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云是余杭鹰扬府郎将,余杭鹰扬府是江南唯一一座军府,体现了朝廷举关以驭四方的战略。作为江南唯一的军府,余杭鹰扬府的规模也就稍大,介于上府与府之间,不过鹰扬郎将的品级仍然按照等军府来定。因为余杭鹰扬府的规模稍大,所以辖有两千名亦农亦军的府兵。但李靖并不满足于只有两千名府兵,在他的建议下,花云又召募了许多士兵,几个月之内,整个余杭鹰扬府已经发展到了五千人。
府兵制是一个很特殊的军事制度,登记在册的府兵可以得到朝廷分配的土地,还可以享有免交赋税的优待。但享受优惠的同时,除非发生战争,朝廷也不承担府兵的粮饷。因为余杭鹰扬府原本只有两千名员额,多出来的三千名士兵实际上就是花云的私兵,这些人不会拥有朝廷免费提供的土地,也无法免除赋税。
因为有了长山村和长山车马行,这三千名私兵可以很好地进行隐藏,不会为外人所知,但是这三千名士兵的粮饷就必须由花云自己来筹措。长山村有一些土地,只能勉强维持村民们的生活。开春以后,长山盐场的生产日渐正常,倒是提供了一些支持,但尚不足以养活三千人的军队。至于长山车马行才刚刚起步,随着天下大乱,生意也将越发难做。
花云能够拥有这三千名私兵,最大的助力就是秣陵谢家,而最大的麻烦同样来自秣陵谢家。
自从有了去年的刘子秋秣陵之行,谢家就一直在暗支持长山村。谢家是江南第一望族,不仅拥有深厚的化底蕴,更拥有雄厚的财力。在谢家的支持下,维持一支三千人的军队并不困难。但是,谢家的耳目同样众多,在长山村之前就获悉了杨广驾崩的消息,只是他们一直没有说出来,而在观望。
就在昨天晚上,谢家长公子谢志忽然来到了余杭郡,和他一起来的还有盐官县令魏征。魏征也是通过谢家的关系才当上盐官县令的,他其实就是联系谢家和长山村的一个纽带。因为所有人都刻意隐瞒了刘子秋与高秀儿的关系,谢家并不知道长山村的幕后主事人会是一个女人。所以谢志直接来找了花云和李靖,顺便也将魏征请了过来,在他眼里,刘子秋不在,这三个人才是真正能在长山村说得上话的。
四个人来到小书房坐定,谢志开门见山地说道:“皇上是在班师途驾崩的,听说随行军士阵亡者十之六七。刘子秋也在西征之列,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他的消息?”
谢家之所以肯支持长山村,就是因为谢翁山父子看好刘子秋,套用一句现代的话来说,就是把他当作一支潜力股来培养。为此,谢蕴甚至不惜将最心爱的女儿许配给他。如果刘子秋在战争上丧命,谢家就没有必要再支持长山村了。在谢翁山眼里,李靖、魏征和花云都是不值一提的人物。
其实,这也是他们三个人想知道的答案。听谢志提起,花云脱口说道:“花某也正为此事着急。”
魏征心虽然同样焦急,但却不愿意在谢志面前流露,呵呵笑道:“主公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
李靖也点了点头,说道:“二弟的身手我放心。”
谢志虽然年轻,但自幼生活在这样一个庞大的世家,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远胜于常人,早听出魏征和李靖的话都是敷衍,花云的表现才是他们内心的真实表露。谢志呵呵一笑,不再在刘子秋的下落上纠缠,摆了摆手,说道:“既然诸位对子秋兄颇有信心,谢某也不多说了。只是谢某还听说有一件事,王家虽然破败了,但有一个子弟王薄流落在河北,趁乱拉起了一支队伍。谢王两家恩怨诸位也知道一二,恐怕王薄不肯善罢甘休。”
随着杨驾崩的消息渐渐传开,河北、山东一带盗贼四起,就连销声匿迹许久的大次卢明月也重现踪影,这些消息李靖等人自然听说了。现在王薄也揭竿而起,谢家有所担心也是人之常情,魏征和李靖对望一眼,拱手说道:“公子放心,长山车马行会盯紧他,一有消息定来告诉公子。”
谢志摇了摇头,说道:“家父让谢某前来,有件事要与诸位商议,希望能够在秣陵镇驻一支兵马,以备万一。”
谢家是长山村最大的金主,没有谢家的支持,花云等人不可能秘密建立起这样一支武装,谢家的要求合情合理。
李靖笑道:“这个容易,明日便调一千兵马秘密进驻秣陵镇,务必保证谢家的安全。”
谢家子弟众多,但都是读书人,能有这样一支兵马保证安全,谢志自然心安不少。但在临别时,谢志却又说了一番话:“北方渐乱,谢家的生意也必定要受到不小的影响,只怕今后难以给长山村更多的支持了。”
谢志的话并不假,北方确实已经出现了动乱。除了陇西、长安、洛阳同时出现了三个皇帝以外,大大小小还冒出十多股盗贼,其规模比较大的就有卢明月、魏小飞、王薄、徐圆朗等人。
一些地方官员也不安份起来。马邑鹰扬府郎将刘武周杀死了太守王仁恭,聚兵万余,自立为太守,颇有割据一方的意思。江都宫监王世充盘踞淮南一带,也开始招兵买马,渐显异心。
谢家有他们自己的消息来源,但谢志只是轻飘飘地一说,并未深谈。不过,在座的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这不仅给花云原本就满腹担忧的心思更平添了一丝愁云,还让花云手上那两千私兵成了烫手的山芋。如果没有谢家的财力支持,这两千人马就会粮饷不继。而这些人经过了严格的军事训练,绝对不能贸然解散。一旦解散以后,这些人会不会变成盗贼都很难说。
这便是花云最大的麻烦,他必须尽最大努力将这两千私兵保留下来,或者为他们寻找一个出路。幸好谢志此来只是投石问路,还有回旋余地。但李靖和魏征却想得比花云更加深远,他们已经考虑要另寻财源,以减少对谢家的依赖。
……
刘子秋远在西海,道路阻塞,消息不畅,他甚至还不知道李渊已经拥立杨杲的消息。刘子秋也急切想要知道原和江南的情况,但消息传不过来,他也无可奈何。不过,刘子秋当前最重要的任务是稳定西海的局势,他甚至下令割断了与陇西之间的联系,采取了闭关锁国的政策。
闭关锁国在国历史进程,绝对不能算是一个褒义词,也不是一个好的策略,但刘子秋却只能这样做。他虽然消灭了慕容伏允,但要想完全控制西海郡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时稳定就是压倒一切的事情,必须减少外界对西海的影响。
时间就像河水,不紧不慢地流走,又源源不断地流来,转眼间又过去了二十多天。覆盖在西海荒原上的冰雪渐渐消融,青青的牧草顽强地钻出泥土,迅给大地披上了一层绿装,放牧的季节来临了。
由于慕容伏允的败亡,西海损失了大量人口。但事物总有两面性,坏事也有好的一面,人口的损失同时也让西海原本紧张的草场变得宽裕起来,各个部落注定不会为了草场而起争执,这将是一个平静祥和的放牧季节。
西海湖上的冰层完全消融,湛蓝的湖水仿佛镶嵌在草原上一颗蓝宝石,熠熠生辉。天空也是一片蔚蓝,飘散着朵朵白云。风儿吹过,天上的云朵还不时变幻着各种形状,湖畔的碧草随风荡漾。
刘子秋带着林巧儿母子和杨倓在湖边漫步,见到如此美景,他忧虑的心情也放松下来,忍不住高声吟诵道:“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男儿血,英雄色。为我一呼,江海回荡。山寂寂,水殇殇。纵横奔突显锋芒。”
金波此人虽然阴险狡诈,却不失才华,在家也常常吟诗作赋。林巧儿天姿聪慧,久而久之,倒也能听出一些意味。如今听刘子秋吟出这首《敕勒歌》,不由对刘子秋刮目相看,赞叹道:“想不到大王竟是武全力。”
刘子秋摇头笑道:“这首诗不是我作的,只是此情此景,借了别人诗来抒发一下自己的情感罢了。有朝一日,如果天下没有了纷争,我倒是真希望在这荒原上牧马放羊,逍遥一世。”
金波平时吟唱的诗句多是风花雪月,林巧儿不知道这是前人的诗句倒也情有可原。自从有了那一晚的事情,林巧儿与刘子秋之间的关系已经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尽管刘子秋申明不是自己所作,她还是倚在刘子秋怀里,柔声说道:“即使不是大王所作,从大王口念出来,也不同凡响。”
刘子秋哈哈一笑,正待解释给她听,就见吉仁泰飞马而来,大声说道:“主公,千玉公主来了!”