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莽离开后,宋易简单收拾了一下院子。小院简陋,但好歹院中有一棵长出新叶的老输,房有三间,其中一间是厨房。
看得出来,若不是因为战争,这房屋的主人或许本该是小福之家。
还没等宋易将床铺铺好,王魁来了。
宋易行了礼,见过了名义上的上官,王魁递了一封家书给他。
家书是早就到了的,只可惜一直压在威武军中诸葛祁的手中,所以王魁这一次才终于找到机会带过来给宋易。
“你先看信,我和那金国女人谈谈。”王魁拍了拍宋易的肩膀,露出一个赞赏的表情,然后走进另外一间屋。
拆开信,粗略一眼看得出是几种不同的字体凑成了一封信。
开篇的笔迹是青烟的。
“夫君:家里一切安好,勿念......我也好。猜你应该是到了军中,但不见你传书回来,家里人都想你了。江南天气很好,院子里的花都开了,我与黄莺妹妹常在院中晒太阳,这些日子她辛苦了,人清减了许多,但酒楼的事情已经撑起来了,粮行也已经稳定下来,渐渐不再需要事事亲为了......知府大人来过几次,送了些礼物,被我退回去了,我推说家中没有男人不敢做主,等你回来...你若不早些回来,便回书给个话,下次我也好圆辞!我很好,孩儿也很好,我们都等你回来......青烟。”
第一段,是青烟写的,字里行间都是思念,但偏偏是没能放开话头,只是简单得说着家里的好,不让宋易还要牵挂家里,然后最后透过知府大人的话想让宋易回封书信回家。
宋易看完第一段嘴角便浮现了温暖的笑意,他了解的青烟,就如同字迹描绘出的那样,是个温文尔雅的女人,事事都以男人为重,但这一切都只因为深爱而已。
接着往下看去,是黄莺秀气的蝇头小字。
“我很想你!但偏偏你这家伙都不舍得回捎一封家书回来,让人心中总是记挂着。你在北方肯定不好过吧?那便早些回来......家里最近的客人多了。七皇子他们常带东西过来呢,我都收下了,但都没有动,也帮你还礼了。他们想要你的墨宝,但我发现其实家中你写的东西竟然不多,所以你以后在家多写写字什么的,可以用来还礼,不要再练那拳脚了......但是,你真的要练,也不要忘了写字啊...写吧,多写一些才好,我们都等你呢。”
宋易嘴角温暖的笑意变为好笑,黄莺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带着直接和淡淡的幽怨。
末尾那很短的字迹,便是徐嫦的了,或许是顾忌着,徐嫦连想念都没写,只是淡淡的写了两行字。
“所有的事情都很好,只需要你好好保重自己,回来当你的江南富商吧,我们都是女人,毕竟撑不了大局。”
笑着笑着,宋易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
几张美丽的脸庞仿若真实的出现在眼前,连语态神气都那么分明。青烟的端庄贤淑,黄莺的轻嗔薄怒,徐嫦的妩媚成熟......
宋易也想家了,想念家中的女人,尚未出世的孩子,小小的后院,还有等到六七月份就会绽放的一塘荷花。
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才终于收起了家书,然后走到另外的房间中。
王魁正气呼呼的瞪着完颜明珠,一言不发。
宋易见气氛奇怪,诧异的问道,“怎么了?”
“她什么也不肯说,就是想见康王!”王魁说道。
宋易愣了一下,望了完颜明珠一眼,然后冷笑道,“康王日理万机,哪里是她想见就能见的,呵呵......”
王魁也是怔了一下才恍然大悟,然后对着宋易说道,“既然到了儒州,你必然也是要去见康王的吧?如果当真不让康王知道,却似乎不妥!”
“等他想见我了,哪怕所有人都拦着,他也会来见我的。或者其实他就算知道我来了,也未必会想见我的。我不着急......他应该也不会怪罪。”宋易念着绕口令一般的说道。
完颜明珠听糊涂了,但王魁却不傻,他听出来宋易口气中连一丝一毫的恭敬之意也无,顿时神色肃然的问道,“这件事,我恐怕无法隐瞒下去!回去后,我就要禀报的,见与不见,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虽然如今是威武军中的一员,但其实你我都清楚你也有皇上的令牌在身...算是朝廷特使了。”
一旁的完颜明珠眸中闪过一丝微微的异色。
宋易平静的说道,“听说完颜洪亮亲征了?这几天形势怎么样?”
王魁露出苦笑神色道,“你非得当着这个女人的面谈论战事么?”
宋易神态窘迫,几乎忘记了完颜明珠是个外人,此时却还是房中,只好将完颜明珠带到另外一个房间绑起来,然后才回到房间与王魁独处。
王魁摘下头盔,露出一道狰狞的伤疤...一脸肃然之色。
宋易倒吸一口凉气,虽然那道伤疤砍得不深,但是却撩得很长,很显然若是再偏差一分,哪怕这刀不深,却很可能让王魁变为一个瞎子!
“我军几十万大军,堪堪挡住了完颜洪亮的强攻而已,几波的强攻下来,损兵折将...偏偏大部头的指挥调度乱成一团糟,幸好此时他又退回了桑干河畔!我猜他只是试探进攻而已,还是你在幽州的那一仗立了大功啊!”王魁神色肃然的说道。
“呵呵。大功你说了算得话,是不是该给我犒赏?”宋易玩味的笑道。
王魁无奈的叹道,“我确实提过,但期间你私动府库兵器,无官职无军令私自调动平民与城防士兵,这也是大罪。到了康王那,也是个功过相抵,没拿你问罪便是好的了...犒赏这些,无能为力。”
“我倒不是真的在乎什么犒赏,我只问将军,现在形势如何?直白些,胜算几何?”宋易正色盯着王魁那道狰狞的伤疤问道。
“战场形势,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而且瞬息万变,谁也无法确定,但是我估计完颜洪亮那边也已经到了经不起损兵折将的时刻了!不然的话,凭着他亲征的士气再强攻几波......那便很难讲了。”王魁认真的说道,他是个实事求是的人,也不是诸葛祁那等需要谋略算计的人,所以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便是他自己心中认为的。
而他头上那道伤疤,似乎也在警示着他的担心,以及战场的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