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验……?”天影疑惑的反问了一句。
刘晏稍微挪动了一下坐姿,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叹息了一声:“到最后,我果然还是爱惜自己的名声的,不管不顾……到底做不到……。”又看向天影,“你现在去跟主公说,我病情又加重了。”
“什么?为什么?”天影惊诧道。
刘晏轻笑道:“你如今有了自己的思想是个好事,以后也好……”话没有说完,刘晏却又用极快的语速转走了话题:“但是,我不希望你干预我的决策,你……明白吗?”这话却是说得颇重。
天影扑通一声直接跪了下去,“无论如何,我效忠的只有主上您一个人。”
刘晏手略抬了抬,却没有理会这表忠心的话,说道:“起来吧,你该走了。”
天影不知道刘晏究竟想要做什么,但是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那么主上交给他的事,他是必然要做好的。
“……是吗?”不多时,陈恺听到了天影的通报,一时间各种滋味涌上心头。他闭了一下眼睛,平复了一下心情,道:“我去看看他。”随即便走到了刘晏的居所。
陈恺掀开帘子,便闻到的中药的药味,刘晏当初受伤到底是伤到了根本,这几年来,几乎是伤药不断。没有进来之前,陈恺的心情还是颇为复杂。毕竟是由于刘晏的原因,这次陈悦和陈恺几乎可以说是断绝了关系。虽然这是陈恺做出的决定,但是心中自然并不顺畅。不过当陈恺真正看到刘晏,一瞬间,各种负面的复杂的感觉倒像是消去了大半。
陈恺大步走到刘晏身边,刘晏面色苍白,气息微弱,看上去倒是像不久于人世的样子,陈恺并非铁石心肠,心中也不由有了几分悲愐之情。
“不过一两日不见,怎的到了这个地步?”陈恺低声问道,依然有些不可置信。
“不过犹是旧疾罢了,可能是初来此地,有些水土不服。”刘晏低声道。
“可曾请医师来过?”
“不过依旧是老样子罢了。”刘晏苦笑道。
陈恺叹息了一声:“本不应该让你来这里的。”这话倒是真心实意,一来刘晏身体不好,来这样偏僻的山区,虽有医师随行。但却不利于疗养。二来,若是刘晏不来,想必青带军那边,也不会逼迫得这么紧。只是当初,却是刘晏主动请缨……
“晏近来神思困顿,多带咳血。想必已是时日无多了。”和讲话的内容不同,刘晏的表情依旧很是平静。“想来是帮不了主公多少了。”
“哪里的话。”陈恺握住了刘晏的手,“不要乱想,你的身体,好好调养一二,自然会好,你还年轻,以后我恐怕还有很多事情得麻烦你呢。”陈恺强笑道。
“天下事竟,欲以后事属之,而中年夭折,命也夫!”刘晏微笑着低声道,“如今之事,倒是颇类。”
陈恺一顿,这句话是三国志里曹操评论郭嘉的话,刘晏此时说来……遂低声道,“我非魏武,君为子房。”
刘晏又是一笑,叹道:“我离奉孝远矣。奉孝尚能与明君相得一十一年,我却是不能了。”
陈恺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却又听刘晏道:“晏本京城人士,愿落叶归根。”这却是说,想要回京了。
陈恺沉吟了一下,点头道:“好,我这就去安排。”走到门边微掀起帘子,对王畅低声道:“你亲自带一千玄甲亲卫并点二百斥候,护送靖宇回京。
王畅唬了一跳:“主公,玄甲亲卫是主公您的亲卫精锐,调动一半护送刘大人回京,这……”
“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陈恺微微摇了摇头,“把医师和药材带上,备好车马,走大路,行程不需太急,先由斥候打探再行路,务必确保安全,给你两个时辰,务必全部准备好,连夜出发。”
在眼前这个关键时候,刘晏想要回京,若是青带军知道了这个消息,定然不会放过这几乎是最后的希望。不过后方基本也名义上属于陈恺的管辖范围,又是走大路,玄甲亲军可以一敌十,又由细心的王畅领军,只要小心谨慎,应当没有太大的问题,更何况,若是抓紧时间连夜出发,也能让青带军来不及反应。至于自己……玄甲亲卫作为自己的亲卫,装备一流,士卒精良,专门保护自己的安全,虽然这次面对的对手是陈悦和杨秀,但陈恺还是有信心不会让作为主将的自己的亲卫上场搏杀的机会的。退一万步来说,要是真的一败涂地,陈悦会不会杀掉自己也是两说。毕竟陈悦和杨秀,都是重情义之人。不过水土不服……到真是像极了当年的郭嘉郭奉孝。陈恺不由暗叹一声。想起当年意气风发的刘晏如今竟是成了这个样子,陈恺的心里倒是有几分不知名的感触。
王畅还想说些什么,但却是顾忌到现在正处在刘晏的居所,又见到陈恺表情凝重,知道陈恺心意已决。最终还是领命而去。陈恺轻轻放下帘子,走回刘晏身边。
刘晏躺在床上,半闭着眼睛,看着好像已经睡着了。陈恺叹息了一声,站了一会,顺手帮刘晏掖了掖被子,再次放轻脚步,走了出去,刘晏若是回京,对于青带军……陈恺也不必担心对方的刺杀,可以放手一搏了。
等到陈恺出去了不多时,天影便走到了床头,原本像是在睡觉的刘晏也睁开了眼睛。“怎么样?”
“命王将军领一千玄甲亲卫并二百斥候,随行带医师药草,令走大路,并且是……连夜出发。”天影大概将陈恺的命令复述了一遍。
“是吗……是这样啊……”刘晏语气缥缈,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你先出去吧,我有些发困了。”
目送天影出了门,刘晏却是用右手遮住了眼睛。泪水却是不停的流了下来。“上天对我刘晏何其厚……又何其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