一条长长山脊:“就是这里了……龙脊长城!”(未完待续。)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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